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一火：创业中的坚持和变化

内容摘要：

• 世界这么大，人就是一个平均数，不好也不差

• 一个平均数 + 另一个平均数，比独立一个平均数大，1 + 1 > 1

• 人有独立的认知，会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有言在先

• 世界比你大，你不服不行，要随机应变

• 如何变，走一步算一步看一步，再走下一步

各位同学好，今天群主请我来做分享，其实有点小小的忐忑不安。

为什么忐忑不安呢？

不是说我没公开讲演过，主要是咱科大大佬太多了，这个群里这么多老大，上来讲有点压力的。

所以开始前，我先介绍下今天话题的来源。

思来想去，我在科大同学面前没有什么可以值得拿出来讲。后来看到自己 12 次的创业，是特别苦逼和傻帽的一个经历。

可能在科大同学里面算一个非典型 loser，12 次创业没有赚到钱，做成一个上市公司，实在是失败创业者中的战斗机。

今天特别把这段经历拿出来做分析，分析总结之后，认为创业中如何平衡好坚持和变化，是要提高成功率最关键的一点。

首先做个自我介绍。

1987 年我考进科大少年班，当时进科大的时候自己是有点趾高气扬，因为高考成绩很不错，同年从苏州中学考到科大少年班有很多同学，包括社会上都知名的庄小威教授等。

刚进去时自己绝对是目空一切的，读了一年后就掉进了冰窟，发现自己过去一切引以为骄傲的成绩都狗屁不是。

读书读不过庄小威，跑步跑不过江勇，泡妞泡不过XXX，比官大比不过严峻。

总而言之，没有任何一件事能让自己获得在高中初中时的那种成就感。

就这样，接近五年时间，我在合肥金寨路96号校园里熬下去，没被折腾成神经病已经算不错的。

1991 年，大家都知道 89 年之后科大的潮流是出国，大部分的同学选择了出国。

我作为一个温州人，从小耳染目睹如何做生意，受到市场经济的影响，就下定决心回温州办工厂。

这在当初是个非常奇特的决定，以至于我刚回到温州，开始筹办平阳蓄能器厂时，全镇的人都指着我的脊梁，说这家伙是不是在学校里被开除了或者生了什么病，或者是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居然没有被国家分配工作，逃回到小镇上，来办一家集体工厂。

这办厂一开始到现在，整整过去了 26 年。

回头看，办企业一点都不比在科大读书来的容易，甚至更难，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一点。

读书要拿到省高考状元的难度跟今天搞成一家靠谱上市公司的难度，我觉得差不多。当然这 26 年创业走过来，有了读书之外的很多收获。

现在我在做一家公司，叫爱云动。云是云计算的云，爱云动是我第 12 个创业公司，目标是做到赛事影像服务全球第一，我还是希望拿到冠军。

创业这事于我是一个非常开心的事情，我和很多师兄弟也有过面对面接触。

如果用一个词来总结自己，我是一个不安于现状的人，做任何事情总想着要再向前一步。以上是简单的自我介绍。

今天我和同学们分享的观点就是： 在中国创业其实非常非常简单。

我知道很多咱们的科大同学现在都试图创业，希望在商业上取得成功，大家也在讨论，说今天是不是创业环境越来越差，机会越来越少。

我的观点不是的，我认为今天在中国，其实创业非常简单，只需要做好一件事，或者说守住一个词，叫“本份”。

“ 本份 ”是什么呢？

就是干啥事就把这事干到足够好。

比如我去火锅店，我就把这个火锅做好，海底捞的张勇大家可能都非常熟悉，我有幸当面向他请教过，我自己总结就一个词，就是“本份”。

做火锅的就坚决把火锅做到极致，油温到XX度是最佳等等，最后也能成就海底捞。

我们的科大师弟黄汪，他就做手环，他把本份的事情做好，做到极致，也就成了。

说到黄汪，为什么我感触特别深，因为我某次去找过高榕资本创始合伙人岳斌，他给了我一个非常棒的建议。

他说：“老叶，你去看看黄汪那种全心投入做手环的态度，真的是太棒了，我们一定会投他的！”。

事情过去了两年，我回头想，真的是这样，岳斌必须投黄汪。

从另外一个角度讲，为什么在中国只要做到本份就能够创业成功呢？是因为我看到，在中国现在绝大部分人是做不到本份的。

99.99% 的人总是这山望着那山高去，这件事情还没有做好，就去做那件事。

或者心比天高，又或者基础没有搞好，就想上天，我用个词就是非常狂妄，自己只有 60 斤重，就想跟 120 斤重的人去 PK，不够本份。

再讲一个例子，大家都知道我科庄小威在科研上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她曾经在读书时四大力学拿满分，这就是我理解的做学生的本份。

