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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李︱此里卓玛:吹口哨唤一场风!

行李  · 公众号  ·  · 2018-12-14 08:15

正文


2003年,藏历水羊年,藏地神山卡瓦格博(即我们说的梅里雪山)60年一遇的本命年。经文里说,这一年,来自印度、汉地、尼泊尔、里域、北方香巴拉以及以冈底斯山为首的,康藏128处大圣地和1022处小圣地的守护神,都会聚集到这里来。如果在这一年朝圣巡礼卡瓦格博,就等于同时朝拜了128处大圣地和1022处小圣地,积累的功德比往年多1000倍。所以那一年,来自全国藏区的数十万人前来朝圣巡礼。刚满21岁的此里卓玛,和 云南人类学家郭净 、研究卡瓦格博的民间学者仁钦多吉一起,也加入了这支庞大的队伍,开始了十天的外转神山卡瓦格博的朝圣之旅。

仁钦多吉被郭净称为“最懂卡瓦格博”的学者,也是此里卓玛(以下简称卓玛)在神山脚下的邻居,按照仁钦多吉的计划,他要带着全家人一起去朝拜神山,并把路上的各种神山圣迹指给郭净和年轻的后代们。 郭净计划拍摄、记录仁钦多吉一家外转朝圣的纪录片,并在途中教卓玛拍摄纪录片。

在那趟朝圣之旅中, 卓玛 拍摄了人生中第一个纪录片《小生命》。她自己的生命,也从此开始了各种蜕变。

去年冬天,在北京一次纪录片影展上,第一次见到卓玛。两个月前,她的丈夫刚刚因为疾病去世,但她和我坦然聊起藏族人的生死观。

今年冬天,再次和她结伴旅行,从香格里拉走到卡瓦格博脚下,过金沙江、白马雪山、日尼神山、澜沧江……这些地方我都走过多次,自以为十分了解,但听卓玛说起藏族人如何认识这些它们时,我好像从未来过一样。

这样一位生活在偏远之地(我们总自以为是中心)的藏族姑娘,在郭净拍摄的外转卡瓦格博的纪录片里,还是一位腼腆、寡言,一见野花就只会躺上去连声称赞“太美了,太美了”的小姑娘,而今,她身上潜藏的丰厚能量,极深的觉悟力,全都在计划和期待之外,使我眩晕、震荡,不知如何回应。


在“既下山·梅里”直面卡瓦格博神山的顶楼,卓玛和大家分享了藏族人的生命观、自然观,和对神山的认识,围坐四周听她分享的,是建筑师赵扬、艺术家叶永青、艺术家向京、穷游网创始人蔡景辉、著名自然摄影师彭建生、作家葛亮,以及更多未在画面里出现、来自全国各地的作家、艺术家和探险家们。卓玛讲述之精准、流畅,使所有人惊喜、惊叹,一位 朋友说,“连她的声音和语调也很特别,永远维持在一个稳定的音高上,流畅,准确,绵绵不绝,像在跟你一个人讲,又像没有目标面对空无,听多了可以当佛音……” 摄影/ 康宇


行李&卓玛

1.神山

行李:开始拍纪录片前,你是在卡瓦格博文化社工作吗?这个文化社名声很响,但具体内容,大家其实了解不多,能大概讲讲吗?

卓玛:我现在村里做合作社,之前是在卡瓦格博文化社做传统文化保护工作,创始人最初的想法是,我们在语言、文字、歌舞方面的传统文化都在慢慢消失,所以想成立这样一个机构,让大家去反省、回归,把我们优秀的传统文化传承下来。

1999年文化社刚成立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搞藏文扫盲班,让大家学习自己的母语。我们70后和80后这代人在学校里是没有学过藏文,课程安排都是汉语,虽然我们全都是藏族学生。

行李:你们在家里也不说吗?

卓玛:说的,大家都说藏语,但我们在学校里没有学过藏文文字,所以虽然是藏族人,但我们不会用自己的文字写自己的名字,更不要说别的。四年级的时候,我跟家里人说想学藏文,老师是大理的白族人,不会说藏语,他要求我们在课堂上说汉语,也要求大家平时都说汉语。

行李:你不觉得奇怪吗,在生活里,学校里,都用汉语?

