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天昊
著有《大国诸城》
致力于国家与城市战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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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otianhao99
罗天昊国与城
撤镇设市,渐成焦点。
近日,浙江温州龙港撤镇,设县级龙港市。由温州管辖。当地欢腾,引起众多地方跃跃欲试。
早在五年前,当时发改委、财政部、国土部、住建部等
11
个部委联合下发了国家新兴城镇化综合试点通知,将选择人口超过
10
万的镇,进行镇改市试点。
此前归属苍南县的龙港镇,人口达到
40
万,经济总量达到
300
亿。是中国超级大镇。
龙港撤镇设市,已成事实。且祝贺。
不过,撤镇设市,不宜大面积推广。
几年前,国家发改委、财政部、国土部、住建部等
11
个部委联合下发国家新型城镇化综合试点通知,国家将选择人口超过
10
万的大镇,进行镇改市试点。当下,中国建制镇接近
2
万个。
按照龙港的标准,中国有近百个镇可以设市。
过去十年,国家曾经在部分区域进行了强镇扩权的改革,最典型的是下放事权和财权,收到了一定功效,但是,相对蓬勃生长的一些强镇,扩权显然还不过瘾,改市已经成为一种强烈的冲动。
当下一些人口和经济大省,如广东、浙江、江苏、山东,河南、河北等地,或者是出现人口大镇,或者是出现人口众多和经济强盛简本的大镇,他们都将面临是否设市的选择,部分地方政府,也明确将撤镇设市提上日程。
就未来而言,
撤镇设市并非大略,头痛医头脚痛医脚,难以解决中国城市发展中的长久之困。
(
1
)升级意味着行政负担增加,不宜推广
其实,不光是镇改市,此前的县改市,亦与今日的镇改市如出一辙。
当年的一些强县,因为经济发展的强势,出现了管理瓶颈,最后一些大县变为省直管市,虽然部分县级市仍处于当地的地级市的行政系列中,但是,无疑还是升了半级,省直管县升级后的市,一二把手往往是副厅级配置。
谁该升级,谁该维持现状?
当年的县改市,一开始也有标准,主要看谁的实力强。后来就走偏了,有照顾特殊政治地位的,如
1984
年设立的井冈山市,有照顾特殊交通地位的,最后就乱了套,大家纷纷谋求设市,不得不踩了刹车。
国务院
2014
年曾发布《关于调整城市规模划分标准的通知》,其中,除北上沪渝四大直辖市外,武汉、广州、深圳的常住人口都超过了
1000
万,是不是他们也要搞直辖市?
以人口划线,未来未尝不会过度到以辖区面积划线,西部很多县比中部的一个地级市甚至省还要大,如西藏尼玛县面积超过
10
万平方公里,新疆若羌县面积超过
20
万平方公里,比内地一半以上的省还要大,那这些县是不是也该升级为独立的市?
强镇不好管理,就升级为县级和副县级市,强县不好管理,就升级为省直管县,强市不好管理,就升格为直辖市,如此,则中国当下的省、市、县的格局都将大乱,陷入永无止息的争端之中。
中国的城市设置,更多是行政主导,在这种体制没有打破的情况下,贸然升级,最后带来的结果,就是官多为患,严重增加财政供养人数。虽然部分人士提出,在镇改来的市中,不设四大班子,但是,在现实中,行政体系的班子,将不可避免膨胀。而且,不设四大班子,也只是暂时,
权力体系有自然的扩张冲动,
当下的不设,不能保证未来不设。
(
2
)
按级别分配城市资源,是升级冲动的根源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人口和产业的聚集,中国产生了很多明星镇,但是,受城市管理体制的束缚和制约越来越明显,很多强镇出现了小马拉大车的情况。
其根源,在于以行政级别配置资源的体制。
事实上,这种行政主导的设市模式,镇改市并非始作俑者,设立直辖市才是肇始。中国的直辖市,巴掌大的一块小地方,但是,四大直辖市的“老大”,却往往多数是政治局委员,属于“副国级干部”,比一般的省委书记还大。
而城市级别高,获得的资源就多。奥运期间,国家在北京投入数千亿,有好大学,好央企,先照顾北京。而在世博会期间,国家也投入了超过
1000
亿巨资,其中也有不少是中央出的钱。天津的滨海新区和重庆的两江新区,都得到了央企和几大行的重点扶持,挟直辖市之地位,京津沪渝获得了一般城市想都不敢想的资源。其它的城市,其基础设施建设,都是啃哧啃哧花自己的辛苦钱。而那些地位高的城市,获得国家垂青的机会就多了。
级别低,不仅难以在权力体系中获得好的位置,而且容易利益受损。很多地方谋求镇改市的原因之一,在于镇级财政往往被抽干了。但同样的事实是,很多强县也被市抽干了。
总不能一路升级吧?
