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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风暴——一场长期斗争的开端 | 欧罗万象·六八特辑

欧罗万象EuroScope  · 公众号  ·  · 2018-06-07 13:47

正文


本文系欧罗万象原创, 如需转载,请联系我们。



作者:宋迈克


被称为“五月风暴”的这场由大学生掀起、以巴黎为中心、遍布法国全国各地各行各业的抗议运动是60年代末席卷整个西方世界的解放力量在法国的爆发。石块铺成的路面被掀开,成了巴黎抗议者手中的武器;街垒筑起之后,镇压力量成了凡尔赛分子,而学生则成为了公社社员。那时的名言这样说:“铺路石下,是海滩。”(Sous le pavé, la plage.)而巴黎之外、知识界之外,法国各地的工人运动风起云涌,甚至在大工会已经与政府妥协、达成协议后,罢工、占领工厂的运动仍持续了一段时间,学生、工人和艺术家曾短暂地团结,共同面对警察国家的镇压。


本文中的海报选自1978年出版的《68年5月的500张海报》一书。作者Vasco Gasquet本人就是当时巴黎国立美术学院里“人民画室”(Atelier populaire)的主要成员之一。“美丽的五月”和它的这些海报一道,成为人们记忆中反抗的象征。


“美丽就在街头”


反对审查机器


军帽下的广电总局、RTL和Europe 1电台


六十年代里,戴高乐当局控制着监管所有传媒的法国广播电视总局(ORTF,Office de radiodiffusion-télévision française),新闻审查成了当时学生和知识分子控诉的目标。


“广播在撒谎”


每晚20点,警察在和你们说话


戴着头盔、全身黑色的共和国保卫队(CRS)队员是海报中经常出现的形象。这幅海报中,共和国保卫队队员出现在写着“广电总局”字样的话筒前,背上的枪支清晰可见。晚8点是新闻时间,而在审查之下的媒体自然不可能对五月风暴中的游行示威有全面和中立的报道。


“保持年轻,并且闭嘴”


另一个经常出现的形象便是戴着将军帽、长着长鼻子的戴高乐的轮廓了。这位曾经拯救法国的将军在68年年轻人的心目中,已经成了禁锢言论自由、压制异见的最大幕后主使者。


反对警察暴力


“拒绝警察暴力”“反对秘密镇压”


在60年代里,对警察挥舞大棒无差别追打示威者的记忆,是68年示威者走上街头的一个重要推力。1961年10月17日对阿尔及利亚人示威的血腥镇压、1962年的沙隆那地铁站惨案(Affaire de la station de métro Charonne)都是警察机器的“战功”。这张海报中,各种警察机关和政权的帮凶排成了代表戴高乐主义的洛林十字形(croix de Lorraine),压在一个倒下的男子背上。如果我们仔细看洛林十字中的词语就会发现,除了官方的警察机器——CRS(共和国保卫队)、Frey(沙隆纳惨案时的内政部长)、Marcellin(5月底上任的内政部长)、flics(警察)以外,还有其他非官方组织——CDR(保卫共和委员会,由政治人物和军人组成的支持戴高乐的团体)、CAC(公民行动委员会,准军事化的秘密警察力量)、Barbouze(非官方的秘密线人)以及极右翼力量——Poujade(普热德,第四共和红极一时的民粹政客,让-玛丽·勒庞的导师)、FAF(“法国属于法国人”,指极右翼分子)。在那时,警察、共和国保卫队,公民行动委员会、保卫共和国联盟(UDR,戴高乐的政党)乃至极右翼之间的界限并不清晰。


挥舞着警棍的共和国保卫队队员


黑色的盾牌上画着纳粹秘密警察的标识。即使从历史上看,巴黎警察局在68年时的应对措施已经比作风凶悍的莫里斯·帕蓬(Maurice Papon)担任局长时缓和得多。但在当时的示威者眼中,戴高乐治下的法国无疑已经是一个警察国家。而Raymond Marcellin在5月底接任内政部长后,解散激进左翼组织,同时将极右翼的罪犯释放,镇压工人运动并造成伤亡,所有这些更进一步展现了警察国家的性质。


“秩序井然”


在法国,左右分野中最根本、最恒定的标准就是对“秩序”(ordre)的态度。


“法西斯主义——戴高乐主义的终极面孔”


而戴高乐,秩序的化身,国家暴力机器的最高掌控者,自然是所有抗议者的矛头所指。


反对戴高乐


“捣乱的,是他!”


