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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谈丨黄小峰×王一楠×祝帅:追踪中国书法审美风格的历史轨迹

學人Scholar  · 公众号  ·  · 2024-07-23 22:39

正文

已有36年历史的海外中国研究丛书又添新成员,丛书新设“艺术系列”首批推出海外汉学大家石慢、倪雅梅的代表作品《米芾》和《中正之笔》。该系列将陆续出版瓷器、家具、绘画主题的作品。

7月19日晚,中央美术学院人文学院院长黄小峰、中国艺术研究院副研究员王一楠及北京大学艺术学院研究员、两书校译者祝帅,齐聚北京SKP RENDEZ-VOUS,就米芾、颜真卿和他们的书法艺术,以及中国人文艺术传统的精髓、艺术风格的传承等,展开了一场深度对谈。

中国人文艺术传统的精髓在哪儿?

祝帅: 今天非常荣幸我的老同学黄小峰老师能来担任嘉宾,他已经是业内的天花板了;还有非常优秀、年轻的王一楠老师,她是《米芾》作者石慢先生的高足。

我先抛砖引玉,介绍一下引进出版《米芾》《中正之笔》这两本书的原委。我在读大学的时候就爱看“海外中国研究丛书”,因为觉得外国人研究中国能给我们带来新鲜经验的视角,但很可惜其中的艺术史研究著作非常少。我在北大听过刘东老师的课,刘老师恰好是“海外中国研究丛书”的主编。于是我向刘东老师推荐了这两本在书法界很受关注、经常听到朋友引用或提到的海外艺术史研究专著,希望丛书能引进。刘老师答复说知道这两本书,可惜没找到合适的译者,我就自告奋勇、主动请缨,找学生翻译,我自己做校译。

很快两本书买到了版权。《中正之笔》先出版,目前已经印了四次,这一次的版本完全改变了形象。之后我意识到《中正之笔》中引用过《米芾》书中的结论,一方面《米芾》很重要,另一方面海外中国研究阵营当中研究书法的学者非常少,圈子很小,所以相互引用、相互借鉴非常多,那么如果《米芾》不出中文版,书法界人士对《中正之笔》的来龙去脉也并不了解。所以我敦促各方努力加快进度,尽管在翻译、排版、装帧等环节上追求精益求精而有所耽搁,《米芾》还是在今天顺利与大家见面。刘东老师很高兴地专门给“海外中国研究丛书·艺术系列”写了总序。

《米芾》作者石慢老师,我与他素昧平生。译者张荣芳老师通过电子邮件与他联系,说我们在翻译这本书,希望得到他的支持,有机会的话请他写一个中文版序。过了一段时间收到了他措辞严厉的回信,大意是:你们要翻译我的书我怎么不知道,这是对我不尊重,耶鲁大学出版社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把版权给售出了。得知出版社可以不经过作者的同意代理版权,石老师又提出要看译本的质量,他认可了才能出版。他说:台湾某家专门做艺术史的出版社,多年前已经把《米芾》翻译出来了,但是我禁止他们出版,因为他们翻译的不是中文而是英文,翻译痕迹太明显。

等我们的翻译完成后,刘东老师、出版社看后都认为翻译质量尚可,达到了出版标准。而石慢老师阅后,口气和一开始截然不同,说“我没想到你们把这本书翻译得这么好”,并附上了一篇热情洋溢的中文版序,特地对译者、校译者的工作表示感谢。能够得到原作者特别是精通中文的原作者的认可,作为译者这是非常欣慰的事情。

黄小峰: 石慢老师是我很尊敬的一位老师,我有一本《米芾》的英文原书,封面和中文版一样是紫色。

虽然这本书主要是写书法,里头并没有很多关注绘画的内容,但是对我的启发仍然很大。导论里讲到一个问题:为什么米芾到现在这么有影响力?很多人根本不知道米芾是谁,但是很多地方都有米芾的纪念祠之类,他在整个中国艺术、中国文化当中影响非常大。那么问题就来了,米芾这么一个没有任何重大的政治功绩、除了《画史》也没有写出什么畅销书或是特别重要著作的人,为什么这么厉害?于是石慢引到一个论题,也就是副标题“风格与中国北宋的书法艺术”,米芾不在乎达成什么重要的政治上的、文学上的成就,即所谓的“三不朽”,而只要把自己释放出来、把自己用一种特殊的方式给表现出来,这就是他所谓的书法、一种特别有风格的书法,他就可以达到不朽。