卓玛:当时在学校里用的教材都是汉语版本,如果不学习说汉语,就搞不清楚老师教的是什么内容。我们平时在家里念经的经文是藏文,其他书籍基本上也都是汉文。我后来去青海读大学,发现他们的藏文课叫藏语文课,汉语叫汉语文课,除了汉语文课本,其他所有课本都是用藏文编写的,他们从小就有机会学习藏文。

行李:为什么青海的藏区会不一样呢?

卓玛:可能和人数多少有关系吧,毕竟在云南的藏族也挺少的,整个迪庆州有三个县:香格里拉、维西、德钦,也只有德钦县藏族比例高,大概占到90%。我到青海时,大家见到我们迪庆来的藏族,会觉得我们都是被同化的,不像藏族人,这让我很难过。

行李:那你们那里就没有会看藏文的?

卓玛:也有,如果学过藏文,在村子里就会成为比较受欢迎的人,因为他可以帮忙看历书,算日子,藏历都是藏文的。

行李:每个村子都有这样的人吗?

卓玛:也不一定。我们家有个叔叔,以前当过几年老师,后来不教藏文就下岗了,很多人都会去找他算。学藏文有两种途径,一个是去学校,一个是进寺院。其实在70后、80后之前,学校是有藏文课的,叔叔应该是从学校学来的,现在学校又开设藏文课了,正好把那两代人空过去了。

行李:好吧。卡瓦格博文化社在多大范围内工作,包括了神山周围所有的村子?

卓玛:我理解的是在德钦县的行政范围内,名字叫“卡瓦格博”,因为那是我们的神山。文化社成立的时候,大家去神山旁做了一个仪式,跟神山说:“借用一下您的名字,不是为了出名,不是为了得利,而是想借此传承、发扬我们的传统文化,也希望得到神山的护佑。”

行李:这座山在你们生活里是一个什么角色?

卓玛:“卡瓦格博是我们的神山”,我们从小就接受这样的教育,家里人会带我们去转山。我们相信,自然界里每一座山都有一个主人,这个主人既可以保护我们,也可以危害我们,就看你怎么对它。你对它好,它就会保护你。如果做坏事,也会遭受报应。我们从小就相信这个。

每座山都有一个山神,山神分几种类别,有很厉害的,威武的,也有一般的。卡瓦格博在整个藏区都是很有威力的一座神山,我们能够五谷丰登,一帆风顺,都归功于山神的护佑,所以都很敬畏他。敬畏的具体表现,不只是朝拜,是不会随便把山上的树砍掉,也不随意去打山上的动物,因为害怕。

行李:是打心里的害怕?

卓玛:对,因为你那么做的话,就算不被抓到,也会遭“报应”。我们有很多故事,也有亲眼见到的,一些人悄悄去打野生动物,给动物设陷阱,结果自己掉到陷阱里死掉。

行李:这么神奇?

卓玛:对,我们藏族人深信不疑,觉得这座山非常神圣,不容别人来侵犯,如果有人爬到上面或者怎么样,肯定会对我们造成影响。生活在山下的人,会像保护自己一样奋力保护这座山,因为它的生命和我们的生命是共存的,这就是我们对山的理解。

在藏传佛教的六道轮回里,说每座山上都有这种存在,不是人,也不是神,是介乎人和神之间的存在,属于世间神一类,它有威力、有能量,同时也受业力束缚。我们相信它确实存在,也知道要怎么对它,知道它要吃什么东西,就给它什么吃,虽然它吃不了,只能闻那个味道。

行李:吃东西是什么意思?

