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图书馆的用户里,杨素秋属于少数派,更多的其实是阅读量有限的普通大众。
图书馆运行后,有读者反馈,“名家名作高高在上,让人不敢靠近,希望多一些通俗的励志类成功学和鸡汤类读物。”这和杨素秋认为应该倡导的“优美而充实的阅读”存在分歧。
在建设图书馆的过程中,惯持的阅读理念需要更新,她逐渐意识到并承认,“美”在很多情况下并不是考量价值的第一维度。
最终,她选择理解和接受,允许这些她自己永远不会读的“机场书”,被摆到了名家名作的旁边。朋友看到后指责:“这些书真的是你挑的吗?你怎么会挑这样的书?”她反问:“图书馆是谁的钱办的?是纳税人的钱。那么,纳税人想要读这样的书,要不要买?”
“而且,为什么一个人不可以去读这些书?”杨素秋说,“如果这些书能够抚慰他/她的心灵,或者给他/她的工作带来帮助,或者教会他/她一种可以上手的方法论,那么就是有价值的。”
在离开政府岗位两年后,杨素秋依然关心着碑林区图书馆的图书借阅率,结果发现:在每个月借阅次数最高的前300本书中,有260本左右是儿童书。成人读者之缺乏,大大震撼了杨素秋的认知。
“可能政府本身也有责任,公共文化服务的推广做得不够好,或者我们的活动还做得不够吸引人等,但我认为软性的、意识层面的问题是更关键的,大家都不愿意非功利地读书了。”杨素秋说。
她观察到,很多家长带孩子来图书馆,只要求借阅那些立竿见影的速成书,比如课外必读书目或者作文指南。教育如此,遑论对自身的要求了。
杨素秋把真正健康的阅读比喻成一栋坚固的建筑,有地基、有门窗、有严整的钢筋结构。而现代人的阅读方式追求速度和堆砌,“从这儿拉了点碎瓦,从那儿弄了点水泥,最后身体里充满了垃圾建材,是个豆腐渣工程”,外界的风一吹过来,这些材料就全被卷跑了。
现代人的生活方式,追求行为与目标之间绝对笔直的连线,即使在象牙塔内也无法幸免。回到校园之后,杨素秋感到自己学生的阅读,也在不可避免地被推往这个方向。她经常看到一些研究生身上背负的压力,为了完成一个课题,他们必须把自己挤进一个狭窄的研究通道,当他们终于完成课题,甚至连一页书都不想再看,这种把书当工具的阅读已经抽干了所有可能的愉悦感。
对于这些学生面临的困境,杨素秋想以自己这一年的挂职感受作为提醒:“不管年轻人选择什么工作、什么单位,你作为一个年轻人自带的新鲜、锐利,很可能过一段时间就生锈了。这个时候你得想一想,你愿不愿意把这个生锈的部分再拿出来擦一擦、抹一抹,这样你就可以再坚持得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