整体而言,石慢关注的是米芾如何能够在一个具有深厚积淀的中国艺术传统中找到自己的路。整本书都在分析这个过程,为什么米芾把目光投向书法而不是绘画,投向了特殊的风格。北宋四大家“苏黄米蔡”中,米芾和其他几个人都不一样。其他几个人,比如苏东坡,会比较看重政治上的建功立业,而书法和绘画,按照北宋文人的观念来讲,其实都是人格的外化的显现,有层次之分。比如古代文人说:人品第一、文学第二、书法第三、绘画第四,层次慢慢地越来越往下。但是米芾不同,石慢有一句话讲得特别深刻,他说米芾可能意识到一点,不是因为他的书法和绘画显现了他的人格,而是因为他的人格是被他留下来的书法绘画所塑造、所奠定的,我当时看了冷汗都出来了。米芾如果真的这么牛,能看到这么一点的话,这个是非常了不起的。当然米芾是不是真的看到这一点,读了书大家就能有自己的看法,因为石慢老师是用特别有带入感的写作方法来写米芾的。

在《米芾》出版的时候,石慢已经在权威期刊上发表了两篇很重要的绘画史方面的文章,一篇是讲《瑞鹤图》的《开封上空的瑞鹤》,另一篇是艺术史研究者必读的、讲述孟浩然形象的《骑驴者》,奠定了他在绘画史研究领域的地位。明明知道书法研究很少有人做,对于一个美国人而言很不友好,他为什么又要闯入中国书法的世界?他在一开始写这本书的时候带有一种个人的亲身经历,他游历米芾所生活的那些地方,有很多的感慨。

北宋宋徽宗赵佶《瑞鹤图》,现藏于辽宁省博物馆

我现在想想,石慢老师是发现了一些他觉得必须要去探讨的东西,这个东西就可以用《米芾》这本书的副标题“风格”来概括。他花了很长篇幅讲什么是风格,引用了一些西方艺术史家对风格的讨论来讲“风格”,又讲到中国对风格的定义。他甚至用到了医学史的研究,一个非常著名的哈佛日裔医学史家研究“风”在中国古代的意义,今天讲感冒了叫伤风,严重一些叫中风。还有“风流”等等,“风”意味着什么,视野很开阔。风格不仅仅是形式上的,石慢想用这个词来探讨中国艺术的传承有序的精髓到底是什么。

石慢讨论米芾运用了这样的方式,也在解决他自己在当时面对的一些问题。中国人文艺术传统的精髓在哪儿?这是他一直在讨论的,也是20世纪末中西艺术史界都在讨论的东西。中国文人艺术的传统在西方艺术当中不那么明显,所以为什么会出现米芾这样的人物?很怪异,但是又很有名,虽然怪异但是深刻影响了之后一千年中国的书法。从一个大的角度来讲,这本书本身研究的价值以及它的学术史的意义非常突出。


海外学者为什么能如此了解中国艺术史?

王一楠: 《米芾》和《中正之笔》这两本书,可以用文质相称来形容。我特别为这两位作者感到高兴,第一个原因是看到译者和出版社在这两本书上花了很大的心血。第二个原因是这两本书这次一起推出,它们很有互文性,因为两本书都是以北宋作为关注点,讨论文人话语是如何通过一些重要的书法人物、书法作品被建构出来,从而将一段完整的书法史的叙事呈现出来。《中正之笔》以颜真卿的生平和颜体为核心来讲北宋的文人是如何重构他的故事和风格,目的是建构一种符合他们那个时代所需要的道德话语和政治话语。说它是一部颜真卿的接受史可能会有一些误导性,我更倾向于说它是生成史、建构史,后一种说法可以突出这样一个群体的主观意志、主动选择的权力。石慢老师的书则把米芾放到北宋崇尚自然、意趣的背景中去看米芾怎样处理个性与风格、正统与风格这两个很关键的问题。