当初我在大学里做不到这一点，不懂得这个道理。

我们如果已经在读书，已经选了力学的课，那就本本份份的把这个课学好，并且我也相信四大力学考满分不是什么理论做不到的事情，要的就是我们足够的认真和投入。

只是当时，大部分人都有太多的虚幻的想法，没有把自己的本份的事情做好。

当然，本份，只是事情的一个关键基础。

回到创业这个话题，回到商业这个话题上，自己这20多年来经历过来，要想提高成功率还有一个关键假设： 任何时候，别人、对手和同事跟我们自己是一样聪明的。

好像有些科大同学没有特别在意这件事，我自己以前也总是在这个坑里面。就觉得自己比较聪明，就算到今天，我常常还有这个感觉。

大家也不要太介意，人天性如此，要是没有这么一点骄傲，自以为是，估计也不是人，那成圣人了。

但我们在社会上做事时，必须要有个非常理智的认知，就说别人是和我们一样聪明的，这点很重要。

科大的同学可能再进科大的时候都是分数非常高，可能是地区状元省状元，这点至关重要。

前面讲到我从苏州中学考入少年班。因为我是少年预备班，进到科大时，学号是 8700004，代表我高考成绩排第四，要论数学物理英语三门主课总分加起来，可能排第一。

这是我当初趾高气扬的缘故。我当时年轻啊，就觉得，“哇，我自己太牛逼了”。

接近30年过去了，发现自己那时愚蠢至极，世界上的人，别人真的都是跟你一样聪明的。

我这里用一个“中”字，“中”的两个故事，和同学们分享一下我今天的理解。

大概在几年前，有一个出土文物叫清华简。

清华简里面有篇文章据说是过去没有文献上没有出现过的，叫保训，就是周文王的遗嘱，是他快死的时候说了一些话，对他的儿子武王说的。

整篇文章我读下来最关键的一个字：“中”，好像李克勤教授有专门分析过。

他讲作为一个皇帝，你应该用什么样的一个认知模式去对待你的事，就是一个“中”，这个“中”并不是我们今天理解的捣糨糊或者折中处理。我们是中国人，这个“中”字得好好琢磨。

第二个故事呢，是来自于我去年在读 edge.org 的一个集子，里面提到中位原则。

就是说有人专门做过研究，就不管你多聪明，不管你多大，不管你多老，你在集合中总是处在中间位置。

它引用了一个有意思的例子：当我们去评估一个企业，这企业成立了多少年，从概率分布上讲，最大概率它就还能生存多少年，这个很有意思。

我们过去总是说如果你已活了 80 年，那你可能只剩下 10 年，对吧？

从将无知作为前提的视角看，不是的，如果一个生物你发现它已经活了80 年，它最大概率还有 80 年可活。

这种概率的看法，是广谱放大到宇宙的角度看，这是中位原理成立的地方。

我为何要特别强调这一点呢？

因为创业一般来讲是处在这么一个不确定的环境，而不是某个 given 状态中。

创业总是一个最简单的业务做起，然后一步步地向前推进。

就像你在一个县级竞赛里面拿了冠军，你就要去省级竞赛里去比，你每一次的成功都推着你来到更高一个级别的比赛中间，这个时候你总是会到平均水平，而不能以过去比赛中拿了冠军自居。

