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观察家】“一带一路”主要国家石化产业贸易竞争力分析

文|孙泽生，王耀青，胡传海

浙江科技学院产业经济研究中心

摘要：利用贸易竞争力指数、显性比较优势指数和国际市场占有率三个指标，比较“一带一路”13个主要国家包括有机化学品和三大合成材料在内的石化产业贸易竞争力。中国和印度等油气进口大国的竞争力主要体现在合成纤维等石化产业下游环节；主要油气出口大国在有机化学品和少量合成材料上有竞争力，但均在合成纤维环节缺乏竞争力和比较优势；通道国的不同油气产业链环节竞争力都很弱；中等油气贸易量国家在石化产业中的竞争力和比较优势也不突出。中国“一带一路”石化产业合作应更多关注能带来竞争力嵌入和比较优势匹配的“一带一路”油气产业链下游环节。

引言

“一带一路”被确立为优化经济发展空间格局的三大国家战略之一，中国已同34个沿线国家签署共建“一带一路”合作协议，超过100个国家和国际组织参与其中。“一带一路”沿线是全球最主要的油气资源富集区，分别集中了全球油气可采资源量的60%和63%、产量的58%和54%以及中国油气进口量的66%和86%（李富兵等，2015），油气产业是中国与“一带一路”国家对接的基础产业和先导产业。国家发改委等部门发布的《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提出，要“推进能源资源就地就近加工转化合作，形成能源资源合作上下游一体化产业链”，它因应我国要素成本上升、炼油炼化产能过剩、关联产业急需转型的需要，也符合沿线国家降低油气出口依赖、延长产业链和发展经济的迫切需求。例如，俄罗斯发布的《2035年前能源战略》和《2030年石油化工和天然气化工发展计划》等文件中将石化产业发展置于极其重要的位置；多数中东油气资源国本世纪初就开始加大炼化能力建设以进一步降低对油气贸易的依赖；包括巴基斯坦、印度、缅甸等在内的沿线主要油气消费国也在谋求国际投资来缓解石化产品进口依赖并扩展经济发展空间。因此，评估“一带一路”沿线主要国家石化产业竞争力并探寻合作节点，是推进和深化“一带一路”油气产业链合作的重要基础工作。

“一带一路”贸易网络有竞争和互补的双重特征，但竞争性较弱而互补性很强（谭秀杰等，2015）。在贸易模式上，中国、印度和新加坡居于网络“枢纽”和“桥梁”地位，俄罗斯在特定区域存在集团化贸易模式（许和连等，2015）；中国在“一带一路”区域内占据着价值链高附加值环节，具备从嵌入全球价值链升级至主导区域价值链的条件（魏龙等，2016）。推进“一带一路”油气合作将形成能源供给短距离化关联区（刘佳骏，2015），增加中国的能源主动权，化解我国炼油炼化产能过剩（金云等，2015），将合作延伸至油气产业链下游有助于化解国家间矛盾，降低油气通道面临的政治风险，也有利于各方长远的能源安全（董秀成，2015）。但是，尚少有实证文献比较“一带一路”油气产业链下游贸易竞争力及合作位势。本文聚焦包括有机化学品和三大合成材料在内的石化产业节点，基于2001-2015年“一带一路”沿线13个主要国家的面板贸易数据，测度并比较这些国家的油气贸易竞争力、比较优势和合作位势，为促进“一带一路”油气产业链合作提供合作节点选择依据。

1 数据与方法

除中国外，“一带一路”涉及东南亚11国、南亚8国、西亚和北非16国、中东欧16国、中亚5国以及蒙古、俄罗斯等64个国家。为缩减研究规模并突出油气市场的主要合作国家，我们从油气资源国、过境国和消费国三方面来遴选重点研究对象。本文重点考虑了油气资源量、人口及经济规模、区位、双边关系、合作基础以及政治稳定性六个方面因素，遴选包括中国（CHN）、印度（IND）、俄罗斯（RUS）、土耳其（TUR）、沙特阿拉伯（KSA）、印度尼西亚（INA）、泰国（THA）、伊朗（IRI）、马来西亚（MAS）、巴基斯坦（PAK）、埃及（EGY）、哈萨克斯坦（KAZ）和缅甸（MYA）共13个国家作为“一带一路”石化产业竞争力评估和比较的研究对象。

