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对于李芳芳来说,不是一种需要被撕扯的标签,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印记。
她虽被称为新锐导演,但作品却可以追溯至二十年前。1997年,她独立编剧的电视连续剧《十七岁不哭》在中央电视台连续播放十年,李晨和郝蕾凭此片出道,该剧代表了一代80后的青春回忆。
2009年,她的电影导演处女作《80’后》则入围第22届东京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在伦敦万像国际华语电影节获得最佳影片,并获得华表奖的四项提名。而《无问西东》,正是她“青春三部曲”的压轴之作。
但《无问西东》还是给这位对青春题材谙熟于心的导演出了个难题:
两个人的青春容易,80后的青春也不难,但《无问西东》讲了整整一百年的青春。如何在短短138分钟内,描述出扎根在数十万精英学子心中的少年意气,时代风貌?
这位敢用好故事吸引所有大牌明星的导演说:“美好的德行和与人有益的言辞是青春飞扬的根基,有了这两点,青春这才有环顾四周,舍我其谁的好奇与资本。”
在电影中,网状叙事的叙事结构和扎实的剧情紧密结合,将近百年青春完整贯穿,浪漫的情怀层层深入渲染。
虽然在前两个小时里,观众难免有疑问,这四个身处不同时代的年轻人究竟有什么关联。但随后人们会发现,这部扎根于四段青春的电影,“冻”住了五年前的主演们的容颜,也让角色的心态停留在少年时代,用短暂的镜头保持住人生最美好时刻的情怀。
从开拍到定档,电影中的章子怡和张震主演了《一代宗师》,黄晓明拍出了《中国合伙人》,几位主演不仅在事业上已经今非昔比,甚至都已经结婚生子。但在《无问西东》的大银幕上,他们都再次呈现出人生最青春的面容。当面对人生的岔路口时,李芳芳也让他们再次做出了与年龄相符的选择——源自至情至性,归于少年热血。
1923年,陈楚生饰演的吴岭澜初入清华园,英文国文成绩名列榜首,物理成绩却差到不及格。求学时期的他,被好学生就应该学工科专业的想法,局限书本之间,却在不经意间耽误了自己在文学方面的才华。直到被老师一语点醒,才意识到,僵化的“踏实”和人生的真实之间,其实存在一道鸿沟。
1938年,王力宏饰演的沈光耀迈入西南联合大学学习。熟读诗文,家庭优越的他,享受这“不管做什么都能够做好”的羡慕眼光。西南联大的校园生活固然美好,但日本空军对昆明的狂轰滥炸,带来的是无辜儿童的死亡。面对被炮火笼罩的世间,他还能握紧手中的书吗?
1962年的章子怡,最开始只是困于小情小爱之间。生活对她来说,只是在两个出众男孩之间挑选一个的小问题。但她并没有意识到,每一个个体都曾经站到过时代的风口浪尖,她也不例外。
这让她之后的生活巨变显得格外残酷,面临众人指点、殴打和辱骂。当甜蜜青涩的青春被撕裂时,时代的抉择和个人的感情发生了尖锐的冲突。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有人离她而去,有人则勇敢托住不断下坠的命运。
而张震饰演的身处现代的张果果,看似人生最为平静,事业有成,家庭美满。但在他的小世界之外,上司勾心斗角,在医院中的小生命嗷嗷待哺,父母却愁于经济问题束手无策。小世界外层的风雨飘摇,他并未冷眼旁观,把自己当做一个局外人看待。
四个故事,发生时间并不相同,但在主题上却形成互文关系。李芳芳通过四种寓言式的故事设置,把每一个人都用浪漫主义的光环笼罩起来,将主角困于原本平静无波的小世界里,但又将个人的小世界放在了更残酷的时代背景中,让两重背景的冲突,推动人物向前,显露出残酷又浪漫的大时代风貌。而当四位主角纷纷打破小世界,拥抱大时代的节点上,个人的英雄色彩也被放大到了极致。
是困于安乐平庸,还是死于忧患和勇敢?观众在每一段故事中,都会被代入到主角的心灵叩问中去。在最后半个小时才会发现,每个人的选择,都在冥冥中影响到了其他人。
李芳芳选用这种叙事模式,正是试图让观众看到了清华大学精神的一种内在传承:时代的精神向来都不会大肆张扬,它隐而不发,却又关系到每一个个体。
“打通不同群体之间的桥梁是善意,很多时候就是你做出的选择。60年代你选择做不做拿起石头(打倒别人)的人,抗战时期要不要做一个为国奋战的飞行员,20年代国门刚刚打开,你能不能拥抱西方的知识,同时坚守传承,当下遇到安全、环保问题的时候,会不会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如何刻画时代精神这一摸不着,看不见,却又对每个人影响重大的存在?李芳芳用《无问西东》对“优秀的史诗电影”进行了一次独属于女性的温情诠释。当她用女导演的细腻情怀,跨出了这拓展性的一步时,也为清华送上了一首温柔的华夏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