在《米芾》这本书中,可以看到关于身份的焦虑是在风格话题以外另一个贯穿全书的重要话题。一方面是米芾的家族身份焦虑。米芾的先人是居住在边境地带的异族武官,但米芾希望将其包装为祖居江南地区的世家。另一方面是米芾作为一个艺术家展现个性的焦虑,他希望通过他的艺术作品留存他的独特性。

海外汉学关于书法的专著并不多,其中有很多方面的原因,包括收藏倾向的原因、高校讲席设置的原因,但最主要的原因是书法研究本身有较高门槛,从这个角度而言,这两本书也显得特别珍贵。我也想简单介绍一下石慢老师写作这本书的种种机缘。

石慢老师对汉字非常熟悉,不仅体现在他能够读行书、草书,而且他可以辨识甲骨文、金文、鸟篆。这些字体离现在汉字字形已很遥远,使用的时候难免要查对照表,但是石慢老师是能够直接阅读。记得有一次我们去旧金山一个藏家家里看藏品,有一件青铜器上有两行铭文,石慢老师看了一会儿就说这是什么什么,我们一行人当时都不敢搭腔,因为地下室没有网,我们也没法查他说的对不对。过了一会儿藏家取了对照表,发现石慢老师一个字都没有说错。石慢老师对汉字的积累、对于中国书法的熟悉,确实不是一日之功。但释读对他来说,可能只是最基本的一种能力吧。因为后来我发现,他对中国思想史的原典,特别是庄子也很熟悉。石慢老师本科是在斯坦福就读,硕士和博士学位在耶鲁大学取得,这期间他还在台北故宫博物院学习和工作过两年,集中接触了一大批书画原作,所以他的学术训练很完整,石慢老师是真正做中国古代书画研究的专家。

为什么石慢老师会选择身份话题作为他的第一本书的关注点呢?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如果看石慢后来的研究,包括但不限于对苏轼、文同、米友仁和司马槐的研究,就会看到石慢始终关注艺术家作为人的存在,或者是作品所传达出的人的情感,《米芾》就突出了作为人的身份认同。石老师有次很偶然地说,他从成年之后才跟着他的父母一起移民到美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有“要不要做美国人”的文化和身份上的困惑,这也能说得通《米芾》这本书是以这样的面貌被呈现出来,他的这种关心是非常本真、自我的人文主义者式的思考,而人文意识也是中国古代文人的特征。

石老师的餐桌上有傅申先生写的字——“枕流漱石”,是他结婚的时候傅申先生送给他的。“枕流漱石”这个成语来自《世说新语》,孙楚和王济说厌倦了世俗,要回到山水之间归隐。石慢老师的太太是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李慧漱教授,他们两位是艺术史界非常低调的学术伉俪。尽管是同行,但是他们在自己的研究领域各有建树、非常独立,如果没有超人的智慧,很难做到。李老师的研究以南宋为中心,她关心性别议题,前一段刚刚完成了关于西湖胜景图像化的书,我从李老师身上得到了特别多女性榜样的照拂。从两位老师的经历上看,学术道路的选择不仅仅是职业的选择,而且是学者的生活本身。

祝帅: 这套丛书叫“海外中国研究丛书”,而不是“海外汉学研究丛书”。耶稣会传教士来到中国做的学问最早叫“汉学研究”,后来很多新一代的研究者,特别是美国研究者很回避“汉学”的提法,汉学和中国研究也是美国研究中国的两种学术范式,是两个派别。冷战以后美国哈佛大学成立了东亚研究中心,费正清在那里做东亚研究,他就是区域国别研究最早的始祖,最初是研究中国当代政治经济,研究历史也是为了更好地了解当下的中国、了解东方。相对而言东海岸受哈佛影响非常大,更愿意叫中国研究,西海岸则更愿意将自己归入汉学阵营当中。

海外的中国研究学者或者汉学家研究美术史、艺术史和书法史,可以分成两个阵营,取决于他们是在汉学和区域研究的院系,还是在美术史系。我比较早地意识到这个问题,曾经在十年前写过一篇文章《特殊主义的汉学,还是普遍主义的美术史——反思西方中国美术史学者的文化立场》,用文化人类学的范式——文化普遍主义和文化特殊主义研究中国艺术。将中国艺术史放到汉学系、东亚研究系等区域国别研究领域,这是一种特殊主义的范式。这种范式认为西方的东西是优秀的,中国的东西是独特的。将中国艺术史放到艺术史系是西方这些年很大的进步。“海外中国研究丛书”很多学者都在西方大学的区域国别研究系,特别是华人学者相当一部分是在汉学系或者是东亚研究系的,这是占主流的。真正提高中国艺术史的地位、中国研究的地位,能够让其与西方平起平坐就是要进入普遍主义的范式,这非常难,但石慢和倪雅梅这两位学者做到了,这两位都在西方艺术史系专注中国艺术史的研究。