1.1 数据来源

本文主要基于HS2012编码的2001－2015年度贸易数据展开实证研究。研究范围包括第29章中以烯烃和芳烃为代表的主要有机化学品，第39章覆盖的合成树脂及其加工产品——塑料及其制品，第40章列入的合成橡胶，以及第54和55章分别报告的合成纤维。由于三大合成材料贸易统计中品类较多，本文中将其分别作为品类整体来进行讨论。我们所使用的数据中，中国贸易数据来自EPS数据库，其他国家贸易数据来自联合国COMTRADE数据库和联合国经社理事会国际贸易中心数据库（www.intracen.org）。

1.2 方法

本文选用已在文献中广泛使用的贸易竞争力指数（TC指数）、显性比较优势指数（RCA 指数）和国际市场占有率（MOR指数）三个指标来测度石化产业竞争力并进行比较。以上指标定义如下。

1）贸易竞争力指数（TC 指数）是一国某产品进出口贸易的差额占该产品进出口贸易总额的比重，可反映油气产业链不同环节的国际竞争力水平。其计算公式为：

TC_ik=（X_ik - M_ik）/（X_ik + M_ik）

式中，X_ik为i 国k 类商品的出口额，M_ik为i 国k 类商品的进口额。TC指数为-1～1，数值越高说明国际竞争力越强；TC 指数＜0，表示该产业进口量大于出口量，TC指数越小，国际竞争力越弱；TC指数＞0，表明该产业出口量大于进口量，TC指数越大，国际竞争力越强。

2）显性比较优势指数（RCA指数）表示一国某产品出口值占该国出口总值的份额与该产品世界总值占所有产品世界出口总值份额的比率，反映某产品在世界出口贸易中的竞争强度和专业水平。其计算公式为：

RCA=（X_ik / X_i）/（W_k / W）

式中，X_ik和分别为i 国k类商品和所有商品的出口额，W_k和W为世界k 类商品和所有商品的出口额。RCA指数越大，表示i 国在k 产品上的比较优势越明显。

3）国际市场占有率（MOR）是反映某产品在国际市场上竞争力和竞争地位的指标，可反映一国的总体产业规模和影响力。其计算公式为：

MOR_ij= X_ij / X_wj

式中，MOR_ij为i 国j 商品的国际市场占有率， X_ij为i 国j 商品的出口额， X_wj为世界j 商品的出口额。国际市场占有率越高，表明该国j 商品的国际竞争力越强，反之就越弱。

按照文献中对显性比较优势RCA指数的界定（聂聆，2013），本文将RCA指数居于［0，0.8）、［0.8，1.25）、［1.25，2.5）以及［2.5，+∞）区间分别定义为比较劣势、中等优势、较强优势和强优势。同时，还定义贸易竞争力TC指数高于0.6时为强产业竞争力，TC指标＜-0.6时为弱产业竞争力。

如无特别说明，文中图表数据均为作者依据上述方法和数据库计算所得。

2 实证结果

由于研究的样本国家和产业品类较多，本文将石化产业分为两个方面进行报告：一是有机化学品，主要包括烯烃和芳烃；二是包括合成树脂、合成橡胶及合成纤维在内的合成材料。为分析简便，把样本国家分为四类：第一类是中国和印度这样的油气进口大国；第二类是俄罗斯、沙特阿拉伯、伊朗和哈萨克斯坦这样的油气出口大国；第三类是土耳其、巴基斯坦、缅甸等油气产量较少但占据油气重要通道的国家；第四类是经济规模较大，但油气贸易量中等的国家，例如马来西亚、泰国、埃及和印尼。

2.1 有机化学品贸易竞争力

2.1.1 贸易竞争力指数（TC指数）

由于丰富的油气资源可提供低成本的原材料，油气出口大国在有机化学品生产和贸易方面具有先天的优势，通道国和消费国则处于相对劣势。

由图1可见，俄罗斯、沙特阿拉伯和伊朗的烯烃和芳烃贸易竞争力指标（TC值）长期较高。尤其是俄罗斯和伊朗，均达到0.90以上，表现出很强的贸易竞争力。沙特阿拉伯的烯烃和芳烃贸易竞争力最近十多年来呈下滑趋势，分别从2001年的0.93和0.72降至2015年的0.72和0.59。2010年后，哈萨克斯坦发展了较强的烯烃生产和贸易能力，但其芳烃TC值却长期接近于-1，缺乏贸易竞争力。

在油气进口大国中，中国和印度类似，烯烃和芳烃TC指标均小于0，但中国是二者皆很弱，样本时期内的TC指数均值低于-0.8，2001-2015年缺乏明显的改善趋势；印度是芳烃贸易接近平衡而烯烃较弱（均值-0.3），并自2001年开始竞争力有增强的趋势。

