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女人是世界最强的娘子军
没来过衡阳,却听过衡阳恶的田华,一到了衡阳竟喜欢上这个地方。“当时周总在生态园的水边上,分给我一个小房子,每天早上太阳就在湖面升起,碧波粼粼的,我都要陶醉一会。
田华本来想惬意地在水边住“一辈子”,不曾想一来就被派到上海监督质量。上海那边刚稳定,周新平又调她回衡阳负责筹建工厂。2010年,大三湘所在的工业园还是一片荒地,田华来时,周围连吃饭的地方都没有。
由于对环境不熟,周新平找到当地政府,希望能介绍一个工程队建工厂。政府推荐了一个村干部的公司。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大三湘又从北京请了一家竞标公司,组织了10多家竞标。这个村干部把价钱压到最低,大三湘看他的价格低,资质也够,就把标给他了。可是,周新平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地痞恶霸!
“第一天,不好的迹象就表现出来了。”田华回忆道。因为这个工程,除了建厂之外,还有很多其他辅助工程,比如铺管道、布电线等,通常这些小工程需要其他专业公司合作完成。大三湘只把大工程给了村干部,小工程找了其他的工程队。但是,这个恶霸就是不给其他人做项目。“开着铲车,就要去铲人家!他想把所有的项目都揽过去,然后再转包。我们才知道这人不是善茬。”
有个铺设管线的小工程,田华已经同福建一个公司签好合同。但是,恶霸就是不让人家进来施工。福建老板带着儿子进到工地,没说两句就打了起来。这两个人在人家的地盘,哪里打得过?!连滚带爬跑到田华的办公室。田华一开门,吓坏了,这爷俩身上都是血。他们一进来,门还没关,田华就听到有人追来了。她赶紧把门关上,跟他们说,“你们俩别出声,先躲起来。”田华刚把他们藏到最里面的卧室,外面就有人敲门。田华嘱咐道:“你们死都不要出来!我死都会说没见到你们。”
田华后来知道,敲门的是那个恶霸找来的黑社会。
“田姐,人在哪里?”门一开,那个人就把脑袋探进来问。
田华从门缝里看,这个黑社会大汉身后还跟着一群,胳膊和身上都是纹身,个个手拿铁棍。
“什么人啊?”田华茫然地问道。
那个人压低了声音,凑到田华跟前,一字一顿地说:“如果我在这找到了,就铲平你的办公室!”
“出什么事了?你们找什么人?”
“那你让我找一下。”
“可以啊!”田华把身子让开,示意他进来。
那人一看田华是这个态度,打开一间房门看看没有,说:“反正跑也跑不远!”放狠话就走了。
田华听他们脚步走远,马上回到卧室,叫那两个福建人赶紧跑。谁想到那两个挨揍的也不是善茬儿,他们正在打电话叫人来。田华想拦,都拦不住。没过一会,办公楼下黑压压的聚了七八十号,挤得满满的,每人手里拿着编织袋包着的武器,有长有短。
报警!田华拨通了电话,警察问,“开打了没有?”田华说:“马上就要打,快来呀!”
可是警察一直没到。眼看着两边已经吵得鼻子碰鼻子,稍微谁一碰谁,可能就是一场混战。
“那个时候,我是真无助啊!”田华说。可能正是这无助激发了田华的勇气。这位职场女性,竟然直接跑下楼,站到两拨人中间。大三湘的其他员工,也要跟着一起下去拉架。“我没让其他员工来,尤其不能让男员工来,我跟他们说,你们男的不要来,一般人不会对女的怎么样。没办法,我是真怕出事。现在想起来,也真是胆大。”田华笑着回忆说,“我具体讲什么也忘记了,反正就是说了一堆好听的,劝大家和气生财,工程是做不完的。”
中国女人是真强!奥林匹克运动会如果分男女,中国女队绝对是金牌第一名。中国男队肯定是10名之后。不信,把奥运会男女金牌分开算算?!
中国女人为什么强?中国男人太弱,女人再不强,养不了家。
做农业必须有一颗坚强的心
黑社会也是为钱,两边也都不想出大事。双方都说看田华的面子,另约时间谈判,就撤了。
第二天,在工地的一间房子,作为谈判地点。田华说:“他们一定要我去当中间人。到了约定的时间,我一看房子外面两边摆满了1米多长的铁棍。都是现做的,断口白花花的,他们是用砂轮机把工地的管子割断,摆了一排,但其实就是吓唬人。一米长的棍子,挥起来也不方便啊!”