美国汉学家为什么对中国的书法这么了解?翻译这两本书的时候我感觉非常惭愧,他们对中国传统经典非常了解,比很多做中国艺术史研究的人更深入、更扎实。总体而言,他们对于中国文献了解的深入程度和文字的识别能力几乎找不到槽点。我们做的校译很认真,引用的很多文献是数据库中没有的,都是作者去释读的,20世纪90年代几乎没有参照,包括句读和理解。我们不仅还原了原文,还将其对原文的理解用白话文翻译了出来。这种理解能力确实让我们中国人汗颜,从这一点上来看,这两本书可以带来很多背后深层次的思考。


重建米芾和颜真卿的文化传记

黄小峰: 石慢的研究方法相对是比较古典的,就是去细读文献、细读图像和书法,细读具体的字怎么写的、为什么这么涂改。书里讲到好几处,比如朋友的“友”字涂了,很快想到这与《兰亭集序》当中有感于斯文的“文”一样,这很敏感,这是细读的成果,非常有意思。

倪雅梅教授讲《中正之笔》,讲到了很多人给颜书题跋的时候会不自觉用上颜书的风格,她举了文徴明的例子。她一点破我们觉得很好懂,但是不点破的话就不好理解。倪雅梅在《中正之笔》中试图去讨论一种机制,不光把具体的案例说出来,而且试图去理解颜真卿的接受过程是如何与北宋的文人政治发生关联的。一旦把机制强调出来的话,可以举一反三来看很多其他的例子。

这都是他们这两位学者比较厉害的地方,就是偏古典的方法。古典就是认认真真读文献、认认真真细读书法和绘画。这样必然指向的就是,他们做的研究带有一点文化传记的味道,这两本书在某种意义上都可以看成是文化传记。《中正之笔》的重点不在唐代,而是在宋代,这是这部文化传记很重要的形成过程。这本书有一个时间的序列,它不是查户口式的传记,而是把人物编织进大的文化变革过程。

这两本书的重点都在宋代,关于宋代很重要的一个讨论点,就是日本学者提出的“唐宋变革论”。尤其在《中正之笔》当中就有反映唐宋变革当中颜真卿最后如何被树立成典范。《米芾》也是如此,书中第一章讲尚“意”书风,放在这样的历史过程中就非常有意思。这两本书有很密切的关系,这种密切的关系就在于米芾怎么看颜真卿,或者北宋怎么看唐人尚“意”。两本书可以来回看,非常有趣。我印象非常深刻的一点是,石慢分析米芾怎么看颜真卿的时候以“君”这个字举例来对比——为什么颜真卿的“君”看起来很丑陋?我觉得分析很有道理。从唐宋之间大的转变过程来看,读《米芾》这本书可以很简单地看到非常直接的文本分析和图象分析给人带来的快感,很让人信服。


上方“君”字出自颜真卿的《颜氏家庙碑》,下方字出自智永的《千字文》

我说一件轶事。我研究《溪山行旅图》,发表了一篇文章,关键点是讨论画中的一个行脚僧。我经常愿意举这个例子,就是问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发现这个行脚僧的存在——我花了七年的时间。1998年,中央美院老师们讲《溪山行旅图》,那是我读博士的时候,石慢老师正好来中国访问,在中央美院一位老师家中,石慢老师问我们,《溪山行旅图》上有几个人?他告诉我们上面有一个僧人。我是科班学美术史的人,本科时就开始接触《溪山行旅图》,但是我用七年的时间才发现这个人,所以看画其实并不容易。