“改革可以,捣乱不行!”(La réforme, oui ! La chienlit, non !)这是戴高乐最初对五月风暴的回应。示威者很快做出了这张著名海报,把这句话送回给了将军本人:“捣乱的,是他!”


“捣乱的,还是他!”


“10年,太长了”


1958年,法兰西第四共和脆弱的行政权在阿尔及利亚危机面前摇摇欲坠。戴高乐将军以曾经的法国拯救者的姿态重新出山,背后得到了当时渴望镇压阿尔及利亚反叛势力的军官的支持。10年后,阿尔及利亚危机算是已经化解,戴高乐审时度势地放弃了这个曾经与法国骨肉相连的领地,让当年的不少支持者转而成为对手。但这位将军在治国期间展现出的威权倾向——媒体审查、警察暴力……——让法国人感到压抑与厌倦。在这张海报上,将军帽和长鼻子的轮廓与象征着镇压的军靴与刺刀组合在一起,直观地表达出示威者对戴高乐威权倾向的厌恶。


象征戴高乐主义的洛林十字钻入人的大脑


“帕塔科斯、萨拉查、弗朗哥、戴高乐”


在匈牙利和波兰近几年令人担忧的政治走向之外,如今欧盟国家的公民们似乎已经不太能想象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独裁国家是什么样子。但50年前的1968年,欧洲并不是这个面目。在一年前,希腊的军官发动政变,让这个西方民主的发源地再度陷入独裁统治;而掌权36年的葡萄牙统治者萨拉查已经进入风烛残年,为维护殖民统治而穷兵黩武的政策让葡萄牙陷入经济衰退,民怨四起,但萨拉查直到68年9月才正式离任;而在西班牙,60年代旅游业的开放吸引了大量包括法国人在内的外国游客,经济仍在高速发展,弗朗哥的专制统治不可撼动。当时的法国人,也并不需要走太远便可以遇到真实可触的独裁统治。


“1968年6月18日,戴高乐=贝当”


1940年6月18日,戴高乐将军在伦敦通过广播发表演说,号召法国人民抵抗外敌入侵,史称“6月18日号召”(appel du 18 juin)。很快,战争中法国全面败退,被迫签订停战协定。一个月后,法国议会投票授予贝当元帅全权,开始了被共和国视为屈辱史的维希政权,一战时凡尔登战役的英雄成了二战时傀儡政府的元首。38年后,二战中法国的拯救者戴高乐在镇压了5月的起义后,也被与贝当相提并论。


而下面这张海报就更为直截了当了。


撕下面具的戴高乐


知识分子投入运动


“警察在美院亮相,美术在街头亮相。”


巴黎美院的艺术家们将学校直接改名为“人民画室”,用简易的设备开始为抗议示威印制海报。《68年5月的500张海报》的作者Vasco Gasquet在前言中回忆道:“……画室的人数很不规律,有时是四个人,有时是一大群艺术家。在创作和印刷的热忱下,访客、学生、艺术家和运动人士在画室的一片混乱中打着交道。到处都是海报,挂在绳索上,地上,走廊里。夜间是画室效率最高的时候。凌晨,贴海报的队伍来拿海报。最初,我们有时是自己去贴……”


“电影界起义了”


学生的示威、警察的镇压很快在当时的法国电影界引起回声。受到1968年上半年的“朗格鲁瓦事件”(文化部长马尔罗试图利用政治手段排挤法国电影资料馆馆长Henri Langlois,但最终放弃)冲击的电影界很快组织起“电影界三级会议”(états généraux du cinéma),痛陈法国电影界现状,声援抗议学生。几天后的5月18日,特吕弗、戈达尔等一批青年导演冲进放映厅抗议,让当年的戛纳电影节还没有颁奖便提前终止。


“控诉警察控制的精神科!!”


没有人站在警察一边,精神病机构也不例外。在另一份题为《精神科反对警察》(La psychiatrie contre la police)的告示中,署名为“塞纳省去异化精神科医生群体”(Les psychiatres désaliénistes de la Seine)的作者明确指出:“塞纳省50%住院的精神疾病患者是由警方移送的,在警署会保留案底;警察可以介入住院程序,甚至可以反对医生做出的出院决定……精神科医生不应再做当前社会的捍卫者了。他们希望终能面对疾病,而不是面对那些被判定为是社会秩序的扰乱者。”1968年,《癫狂与文明》的作者福柯正在突尼斯讲学。


“拒绝贫民窟,拒绝封闭城市。——城市规划是一个政治行动,它为人民服务。”