我们现实工作中，随着职务的升迁，你过去是总监，你今天是 VP，后天是 CFO，甚至你是成功的一个创始人。

你总是要面临身边或者对手跟你一样的人，这就是我反反复复告诉自己，也希望和朋友们分享的，中位原则。

讲这么多，“中”字是为一个目的来铺垫，这个目的就是我们要拿到成绩，就是要超过对手，要打赢对手，是一定要考虑竞争的，对吧？

那如何在竞争中保持更高的胜率呢？我们都知道竞争这事，你想赢对手，对手也想赢你，正常情况下很难有什么绝对的把握。

但是有一点，至少在中国目前的情况下，如果能两个人联合打另一个人，胜率肯定是高。

倒过来讲，在中国今天，很难形成两个人打一个人的局面，这很有趣。

我今天这么提是有个基本前提的，特指当下的中国，如果能两个人联手能够对付另外一个对手，胜率就会高很多，尤其在创业中就是如此。

大家在网络上应该看到过很多的争论，到底是一个创始人还是两个创始人好。

今天我先把个人观点亮出来： 一定要是两个人，这两个人的里面要有一个人为主。

这个为主的人，也许权力会大一些，反过来就要牺牲些个人的一些现实利益，这样两个人合到一起创办了一家公司，平均概率上讲容易击败只有一个老板的公司。

大家看一下，谷歌是两个创始人，阿里巴巴其实也是两个创始人，腾讯是五个创始人，百度是两个创始人，李彦宏和我们的师姐应该算是两个人。

我听过很多VC朋友讲，如果这家公司只有一个大脑袋，他们会很担忧的，至少是要两个脑袋。

这里讲的两个人合作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合作，不是很情怀，很务虚的说两个人如何同心同德。

恰当的比喻是两兄弟，两个亲血缘的兄弟，联手创业，一般来讲会超过其它公司，大家可以去看一下A股上市公司，里面很多的家族企业为啥做得不错，背后是有一定道理的。

特别想说，我觉得科大的同学，两个科大的同学合作挺难的。

科大的同学每个人都有非常强大、理性的自我，这样两个强大的自我要合到一块，特别的难。

当然辩证的看，这样两个独立的人要是合作，我觉得也是能合作的，就能够获得极高的创业概率，创业时有更高的胜率，就已经是一个好的结果了。

回到今天第一个核心问题： 我们都知道创业需要坚持，两个人合作会有更高的成功几率。

但是，两个人合作很容易吵崩，导致创业坚持不下去，这个咋办？

我的观点是： 要想两个人合作好，需要其中的每个人能战胜自己。

46 年的生存经历和科学知识告诉我，从身心的角度，从科学的角度，两个人不可能拥有一样的认知体系和生理基础。

在很多时候，压力一上来，问题一严峻，因为有两个人的认知不同，意志不同，立马就会有本质性的矛盾，很容易崩掉。

要说平常你大家都好好的，只是压力不够大，问题不够严峻而已。这是让你无法坚持的一个根本症结，在这里我讲一个自己的失败的案例。

爱云动之前我创办了比特宝，做互联网保险。大家都知道互联网保险从今天来看，在 2011 年启动是非常好的一个时机，最多只是提前了 3 年，不算离谱，并且最后一年我们也获得了不错的市场反馈，有先发优势。

但最后，比特宝被关掉，原因是因为我跟另外一个股东，我跟他是非常重要的两个股东，可以说是最重要的两个股东，我们在某一个具体价值判断上有不同的看法，最后我们不得不把这家公司关掉。

