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真理必须蕴含于作品之中呢?遮蔽与无蔽的斗争是旧范式与新范式之间的斗争,一如传统教义与新教之间的斗争。艺术作品就像堡垒或标准,标志着刚刚赢得的真理的阵地:“敞开的澄明(Lichtung)与公开的设立是紧密相关联的。”(《艺术作品的本源》, 61)海德格尔承认(《艺术作品的本源》,62)存在其他坚持要求真理的方法:一个“创立了政治国家的法案”(如美国宪法);“临近不是简单的存在,而是最普遍的存在”(如圣保罗的皈依);必要的牺牲(如耶稣被钉十字架);或思考者的质问。(科学并非“真理的最初事件”。它填补了“已经敞开的真理领域的细节……只要一门科学超越了正确性继续向着真理迈进……它就成了哲学”。)而艺术是真理发生的主要方式。不仅是神庙,还有希腊悲剧也拟定了范式、价值观与种类,一个民族以这种方式看待世界,作出抉择。
为何艺术作品必须被创造?一件作品涉及大地与世界之间的一道“裂隙”,并且(不同于器具)创造出形式平静的鲜明的大地材质。裂隙的概念,Riss,联系着基础的计划或范式,即Grundriss(《艺术作品的本源》,64)。但这也意味着由于其包含的张力,一件作品是鲜明的。扫帚融入其他器具的背景之中,它的构成材料被“耗尽”,消融为其有用性。一件作品是孤独的、有张力的、显著的,尤其适合作为真理的标志。然而作品的存在本身强烈呼唤阐释。与工具不同,作品承载着生产时的伤痕。裂隙需要创造者来包容它。
一件作品除了创造者之外,还需要观众或“保存者”。作品将保存者从“普通领域中拉出来”来到其敞开的新世界,并且暂停其“通常的做法与衡量标准、了解与看待方式”(《艺术作品的本源》, 66)。对于一件作品的合适反应既非了解也非意愿,而是“保持着意愿的了解与保持着了解的意愿”(《艺术作品的本源》,67)。并不是因为执行一个预设的计划,而是“决断”,使绽出态进入一个新的开放领域,在其中人们所有的旧观念与欲望都被暂停。它有点儿像圣保罗的皈依,展开一个认知与意愿的新世界,与人们此前的概念与计划相分离。伟大的艺术作品,如同上帝的声音,不是以消费者为导向的:它改变了人们看待世界的整体方式以及在其中寻找道路的方式。然而作品并非药品,经历也非私有:作品是公有的,同时为我们相互之间的联系打下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