1968年,巴黎周边的楠泰尔(Nanterre)、尚皮尼(Champigny)还有大片的贫民窟,而塞纳省在1968年被取消,巴黎和周边地区成为分开的几个省,也让一些加强城乡连结的政策措施随之消失。在这个城市规划界大会的海报上,业界人士明确地喊出:“城市规划是一个政治行动。”


楠泰尔和尚皮尼的贫民窟后来渐渐被城市吸纳而消失。但50年后,新的贫民窟又在法国出现,就在巴黎市内,每年冬天随着驱散罗姆人的警察行动,贫民窟就会又一次透过媒体展现在公众视野面前。而巴黎与郊区的隔阂也远未消除,雄心勃勃的“大巴黎计划”(projet Grand Paris)要等到2030年才能完成。


“按秩序考试”


大学生数量的迅猛增长、大学僵化的制度和落后的条件是学生运动在1968年爆发的重要背景。在这幅海报中,“按秩序考试”的考生排成一排,等待“1968年选拔”的认证章。这个章上印着:“合法、被录取、失业”。五月风暴中的部分诉求在当年年底的富尔法案(loi Faure)中实现:大学(université)获得更多自主权,所有人员——而不只是教授——在学校管理中都获得了发言权,学院(faculté)被打通,学科交叉开始普及……戴高乐顺应了五月风暴的呼声,放弃了大学的入学选拔。大学所承载着的共和主义政治理想被认为与选拔考试相违背。


50年后,当打着超越左右旗帜的马克龙政府再次提出大学入学选拔制度时,全国几十所高等院校又出现了罢课乃至占领校园的抗议。对选拔制度的警惕、对更平等、更开放的大学的追求、对团结其他抗争力量的“斗争汇合”(convergence des luttes)的渴望,放在今天占领校园的大学生身上也同样成立。不过,他们不用面对和50年前一样规模的警察暴力和不自由的舆论环境了,68年的前辈们对此不能说没有功劳。


工人投入斗争


5月13日,当巴黎的学生和工会游行结束后,抗议运动并未如政府乃至法共期待那样的退潮。5月14日,从南方飞行公司(Sud-Aviation)在布格奈(Bouguenais)的工厂开始,法国全国掀起了一波前所未有的罢工浪潮、雷诺-克里昂(Renault-Cléon)、洛克希德-波维(Lockheed-Beauvais)、雷诺-弗兰(Renault-Flins)等工厂先后加入。罢工运动继续延伸到更多行业:冶金、造船、铁路、银行、邮电……到5月下旬,停工的人数达到了千万!


蓬皮杜政府在5月25日召集主要工会和资方代表,在劳动部进行协商,并于26日达成了“格勒奈尔协议”(Accords de Grenelle)。最低工资上涨35%、平均工资提高10%、加强工会权力等等这些条款给劳动者带来的益处,的确是1936年人民阵线政府(gouvernement du Front populaire)以后从未有过的。工会希望能通过这一协议动员工人复工,这样就可以宣布这场运动的胜利结束,工会作为工人代表与资方谈判而为工人争取利益的作用得以证明。然而工人们或许是从学生的抗争中获得了勇气,他们也需要自行组织抗争,而不再一直被工会代表。格勒奈尔协议之后的6月初,复工与罢工成了各地工人运动的焦点,局面十分胶着。


“不,大商场不会开门。商场员工与所有劳工一起斗争。”

“暗室投票让资方欣喜。反击——柯达工厂继续罢工”


“邮电业劳工们:资方的政府欺骗了你们,工会的官僚让你们失望。请继续斗争。”


“请支持铁路工人。他们与(其他)劳工一起罢工,为他们而罢工。”


Figure 26 “雷诺:我们的最初诉求”


1. 立即实行每周40小时工作制,工资不减少;

2. 最低工资1000法郎;

3. 男性60岁退休,女性55岁退休;

4. 年轻工人享有第五周带薪假

5. 废除(镇压罢工)政令;

6. 工会自由权。


墙头报纸


广播、电视、报纸都处于审查制度之下,“墙头报纸”(journal mural)是一种建立独立媒体的尝试。这份6月中旬的墙头报纸有几个板块:“雷诺-弗兰工厂”“船工”“法西斯主义”“码头工人”“镇压”,分别介绍各方面的斗争动向。


左图:开工,“不”;右图:“占领工厂”,“是”


锯齿形的屋顶、一侧有高高的烟囱,这是从30年代人民阵线时期的海报中就出现的工厂形象。而白底上黑色的简单几何图形,也难免让人想起马列维奇的《黑方块》。《68年5月的500张海报》的作者说,参加了“人民画室”的艺术家们对至上主义(suprématisme)并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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