这里面并没有对错，如果一定要总结，我想我有做的更好的机会。

到今天公允地讲，两个人的观点，两个人的意见都有道理，这时两个人的意见决策争执不下，那就无法坚持。

创业中最关键的是要 坚持 ，为什么创业需要坚持我不展开去讲。

让一家创业公司坚持不下去的原因是什么呢？

一般不是因为什么没钱业务不好等等。坚持不下去，是因为有另外一股力量，它和你有同等的意志能量，两个有不同的观点，这是造成创业公司无法坚持的主要原因。

因为两个人无法同一个认知体系啊，说不定他老婆在边上说什么，或者我自己的老友在边上说什么，很多微小的东西都会影响具体的决策。

当初像毛泽东和刘少奇，也不能说谁对谁错，就是对某些重大问题有不同看法。

所以八卦一下，就是说大家可能很难理解为什么皇帝这个太子总是杀来杀去。

我现在有点理解，人一旦达到那种高度的时候，如果找不到一个好的解决方案，一个皇帝无法说把这个国家停下来，等大家达成共识，他只能把它亲兄弟杀掉。

大部分情况下皇帝是需要一个绝对意志，推动整体有效向前走的，能停下来啥都不干的皇帝，那是天才。 前段时间我在读很多的历史书，基本如此。

这里我们要庆幸一下，做点生意办个企业好得多，企业至少还有这么一个可能性，实在不行了，就把公司关掉，皇帝可没机会把天下关掉。

具体的点讲，当我们创办一家公司，希望它有更高的胜率，希望它要坚持下去。

我的建议是： 有言再先 。

这是白话，高大上一点说是要定一个企业的宪法，这个企业宪法的设计是非常重要的。

我非常敬佩美国的建国前辈们，能够设计出这么好的一个宪法。前段时间我自己闲着没事，研究觉得咱们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宪法也挺有意思的。

企业的宪法就是指公司的章程，我们要有言再先，我们办这家企业是干什么，大家承担什么责任，我们什么时候掰，什么时候干什么，尽可能有一个文字在前。

我在创办 12 次企业之后，如果说后续还创业，或者给创业的朋友做顾问的话，在做之前一定要有言在先，说清楚我们再干一件什么事，我们什么时候就退出的这些东西，都要提前文字落实好好，宁愿不启动也绝不稀里糊涂上路。

记得徐小平老师前一段时间也做过类似的总结，中国合伙人这电影大家都看过吧。

这样创办一个企业，会有更高的概率让大家能坚持下去，或者说大家做了这样的约定，坚持不下去也是干净利落的停掉。

来到今天第二个核心问题： 创业中除了坚持，还必然要变化，如何变化？

前面讲了需要有言再先，这样可以坚持下去，创业它归根到底是个商业，或者说它是要应对外部环境，可不是你想坚持就坚持的。

这里我们必须要有一个基本假设： 世界比我们大。

今天上午在科大某个群里面有人发了易中天在科大的讲座，讲到宗教和信仰。

我觉得简单总结：人必须得承认有人比你大，这个大，倒不是指你自己能理解他比你大，是你要无条件的相信他比你大，社会啊，市场啊，党啊，或者说上帝啊，这些都比你大。

当这个大的东西来跟你产生冲突的时候，你必须要接受他的反馈，接受那是一个比你大的事实。

比如说做产品，我们坚持认为我的产品很好，但是你一投放到市场，不行，那就是不行，你就必须改。

这里我不需要具体点名说谁，咱们科大的很多同学，创业失败，应该就败在这里。

因为我们是作为科学家被培养的，被洗了脑，我们固执的认为我们头脑中的某个理论是绝对正确的，包括科学一定要被证伪是绝对正确的。

我们是全中国最聪明的一群人，我们做的东西别人一定会接受的等等。

我觉得这行不通。

市场就是这么一个理性，不随你意志左右的存在，况且大部分的用户还不是理性的。

用户完全是感性的，就算你的产品spec，比人家的好，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你能反抗吗？

你必须得接受。世界肯定是比我们大的，你必须得接受这个事实。

在阿里巴巴的时候，最重要的一条叫拥抱变化。

拥抱变化是阿里巴巴核心价值观六脉神剑里面的其中一条，这一条可能是最重要的，这个貌似是马总自己亲口说的。

我理解拥抱变化的背后道理是人要接受世界比我们大，我们必须要谦卑。

从小我是被二婆养大，她是基督徒，小时候她带我参加过很多次的教堂活动。

我几年前回老家，她已经92岁，我想在她人生最后阶段，问她一些本质的问题。

我说：二婆你信基督教近50年，能不能用一个词来告诉我，基督教给你最大的教诲是啥。

二婆想了很久，说“谦卑”。

她当时讲“一火，为什么我会信上帝呢，40多岁时候我生养了你叔叔，然后他整夜整夜的哭，停不下来，又生病。

当时我的一个姐妹把我拉到教堂去，说多参加活动可能会好。结果我就去了教堂，后来回来，你叔叔真的不哭了，也不生病了“，从这个点我外婆她就走上了基督教这条路。

可能很多同学听起来这不是迷信吗？

我现在的理解，不是迷信这么简单，这里不展开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