北宋范宽《溪山行旅图》,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

石慢仔细看了画作,所以发现了这个行脚僧。他的老师班宗华研究过点景人物,说明他们的学术思路是很古典的。古典的魅力在于认认真真去读文献、去看图像,可以看到过去所忽略的方面。顺着这样的思路,石慢教授很好地重建了米芾的文化传记。这本书讲到了他风格的早期来源,有一章讲米芾作为鉴赏家的风格,讲到他如何通过接触前代的收藏品获得了自己的书法风格,最后一章讲了米芾的遗风,写文化传记的著作肯定会讲到传主对后代的影响、这些都讲得非常到位。在看似古典的叙述中,可以感受到艺术史研究的魅力,让你真真切切地觉得这个字好,或者这个帖写得不错,或者那个帖总体好但是有一定问题。他真正地会鉴赏,从这个意义上讲这本书是古典的。

这两本书视野很宏大,过去很多艺术史的研究常常把自己的视野限定在一个研究对象上,研究这个作品、把作品讲清楚了就比较好。而这两本书有很大的关照,涉及很大的古典文化的问题——为什么这个人一千年后会被记住?这并不是轻而易举的问题,甚至可以说是深入文化内核的问题。从这个意义上,我感觉真正把这两本书读得非常明白是需要花时间的,因为里面有好几个个人性存在。比如《米芾》这本书,第一个个人性是米芾的个人性,第二个个人性是石慢的个人性,第三个个人性是读这本书的时候我们的个人性,因为我们有好恶,有一些先入为主的对某些文献、某些知识的想法。三重个人性叠加在一块,这就是为什么我这几天一直在读这本书,但是对我而言这仍然并不是很容易。从理论上而言,这两本书给我们很好的启发,就是要读懂《米芾》、读懂《中正之笔》,也要了解相关的大问题,比如唐宋变革论这样的问题,用这两本书串起中国古代书法艺术而且真正串起中国古代历史、文学、社会的研究。

祝帅老师眼光独到,这两本关于书法的书,放在老牌的海外中国研究丛书当中,与整套书用宏大的视角来研究中国历史、关注中国历史新动向的气质是很匹配的。

王一楠: 刚刚祝帅老师为我们介绍了学科的背景,黄老师为我们介绍了知识的背景。就像黄老师说的,石慢的研究方法很古典,因为在我看来,他的研究是想要告诉我们什么是艺术作品,为什么这些东西是好的、可以登上大雅之堂,而有些就不是。

面对现代艺术和当代艺术史研究呈现出的多元面貌,什么是艺术作品这样的本真性问题在某种程度上显得过时,但是石慢老师一直还在回答海德格尔会关心的问题——“是其所是”——为什么艺术作品是艺术作品。这样的话题对于定量分析的方法、对于艺术社会学方法,是有意识地保持一定距离的。他做的这件事很有门槛,要求不仅要懂得鉴赏的知识,而且要以能够被大众所接受的方式领略什么是美的、什么是好的,这是很难的。这种坚持从另一个角度让我觉得他更像一位中国古代的文人。

我联想到,以前没见过他的时候给他写邮件,我认为这位老师特别地严肃、特别地严谨。后来在课上给他当助教,有一位本科生说,他感觉这位老师每次下课之后好像都要去爬山。因为每次上课他都戴着登山帽、穿着登山鞋,给人随时准备回到自然怀抱的感觉,非常地松驰。

《米芾》作者石慢

石慢老师是不太追求出书数量的人。第一本《米芾》是作为学术圈新人寻找出路的书。这也就回答了为什么他书里面有一些篇幅要谈到晋唐不同的书风,谈到北宋的文人群体如何塑造自己的话语,以及米芾如何通过创造自己的艺术语言来使自己不朽的第四种方式,他有这种学术史的大问题意识。他现在的研究,我个人感觉更加细读作品本身,但是一成不变的是对于人的关注。米芾本身在两宋之交关联很多重要的文人,包括欧阳修、苏轼、宋徽宗等等。《米芾》特别涉及了苏轼对米芾的评价。苏轼比米芾大14岁,他们的关系有一种亦师亦友、亦父亦兄的感觉,米芾终其一生在努力地寻求苏轼对他的赞扬,但是苏轼一直到临终前才给了米芾想要的评价,这是一种代际之间的角力,这也是这本书中隐而未发的很关键的点,而石慢老师在后面的研究中更深入谈到了这一点。总之,这两本书都不是随便翻翻就能读懂的书,而是要认真品读的书。经典会永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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