其他通道国和中等油气贸易量国家，除泰国总体保持烯烃和芳烃为正TC值且芳烃贸易竞争力较强（2015年TC值为0.66），马来西亚进出口基本平衡、TC值为极微弱正值外，均长期依赖烯烃和芳烃进口以满足市场需求，巴基斯坦和缅甸两个品类的TC指数均为-1，完全依赖进口，土耳其烯烃和芳烃TC均值都为负，但烯烃TC值的波动很大。

2.1.2 国际市场占有率（MOR）

从烯烃来看，在“一带一路”样本国家中，仅有俄罗斯居全球烯烃出口前十位，居韩国、日本、瑞士、美国和英国之后，2015年占有5.73%的国际市场份额；沙特阿拉伯居第12位，市场份额为2.77%；其余“一带一路”国家烯烃出口市场份额均不足1%。在芳烃贸易中，沙特阿拉伯居第8位，市场份额为4.44%；泰国居第10位，市场份额为2.74%。

中国虽然在烯烃和芳烃贸易中均严重缺乏竞争力，但2001-2015年这两类产品占全球出口市场的份额明显上升。其中，烯烃的份额从2001年的0.26%升至2015年的0.66%，芳烃的份额从0.74%升至1.35%（见表1）。

值得关注的是13国的合并市场占有率（N13）变化。由图2可见，2001-2015年N13虽有所增长，但仍不足20%，这显示“一带一路”域外国家在有机化学品生产和贸易上仍占据市场主要份额。主要原因在于这些环节的生产和贸易中资本和技术要素的丰裕度较为重要，因此从全球视野来看，最主要的有机化学品出口国是韩国、日本、美国等发达国家，它们都是“一带一路”域外国家，这也与前述的贸易竞争力指数TC估计结果基本吻合。

2.1.3 显性比较优势指数（RCA指数）

在烯烃贸易中，只有沙特阿拉伯、俄罗斯、伊朗和泰国RCA值显示出高于0.8的比较优势（见图3）。其中沙特阿拉伯的烯烃贸易比较优势比较稳定地位于2.0左右；俄罗斯的RCA值持续上升，比较优势趋强。在通道国和消费国中，仅有泰国持续地显示了烯烃贸易上的中等显性比较优势。

在芳烃贸易中，显示最强比较优势的国家是伊朗和沙特阿拉伯，它们2015年RCA值分别达到5.56和3.60，伊朗更是显示了趋强的芳烃显性比较优势。但是，俄罗斯的芳烃贸易RCA指数仅有部分年份高于0.8，总体上未显示明显的比较优势。在通道国和消费国中，印度近5年来芳烃贸易RCA值平均达到2.63，泰国2015年达到2.12，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也表现出中等比较优势。

总体上看，中国在烯烃和芳烃两个品类上的RCA指数仅微弱地大于0，类同于巴基斯坦、缅甸和土耳其3个通道国，显示出明显的比较劣势。

2.2 三大合成材料贸易竞争力

依托油气要素禀赋优势，样本国家中的俄罗斯、沙特阿拉伯、伊朗等凭借低成本原料优势获得了较强的有机化学品贸易竞争力。但是，在合成材料领域，技术、资本以及劳动要素的重要性陡升，原料的重要性陡降。因此，样本国家中涉及的主要油气进口国、通道国和中等油气贸易量国家的竞争力/比较优势开始充分地显现出来。总体而言，“一带一路”国家在三大合成材料领域显示出差别极大的贸易竞争力情形（见图4）。

2.2.1 贸易竞争力指数（TC指数）

从合成树脂来看，在主要油气出口国中沙特阿拉伯的竞争力最强，TC均值大于0.6，2009年最高值达到0.89；伊朗有较微弱的竞争力；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均表现为严重的竞争力劣势，俄罗斯2015年TC值为-0.54，接近于其过去15年的均值，哈萨克斯坦的合成树脂几乎全部依赖进口，其样本时期内的TC均值为-0.91。在油气通道国和进口国中，从2001年起，中国和印度经历了相反的合成树脂贸易竞争力变化趋势：中国从2001年的TC值为-0.39稳步改善到2015年的TC值略大于0；印度2001年TC值为0.05，有微弱的竞争力优势，但2003年转负后逐步下滑，2015年TC值降至-0.39。此外，泰国和马来西亚的TC值微弱为正，其余国家均表现出为负的合成树脂贸易竞争力。