卓玛:山神是没办法像我们正常人一样吃东西的,它吃东西是靠闻味道,所以我们会烧香,烧糌粑,放牛奶,其实就是给它食物。像养一个保安一样,你给他发工资,把他伺候好,让他高兴,他肯定会保护你。你老不给他发工资,不给他吃饭,说一些让他不高兴的话,他原本是保护你的,有可能就成为伤害你的那个人。他和我们的关系是相互的。

行李:我以为特别神圣,原来是对等的关系。

卓玛:它可以保护你,也可以伤害你。如果它只保佑你,大家就没有这种畏惧的心理,否则山上的树不可能保存至今。现在的林业局也好,保护部门也好,都是后来才有的,在那之前,几千年都没有这样的部门,而且那时候大家过得更苦,吃不饱,穿不暖,其实更应该大肆砍伐、盗猎但是没有,就是因为大家深信不疑,也就以此控制着山下这些人的欲望。反倒是后来有了保护部门,大家越来越觉得这不是自己的事情,是那些部门的事情,整个环境跟之前有一点不一样。

行李:在汉族地区,这种畏惧心理带来的束缚,现在是越来越淡,淡到快没有了。

卓玛:是的,如果传统文化没有真正传承下来,大家会把之前对自己的束缚慢慢放掉,会觉得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做的。

有一首歌颂卡瓦格博的锅庄,歌词大意是:神圣的卡瓦格博,你就在雪山之巅,我不用刻意双手合十为你祈祷,因为山上自然生长的香柏林,就是天然双手合十为你祈祷的树木;我不用刻意用圣水为你敬献,因为山脚下流淌的澜沧江水,就是自然为你敬献的圣水;我也不用刻意用水果供养你,因为我在农田里种植了果树,它们结的果,就是自然为你敬奉的果实。

这是藏族人对一座山的描述,我们和自然是一体的,从来没觉得和它之间有距离,就像藏族人会用吹口哨的方式来唤风,风真的会来,而且会根据口哨的节奏,变化风的强弱。如果你相信这样一种力量,并这么去做的时候,它就真的会有反应。



2.斗牛

行李:拍纪录片是怎么开始的?

卓玛:2003年刚好是羊年,卡瓦格博的本命年,昆明的人类学家和我们当地的仁钦多吉老师准备一起去转山,我也和他们一起去了。仁钦多吉老师写过卡瓦格博的书,藏文版的,自己在家里建了一个卡瓦格博博物馆,他知道整个山神的分布。虽然我们都是藏族人,但不是所有人都懂神山,大部分人纯粹觉得转山就是好的,包括我自己在内,如果没有跟着仁钦多吉老师一起,没有听他讲,我真的就是一个石头,所以那次我一路都很认真的做了笔记。

也是那次转山,跟着郭净老师学习摄像,第一次使用DV,拍了很多素材,去年我去北京时,放的是《卡瓦格博传奇》,里边《小生命》那个部分是我拍的。后来又跟郭老师他们参加一个社区教育项目,开始正式学习使用摄像机。

行李:什么样的项目?

卓玛:我们在迪庆一个小学校里试着做过一个校本课程,让大家学一些书本之外与生活相关的东西,我当时负责做一些记录,也学拍摄。

后来郭老师和云南的几个人联合做了一个培训,教大家怎么使用摄像机,怎么做后期剪辑,也教大家怎么跟人沟通,来做一部属于一个村庄的纪录片。不只是体现导演的意见,更重要的是你所拍摄的对象,和他们一起,共同表达。

然后我们就开始做项目,我跟当地一个村民(我姐夫)合作。我至少算是有一点基础,姐夫是完全没有基础,但好处是他一直待在村子里,村里一年四季发生的事情他都可以记录。我接触外面多,之前也用过一点摄像机,可以教他一点东西,有空的时候我们俩也一起拍。

我们的拍摄方法比较简单,当时主要的想法是拍一个我们自己想要告诉大家的东西,而不是大家期望看到的样子。拍摄前大家一起商量要拍什么,拍出来以后大家一起看素材,前后花了三年时间才拍摄、剪辑完成作品。

行李:就拍一个村子?

卓玛:对,就在我姐夫老家的村子,佳碧村。第一年拍出来的素材不断放给村民看,刚开始没有特别的想法,只是简单的希望跟拍摄者共同创作一个作品,做着做着,发现这是一个很奇妙的过程,大家不断讨论、回顾,一起筛选,整个影片的顺序都是一起讨论出来的。

我们平时在社区里要引发大家讨论,不是那么容易进入正题,也不容易让他们发言,但是当你把他们的生活拍下来,再重新看的时候,大家的讨论很激烈。影像在这方面特别厉害,可以让人快速地聚焦在一个点上。

行李:拍摄内容是什么?