中国女人呀,算是把中国男人看透了。
田华一进房间,双方已经坐好,两个老大一人一边,后面各站着一堆五大三粗的大块头。田华心一横,坐在了两人当中,和两位老大说,“你们今天要是好好谈,老姐姐就给你们当个中间人。你们要是闹,我就不管了。”双方表示愿意。那个黑社会说,“你放心,我是认理的,也不是谁都帮。”
“心里真害怕,他们谈的时候我就坐在最里面,离门最远的位置,房间只有一个小门,里面站满了人,外面还有一帮。万一打起来,我肯定跑不出去。”事后,有人告诉田华,那天有人还带了枪。
田华一面和福建的工程队说好,保证他们把这点工程做完。另一面劝说当地的恶霸:“这样的工程不是你们的强项,你要是真想干,把能做这样工程的人找来,我跟他们谈,谈成算你的工程。但你必须保证工程的质量,别搞出事故来!”好在那天,双方还都讲道理,又说都是冲着田华的面子,算是谈妥了。
“不止这一件事,这个恶霸中间还来来回回闹过很多次!你看工厂现在的围墙做得很简单和粗糙,原来设计根本不是这样子!他把工程一拿到,说是给你优化设计,其实就是偷工减料。一天到晚就为这个闹事,我们只好把围墙给他做了,还有排水工程也给他做了。不仅如此,最开始合同里写得很清楚,乙方是带资来建,工程也是分阶段付款。可是他不管那一套,只要没钱就来要。每次他拿结算单来,你不能改,也不能审他的,他要100万,就得给他100万,实际上只做了50万的事儿。整个是个赖皮,气得我们要死。我们就想等他把工厂工程搞完,赶快结束。我们再建办公楼,就跟他没关系了。”
但这恶霸早知道大三湘要盖办公楼,又来争这个项目。“办公楼是古建,他不懂,我们没给他,他就一天到晚闹。跑到我的办公室,拿着一米来长的刀子拍到桌子上!”田华讲到这,笑了笑,“我那时候也挺小气的,老担心电脑被他搞坏。他一来,我就把电脑藏进抽屉里。”
这期间,周新平赶回来几次,特意请这个恶霸吃饭。“餐桌上,周总与那恶霸称兄道弟的,我看着真不是滋味,周总在美国公司工作时,是满口英文,温文尔雅。周总知道我难受,后来再和他谈,就不让我跟着了。”田华说起这件事情,依然很激动。
“当时工厂早该建好了,我们按计划已经把设备运来,他就是不给厂房装门。怕人偷啊,我们只得24小时守着这些机器。从冬天守到第二年的夏天,冬天晚上冻得发抖,夏天又被蚊子咬死。那一带有些坟墓,过来烧纸的人多。守设备的都是大学刚毕业的小年轻,他们经常做噩梦。那段时间过后,个个都坚信有鬼。”
但是不管周新平和田华怎么说,只要不答应给他办公楼的项目,恶霸就不给工程收尾。他甚至放下狠话,“你包给别的工程队,看看他们敢不敢做!”当田华选好承包单位,定下了开工的日子,恶霸不停地给她发短信打电话,直到奠基前一天还在威胁田华,“我要开压路机把你们的房子推掉!要喊几百个农民把你们的门口堵掉!咱们谁都别想干!”当天恶霸还真的带着一帮人把挖掘机开到厂区里了。
为了这事,周新平几次找到当地领导。但都是口头安慰,没有实际措施,还有人说“这属于经济纠纷”,让周新平自己处理。
周新平又没退路了。
人没退路时,才知道自己的潜能。周新平说,“不能让他再欺负我们,否则做不下去了。必须豁出去,大不了不干了,也要出这口气!”周新平跟承包办公楼的单位讲,“你去找两车人来,我每人发1000元,要是真打,看我号令。打完了,我再跟他去政府讲理!”
那时候周新平也提前报了警。等到办公楼开工奠基的当天,周新平拉来的两卡车人就停在路边,几个警察也在工厂周围巡逻。当地建楼要杀鸡拜土地神。仪式上,那些拜神的人,嘟囔着一串谁都听不懂的话,不时地向天上地上洒点酒。十几米外,那恶霸带着二三十人在工厂门前一直走来走去。
“人家奠基都很高兴,我是提心吊胆的。”周新平紧盯着门口,给那个施工单位的人说:“只要他们过来,就照腿打,打断了,我负责送医院!”等到仪式结束,鞭炮也放过了,恶霸才一个人走进来。
周新平看到他,一改往日的和善,脸气白了,拍着桌子说,“你要是再惹事,我就把你埋在这里!”恶霸看周新平真要动手,赶紧打电话报案。政府来人调查,虽然也知道是恶人先告状,但还是把周新平拉到派出所,录了笔录。
周新平说,“我事先电话都打到县长那里去了,县长指定了一个政法委书记,说让他来协调,但那天就是没人来。”周新平沉思了一会,又说,“地痞流氓是可恨,但也就那几个人。政府我们也理解,怕弄成集体事件,也不好过多干预。所以在中国干农业要有颗坚强的心,要顶得住委屈,虽然你是在做好事。”
不过,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地痞无赖找过大三湘的麻烦。
写到此,我们要给读者第八个建议:如果你没有周新平和田华这颗坚强的心,还是干点别的吧!