从合成橡胶来看，呈现俄罗斯一国较强而他国均弱的贸易竞争力格局。俄罗斯2015年合成橡胶TC值为0.78，过去15年该国TC均值为0.85。其他“一带一路”样本国家合成橡胶TC值几乎都小于-0.5。其中，哈萨克斯坦、缅甸和巴基斯坦均为-1，埃及和印度均低于-0.8；虽然近年来中国的合成橡胶竞争力有改善的趋势，但2015年仍表现出-0.80的贸易竞争力劣势。

从合成纤维来看，合成纤维表现出与油气资源禀赋更小的关联性。总体上，中国、印度、马来西亚和泰国表现出较强的贸易竞争力，其中又以中国和印度为甚，这两个国家在过去十多年合成纤维TC指数不断上升，2015年均达到或超过0.50。印度尼西亚也显现出较微弱的合成纤维贸易竞争力。其余国家的合成纤维贸易竞争力均为负值，尤以哈萨克斯坦和缅甸为甚，TC值接近于-1；沙特阿拉伯、伊朗和俄罗斯等油气出口大国的合成纤维贸易竞争力均居于（-0.95，-0.70）区间，说明油气出口大国反而在合成纤维这样的产业链下游环节处于竞争力劣势。合成纤维等产业虽然也需要较密集的资本，但丰裕的低成本劳动力的重要性突出，中国、印度、巴基斯坦、印尼和土耳其等国均符合这一条件，因而占据较大的国际市场份额，并显示出较强的贸易竞争力。

2.2.2 国际市场占有率（MOR）

从表1可见，中国合成树脂的出口市场占有率明显占优，从2001年的3.69%增至2015年的11.92%，远超过其他“一带一路”样本国家，也是全球最大的合成树脂出口国。如果不计中国台湾地区，中国也是前十大合成树脂出口国中唯一的“一带一路”沿线国。13个“一带一路”样本油气国的合成树脂合并出口市场占有率（N13）已从2001年的不足10%升至2015年的超过20%，中国是最主要的份额贡献者。除中国外，沙特阿拉伯、泰国、马来西亚和印度的合成树脂出口市场占有率居于（1%，3%）区间，印度和泰国存在较明显的增长势头。

俄罗斯在“一带一路”合成橡胶贸易中地位突出，2015年其合成橡胶所占国际市场份额为7.53%，居美国、韩国、日本和德国之后，列第5位。在样本国家中，泰国、中国和马来西亚也占有相对可观的合成橡胶国际市场份额，2015年份额分别为2.96%、2.31%和1.92%。从13国合并出口市场占有率来看，过去15年间虽有较大增长，但N13仍低于20%，说明域外国家仍居市场主导地位。

中国在合成纤维领域占有绝对的市场份额。经过最近十多年来的稳步增长，中国长纤、短纤占有的国际市场份额都已经超过30%，位居全球第一；13国合并出口市场占有率已达到50%左右，远高于2001年，中国是其中最主要的贡献者。相比较，沙特阿拉伯、俄罗斯等主要油气出口国在合成纤维出口中的份额可以忽略不计，但印度、泰国等油气消费国和土耳其、巴基斯坦等通道国都占有明显的市场份额，印度、印尼和土耳其的市场地位尤其重要。

2.2.3 显性比较优势（RCA）

从图5可见，虽然中国合成树脂占有很高的国际市场份额，但RCA指数近年来略大于0.8，仅显示出微弱的比较优势。合成树脂比较优势最明显的国家为伊朗和沙特阿拉伯，其RCA指数均居于（2，2.5）区间；泰国、埃及、马来西亚和土耳其的RCA指数均居于（1，1.7）区间，显示出较强的比较优势；哈萨克斯坦、俄罗斯、印度和印尼等国则呈现出很明显的比较劣势。

从合成橡胶来看，俄罗斯合成橡胶显性比较优势大于2.5，表现出很强的国际竞争力，与其TC指标估计结果相吻合；泰国和马来西亚合成橡胶RCA也大于1.25，显示出较强的比较优势；中国、印度、沙特阿拉伯、巴基斯坦、哈萨克斯坦等多数国家则显示出很明显的比较劣势。

从合成纤维来看，虽然中国占据的国际市场份额最大，近年来RCA指数也居于（2.3，3.0）区间，显现很强的比较优势，但印尼、印度和土耳其的合成纤维RCA指数更大，埃及、马来西亚和泰国也显示出比较优势。同样地，主要油气出口国合成纤维RCA指数均很低，再次说明油气要素禀赋和合成纤维竞争力没有明显关联，油气出口大国的合成纤维竞争力都很弱。（来源：《国际石油经济》，2017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