卓玛:最初我们原本没有想做环境问题,但是在不断讨论的过程中,老百姓说,村子以前靠山吃山,他们砍树,卖栎树枝,好多人都以这个为经济收入。本来有很多原始森林,但现在林线已经退到很高的地方去了。他们也开始担忧,觉得不应该再去卖这些树,因为当时是全村共同卖,卖的钱作为大家的公共基金,后来他们觉得不划算,虽然有了一点基金,但是越砍越多,万一泥石流下来怎么办?危险更大。他们商量以后,就开始订村规民约,从此不再卖栎树枝。

行李:怎样召集大家看?搞一个露天电影?

卓玛:当时的摄像机都是磁带机,直接有一根线接到电视上,可以马上播放。

行李:把村子里所有人都召集起来?

卓玛:对。因为我们的房子都很大,全村人过来都坐得下。说是全村人,不可能全家老小都过来,可能每家来一两个人。开始大家集体看,哪一段觉得很需要讨论就停下来,讨论完又放,不是很严肃的,大家有时候也笑,因为所有人他们都认识,所有事情他们都清楚。

但是有次发生了一件很特别的事情,本来所有人都在看,突然间几个老人家站起来走掉了,我吓到了。后来知道,因为片子里有几个女人跟我们的男摄像师讲了一点黄色笑话,有点像调戏他。我们分得很清楚,比如我是小辈,叫你叔叔,我们之间是要害羞的,所以在这种有老有小的场合,显然不适合播放这样的片段。当时几个老人家就觉得很不舒服,很害羞。

后来我们就按照性别做了分工,有一些男性的场景我也没办法进去拍,比如男人射箭的时候,女人去参加他们会觉得不好,这部分就姐夫拍,女性在一起的时候都是我去拍,后来讨论也是分开的。

行李:最后剪出来是一些什么样的场景?

卓玛:后来剪出来的,可以保证至少是村民自己的想法,或者说他愿意分享给外面人的。但所有素材我们都编了好几类,对内的、对外的,对内又分个人的、集体的,跟自家有关系的法事活动、婚礼或者是新房乔迁,我们会给到个人自己留着,给外人看的我们就按一年四季的顺序来剪。

行李:一年四季怎么表现?

卓玛:春天的时候会劳作、耕种,夏天开始捡松茸,全村人都会去,捡松茸时也有一部分人放牧。10月份开始丰收,之后结婚、乔迁。按照我们宗教里的理解,春天是各种生命苏醒的时候,过了秋天,它们也慢慢沉睡过去,那时我们就空闲下来,结婚、跳舞、朝圣。

行李:拍摄内容上没有争议吗?

卓玛:也有一些争论,最大的争论是关于斗牛。那时候德钦刚开始流行斗牛,男人们觉得很有意思,两个牛斗,他们能看好久,女人就不是很感兴趣,而且比较讨厌。

行李:争起来,是说要不要有这个活动?

卓玛:要不要在影片里放。男人说斗牛必须要放进去,女人说不用放,第一:斗的不是我们村子的牛,也不是在我们村子举办的,跟我们没什么关系,是你们自己跑到县城里去看。第二:斗牛比较残忍。男人们就说,斗牛不放的话,这个影片我们就不看,然后他们就走了,女人就开始抱怨,说斗牛的时候他们两个星期没回家,到德钦去花了好多钱,只有我们在这里干活,他们倒是看着过瘾。

行李:后来怎么解决?

卓玛:因为男人们觉得不可缺少,也真实地存在于他们的生活中,我就取了一小段不太血腥的放进来,大家还算满意吧。

行李:相当于这个影片是全村人一起剪辑出来的?