农村的盗窃问题
农民喜欢占小便宜,小偷小摸的事多。不信到农村看看:不仅果树结果要有人看着,鱼塘要有人守着,散养的鸡鸭也要防窃,新盖的房子都安着防盗窗。农村没多少人,防谁?左邻右舍?城里有碰瓷的,农村更有。不信你撞死一只鸡试试?
主流媒体总是把农民描写的憨厚老实,吃苦耐劳。
我们案例组都是城里出生长大的人。研究大三湘案例对我们最大的震撼不是这个案例本身,而是我们脑袋里的农民印象被颠覆了。在研究大三湘的一年里,这个问题不断地冲击我们。在案例最后成稿的过程中,我们才逐渐有了答案——原来是我们脑袋里的印象错了。
一个社会的礼教传递只有两个渠道,一是家里长辈身传言教,二是上等人用行动传递给下等人。中国谁是上等人?这是理论界不能说也说不清的事。但农民知道,城里人就是上等人。因为六十多年的户籍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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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城里人有了基本的生活就业看病养老的保证。不管这些保证多与少,但农民却没有。
上等人都没有做到忠厚老实吃苦耐劳,凭什么下等人就能做到?所以城里人身上有什么毛病,乡下人也有,而且还有放大!
为什么会放大?因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农村人因为占不到城里人就业医疗养老那些大便宜,只能占点小便宜。干活偷点懒,少干就是多赚嘛;顺手拿根别人地里的葱,晚上偷着在别人鱼塘下一网,秋天摘一点别人家的茶籽,特别是那些大企业的茶籽——他们有的是钱。
不要以为周新平的“发心”是好的,农民就不偷大三湘的茶籽。
特别是知道一个人心好,需要时间和事件。
一般农业投资者,当8万棵树苗死了7万9千800棵时,或者没钱了,或者觉得太难,大多数会选择放弃,走回向农民收茶籽的老路。于是,尽管最初是好心,但在农民眼中就成了骗子。因为你对土地的承包至少几十年,剩下的土地租金找谁要?更关键的是你可能还拿了政府的补贴!
哭了三天的周新平没放弃,找来钱继续做。于是,农民发现大三湘真的不一样。慢慢的,经过一点一滴各种事实,到后来,农民给大三湘起了个值得骄傲的外号——“三不欠公司”———不欠租金、二不欠工程款、三不欠农户管理费。从开始的不愿意租给大三湘到第三年主动来找大三湘租地,有的农民甚至把已经跟其他公司签约的土地解除合同,一定要租给大三湘,以至于,大三湘本来只准备种植5000亩示范基地,不得不突破规模到3万亩。
这个外号让周新平骄傲,但却发人深省,难道大多数农业公司成了“三都欠”的公司?
在此,请读者跟我们一起思考:为什么大多数公司欠帐?
大三湘“投入太大了。”平安村书记周法文告诉我们,“我们是农村的,懂得农事,大三湘的做法符合做农业的要求。”在大三湘刚刚修整土地的时候,周法文就看到了不同。“以前没有见过花这么大力气的,一般公司最多搞几百亩。但是大三湘在常宁基地第一年就把4000亩荒山平整完,好多台挖掘机一年到头在山上。付钱全部是几百万、几百万地付。投资农业是要很大资金的,我们一看,这应该不是骗钱的,是干实事的。所以大家做事也就越来越认真,大三湘说话我们就听的多。”
然而,农民也不会因为大三湘是“三不欠公司”就不偷大三湘的茶籽。
大三湘的每片茶山都请当地有威望的村干部做管理员,协助处理与农民的关系。“董事长发了工资给我,我是管理人员,就要负责。”现在平安村有7个组长,5个村干部协助大三湘管理。茶籽成熟的时候,每天村里都有人在茶山交界的地方巡查。“镇政府和公司派专车在村里宣传,告诉农民茶籽不能提前摘,因为油量少,摘了也没用,还浪费了茶籽。。”周法文告诉我们,虽然老百姓都明白这些道理,但仍不免有少部分人贪小钱。为此,大三湘在寒露前20天开始,会组织巡逻队巡山。周法文这个曾在外打过工,见多识广的村支书甚至建议在油茶籽成熟期间,用无人驾驶飞机巡逻,防止有人擅自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