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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志红老师集数年之大成的著作《巨婴国》出版刊行后，我就一直计划读后撰文批评。早在本书之前，对武老师提出的“巨婴”概念比较熟悉。这是一个很棒的比喻，用来形容那些心智并未成熟的成年人形象也易于理解，他们就像个长不大的婴儿似的。在一些文章里，我也借用了这个概念的比喻义。但是，作为一个学术概念“巨婴”就很不严谨，随着这个概念的传播，误用、滥用现象也越来越明显。甚至有读者在我的某篇文章后留言，认为川普的行为做派就是一个典型的巨婴。显然这个读者看过武老师的书，但却误用以及滥用了这个概念。
从心理学角度，一个人生理年龄成人了，但心理年龄却未必同步“成年”，种种原因会导致他们的心理年龄滞后，甚至相当滞后于生理年龄。这个现象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生理年龄有一个客观的时间标准来衡量，但心理年龄却从来就没有一个客观的标准来衡量。我们说一个20岁的成年人在认知、情感以及行为上应该表现出怎样的特点，那只是基于常模，经验常模或者测量常模。无论这个常模怎样，总会有一半的人低于平均值，而另一半的人高于平均值。基于人类绝大多数心理特质都呈现相似的高斯分布，那么无论心理年龄的常模怎样，总会有相应比例的个体低于一个、两个甚至更多个标准差（σ），以此类推。
如果我们要根据“理想成人”的标准来衡量每个成年个体，那这个“理想成人”的标准和模板是很难建立起来的，每个文化，乃至每个亚文化都需要建立单独的“理想成人”模板，否则就只能是一个充满偏见的“理想成人”模板。所以，武老师所声称的“巨婴”本质上不过是一种人格缺陷或障碍，“巨婴国”是指群体具有相对普遍性的某种人格缺陷或障碍，如自恋。
至于武老师所标榜的“大多数成年人，心理水平是婴儿”，无论从学术还是常识都只是经不起推敲的炒作噱头。武志红老师在心理咨询的实践是相信精神分析的，精神分析对一个人的人格发展的诠释是建立在一系列假设的概念基础上，如口欲期、肛门期，等等。事实上，从现代科学心理学角度，精神分析理论所假设的概念几乎都无法得到实证的检验，换言之，它从来就不是一个科学概念。因此，即便我们在评判或认为某些人“不成熟”，那么他更可能反映出儿童期以及青春期的特点，而恰恰不是婴儿期的特点。
像我引的那个读者的留言，他认为川普是一个70岁的巨婴，因为川普经不起任何批评，睚眦必报的私德。毋庸讳言，川普确实有明显反映出来的人格缺陷，甚至美国有35位精神病学专家联合“会诊”，认为川普有精神障碍，特别是自恋型人格障碍。自恋的人看起来某些特点确实像个婴儿，但并不表明他的心理水平就是婴儿。
同样地，用衡量川普的标准来衡量一个国家，例如，美国。
如果美国在国际交往中所表现出来的特质恰好也是“自恋”，也就是无须任何理由我都是对的，我都是比别人优越的。用心理学的概念来表述，就是自我中心主义。从发展心理学角度，婴儿时期，由于尚未发展出清晰的我、他概念，在婴儿的思维里，整个世界是围绕着自己旋转的。那么，这个国家或许就是武老师所谓的“巨婴国”。例如，美国在自己国土甚至盟国国土上建立监控他国的预警雷达系统，但却绝不允许其他国家在自己国土上建立类似的预警雷达系统，并且进行威的、抵制，那么这样的美国就是‘巨婴国“。
那么，一个自恋的总统川普会不会让美国变成“巨婴国”？没可能。川普上台执政才一个半月，已经被批评得体无完肤，他任性的政策被联邦法院叫停；他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将批评他的媒体阻止在白宫新闻发布会之外，而不能令其噤声；甚至他习惯成自然地无意识模仿了一个残障记者，也被好莱坞巨星不点名在颁奖礼上怼了一番。川普自恋，但制衡他的媒体、学界、法院、反对党、地方政府、意见领袖不会迎合他的自恋，只会针对他的自恋进行批评、限制、遏止。因此，自恋的川普并不会使美国变成武老师所谓的“巨婴国”。
那么，一个自恋的川普要怎样才能让美国也像某大国一样称为自恋的“巨婴国”呢？也很简单，只要川普掌握了绝对的、垄断的权力，使任何敢于妄议自己，对自己说三道四的人或机构遭受无情的打击，甚至抓捕，也就是说，川普像个历史上所有的独裁者那样独揽大权。那么，幕僚也好，各级各部门官员也好，都会迎合独裁者川普的自恋，模仿他的自恋，因此，他的自恋就会成为幕僚的自恋，成为各级各部门官僚的自恋，进而成为整个社会，整个国家的自恋。这时候，美国也就成为武老师所谓的“巨婴国”。
遗憾的是，当我试图下单购买一本武老师的《巨婴国》来阅读，并写篇严谨些的批评文章，结果《巨婴国》被全国下架。客观地说，这不过是一本通俗心理学的著作，尽管其中有许多值得批评的地方，但相对于其他的伪心理学著作来看，仍不失为一本优秀的通俗著作。
如果美国在掌握了不受限制的垄断权力的自恋总统川普的折腾下，武老师的《巨婴国》恐怕也没法在美国出版发行，即使发行了，也会被下架。没有一个自恋的，独揽大权的美国总统会容忍“皇帝梦、特权梦，都是巨婴梦”这样的断言。
毕竟，一个自恋的人是不能接受任何人批评自己是“巨婴”，拐弯抹角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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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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