卓玛:差不多。我们称为“纸上剪辑”,回看素材时,我们把具有代表性的每一帧影片先打印在纸上,再给大家看。这样大家有一个初步印象,觉得哪一部分想要,顺序怎么排,哪里缺什么东西,明年再补一点放进去,他们就清楚了。

行李:这真是一种全新的拍摄、剪辑、放映系统。

卓玛:做这个片子对我震撼比较大,因为之前纯粹是郭老师的意愿,是他老让我拍,说实话,我没觉得这个事情多重要。后来觉得太有意思了,我自己有时候也会被拍进去,自己再看会觉得有趣,因为你想象自己平时说话的样子、走路的样子,和你在影像里看到的有很大差别。

一个老人家看了片子跟我说,“以前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对人都很和蔼,但别人没有这样对我?看你的影片才发现,我的表情不是我想象中那样,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笑着的,其实很严肃。”所以这也是跟自己对话的过程。

影片里一部分拍的是8月份,风景特别好,整个村庄里有鸟叫声,大家在山上捡松茸。有个村民说,“看影片的人肯定会觉得生活在这里好幸福,但他们不知道,我们要日夜担心会不会有泥石流下来。但外人知道了也没什么办法帮到我们,不如我们自己想办法。”原来拍纪录片还能引发这么多讨论,也的确触发了实质性的变化。

行李:感觉纪录片在村子里像一面镜子,大家可以看到自己,可以反省,也可以互相交流。

卓玛:是的,还可以去想什么东西是我要分享给大家的,什么东西是我自己需要内化的东西。

行李:你有看到一些特别有意思的反差吗?比如最后剪出来的东西跟之前的想象有一些出入?

卓玛:是有出入。当时我们影像交流坊里有两个老师,一个负责技术,一个负责社区沟通。负责沟通的老师做过一个很形象的比喻,她说这里本来是一杯纯净水,不同的颜料就代表不同人最初的想法,大家带着各自的颜色,一点一点加到这杯纯净水里,最后,我们共同创造出一个新东西。所以片子不是我个人的,也不是我搭档的,是大家的。

3.朝圣

行李:后来接着拍了一些别的片子?

卓玛:是的。我刚好在青海读书,拍了一个片子叫《神山》,算是我第二部作品。主要讲当地的老百姓怎么看待神山,如何利用当地资源。再后来我去泰国读书,中间有一个田野调查的机会,要求大家做调查、写报告,我就申请拍了一个纪录片,叫《朝圣者》。那个是比较有针对性的,因为我拍的时候就知道要给一些做公益、做环境、做社区工作的人看。

行李:你挑了什么角度?

卓玛:做公益也好,做社区工作也好,我觉得大家有一个强烈的主观意识,要去帮社区做这个、做那个。我就在想,我们能不能以一个朝圣者的心态去跟别人工作?

行李:朝圣者的心态是怎样的?

卓玛:不要太认为自己是一个救世主,要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学会学习,而不是以佛的角色去普度众生,那种想法挺恐怖的。不管做什么事情,如果你自己是平静的,你带给别人的也都是好东西,自己也舒服一点,不用那么多辛苦、压抑、愤怒。

行李:你是怎样在片子里表现的?

卓玛:当时我带着父亲去了一趟拉萨,也拍了我妈妈和家人一起转神山,我想把藏族人怎么看待自然和生态的状态表现出来。我父亲身体不好,他以前喝酒后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伤到腰椎,走路不方便,手也不怎么动得了。在朝圣的路上,别人一看他可能会觉得比较可怜,但是他的精神状态特别好,那种喜悦!拍完之后,感觉在拍摄上,摸到了一点窍门。

2011年,我和吕宾(“乡村之眼”公益影像行动计划创始人)他们一起培训村民拍纪录片,第一期有12个学员参加。这些村民大多没有用过摄像机,他们没有特别的想法,我们前面也不做任何内容限制,只是要求你拿着摄像机回去拍东西,然后想办法快速给周围的老百姓看,有点像我当初那个过程。后来我们到社区里去看他们的素材,真是有意外收获。

行李:比如?

卓玛:当时印象最深的是李卫红大姐,她那时40多岁,教她的时候我很担心,第一她是女性,第二她拿摄像机的手一直发抖,很紧张,而且她也没什么头绪。

后来她拍的内容是家里人种葡萄,真的是把摄像机当做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拿着摄像机跟她老公对话。好多人拍摄的时候可能会把自己的存在隐藏掉,但她不一样,她不停地讲,讲过去、讲未来。后来帮她剪了一个片子叫《葡萄》,也参加过很多影展,很受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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