在整个国家的资源配置中,都是上位决定下位。
纵使到省这一级,在国家层面亦处于弱势。尤其是最近十几年来,权力和资源越来越向上倾斜,特别是在税收方面,分税制之后,地方越来越弱势,这种模式,也逐步推广。中央相对省一级强势,省相对地级市强势,市相对县强势,县相对镇强势。没有相关法律约束,权力的比拼下,处于最底层的镇,必然是小马拉大车。
行政升格,并不能解决问题,
纵使强镇升为市,在中国的行政体系中,仍然处于下层,仍然无法摆脱来地级市、省和国家一级的行政主导。
罗天昊认为,权力主导城市的资源分配,是地方行政升格冲动的主要原因。此外,城市行政升格了,相关的官员都普遍升级,皆大欢喜,但是,凭空升一级,行政负担必然加重,反而不利于民富。
(
3
)出路:公共资源按人口或者经济规模分配
无论是强镇改市,还是强县改市,都是市场体制不畅的情况下的无奈之举。
确立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主导作用,是最佳出路。
此前的强镇扩权改革,做出了一定的尝试。局部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2007
年国家先后在浙江、广东、江苏等沿海地区推行的强镇扩权试验,其基本特点是通过下放事权、扩大财权、改革人事权、保障用地”等四方面实现。
但是,强镇扩权,难以从长久解决问题。一个非常大的因素,
就是下放的权力,没有相关法律和制度的保障,一旦县镇利益冲突,最后镇的利益仍然得不到保障,下放的权力也可能被收回。
而鉴于中国特殊的人事制度,一旦改革派的县级领导调任,曾经的改革也容易人亡政息。
根本出路,仍然在市场化。改革不成功,不是因为市场化的过错,而恰恰是市场化不彻底的产物。
当下,中国的行政主导体制,必然导致城市之间的梯度,而这种以权力划界的梯度非常明显。
经济总量排名前十的城市,除了苏州外,全部都是直辖市、省会城市或者计划单列市
。
对于资源的调动能力,也是按照行政级别排队。就财权而言,中央控制省级单位和直辖市,省控制地级市,地级市控制县,县控制镇。
罗天昊此前特别研究中国城市的权力体系,推出了
中国城市的九大权力等级
这种体系,弊端很多。比如,经济非常强盛的城市,由于行政级别不高,公共资源很缺乏,佛山市、东莞市经济那么发达,但是大学非常少,甚至深圳人口超过
1000
万,繁荣富庶,也不是想办
985
大学就能够自己办,国家不给,你就没办法,国家把这些最好的大学,优先安排到直辖市和各地省会了。按照权力等级来,
你富?你人口多?不灵,行政级别没到,就不给你。
同样,
镇升级为县级市解决不了问题,就在于这种按照权力等级安排公共资源的制度不改变,处于下位者就一定弱势。
长久的改革之道,是以市场主导资源的分配
。
是按照人口或者经济总量来分配资源,这样,无需在行政体系中升级,就可以实现服务的均等化。
事实上,国外这种事情也非常普遍。美国的很多城市,其级别就很低,但是仍独立而不升级,一点也不影响它的发展。
东部很多镇,比如东莞,人口众多,
GDP
超过
300
亿的镇,有七八个,超过
100
亿的镇,有
25
个。虎门、长安人口都在
60
万左右,比龙港大多了。未来,富裕的镇能否自己办大学?能否自己办三甲医院?
国家能否开放市场,允许大学,医院等公共资源,成为市场资源?
能否让以前主要由权力主导的资源,变为由市场主导的资源?
这才是关键。
——往期经典回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