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爽,焰火-盛,布面油画,60x90cm,2024
熊爽的变化很大,让人觉得,人生颇多感慨。放一篇阿改关于他的旧文,作为比照:
艺术家:熊爽
策展人:欧阳星
开幕:2025.1.18(周六)16:00
展期:2025.1.18-2025.2.18
主办:DNArt Space
地址:
中国北京市朝阳区798艺术区706北路
DNArt Space
我对熊爽的新作感到惊讶,一些东西变化太大,超出了我的预想。但仔细看来,其实是他一直的方法取径,还仍一以贯之的。
对不稳定的恐惧,又在不稳定中享受内心的片刻之安;对稳定僵化的不安,反过来把安逸的再次掩饰成游离的。以及:对一次过、薄画的执着,把轻松简易理解为率性自然,甚至可以按直抒的表达状态去改造覆盖痕的重叠之法。
你可以体会到,他的画面始终在伴随的这种即时感、当下的片晌之安,在过往的画面内容里,是表现为类似于此的一些东西:路旁偶尔遇见的一棵树,天空中一瞥而过的飞鸟,一把椅子,等等。而背景,则一律是空气的雄浑气象。从情致类型上说,大抵属于,类似客寓此身于世,在风景里苦中作乐、贪得半晌之欢,那一径滋味。
至于轻易感,则指向绘画语言的不磕绊、不迂回,一下即是,能啥样便啥样,不刻意为之地打磨,不修边幅的率气。这种不修边幅配合着一种敷写内心之生的真实感,生途路畔、从画面外浸染到画面内的气息。但现在,这种内容写生感弱化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完全基于布面上的绘画性取向——在如琢如磨的取向和一气呵成的简易松弛取向间,两股形式意志在拉扯,或出于内心自我的诉求,或出于绘画语言的系统标准,让一些看上去直给的东西,实际是复杂的。这种复杂,带来了一些值得商榷的东西。
熊爽,“深色的念”系列,布面油画,50×80cm,2016
熊爽,“何枝可依”系列,布面油画,60x90cm, 2018
路边风景,如今演变成了烟花。烟花也是转瞬即逝的,但作为绘画题材,和路旁之树的即时感不同,相较之下,烟花没有那么多苦涩中享受安逸的鲜明生活气,而更像是真空的、书面化的“一瞬”灿烂的情感投射/想象。
笔者的感受是,熊爽的外部环境变了,因此之缘故,生活体验范围进一步内缩,于是日常生活中的即刻,变成了书面化的即刻。烟花是个典型符号,对位的意素是,“易逝的”、“浪漫的”。其实是,把暂时性、不稳定性,审美化、升华作一种稳定的价值,从而把不安全感重估为安心。作为心理防御机制,或可以看作,一种象征性的自欺,底色还是对稳定性的渴望。
但另一方面,还有一股正好相反的气质,纠结着卷在了一起,就是对布尔乔亚式的稳定所具有的重复压抑、无奈匮乏感,进行的对冲、补偿。
能爽笔下的烟花,往往首先表现为冲刺的动势线,炸开的光团则变成抽象图形,其实不是一种对烟花的感官体验的再现;和绚烂相匹配的罩色光晕效果等等间接手法,与之决然无关;颜色也都在画面本身的整体调性中,是灰调色的色彩趣味。冷灰色调消解了感官愉悦的直白表达。也就是说,烟花在这里,是纯图示性的,是艺术家表达的介体,不是表达的对象。
原画与图片有一些区别。图片强化了原画中一些被收住的东西,例如:明明是尚快、尚简易、贯彻了薄画法的趣味,却还是有对皲裂痕、覆盖后底层透出肌理痕迹等等手法的运用。不经意间,绘画性本身的方法意志,和艺术家崇尚轻易的绘画趣味产生了拉力,一些东西掺了进来,让画面也出现了一些似轻而重,似逸而能的滋味。
熊爽,焰火-瓣,布面油画,60x90cm,2024
熊爽,焰火-开,布面油画,60x90cm,2024
熊爽,焰火-炽,布面油画,60x90cm,2022
熊爽对这样的画得快、不修边幅的随兴,具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肯定。这样的艺术态度,在创作者中间,是很罕见,大家都喜欢努力“苦”画立品,即或有人搞“即兴”美学、“不刻意”美学、“临时”美学,那也都是苦苦经营、沉淀过后的东西,是小心翼翼基础上的“画得率”;真的如熊爽这般坦然、率性地对待绘画这个总被视作问题因而成了问题的问题,也就不再有问题的,却是真的不多。
笔者曾风闻,他非常勇于认同自己每件作品的价值,每一时、每一刻的成果;而非顺服于某个
自我
建构性的方法体系,所塑造的判断标准。其实从他的画面,也可以逆推出他具备类似的性格。以现下来看,艺术实践者、尤其是绘画实践者,总是被环境拖入可能性、配得感、自恰性等等七七八八标准所带来的焦虑,以至于ta们口中的自我肯定,都是带问号的,或者他律、从他者标准的;能够真正地对自己的创作,做到不被各种标准绑架、完全先发地自我认同,却是不易的。这是熊爽的品质,一些先于对作品做判断的、值得学习的品质。
有时候,比做评判更重要的,是“为什么”。譬如,为什么从他的旧作,会演变出新作,明明绘画意识上并没有断裂,但给出的感觉,会有那么大的差异。以意逆志地推看,获得的是一个人。
和现场布面画作的烟花相呼应,既形成关联、又形成对比的,是熊爽用ipad画的烟花、所制成的灯盒。从媒介语言上看,它们和一次过、尚轻松简易的画风,更加顺势理所当然地契合,因此也具有更容易被认同的视觉;而且,它们的平面装饰化意志,非自然化的取向,随意松弛,光和暗之间直给的明亮,视觉上一时愉情的小快乐,都是简单纯粹的,不会有架上绘画的那种多标准角力、左右手互搏。
看着熊爽,笔者有些莫名其妙的感慨,是反观自己说的:为什么非要被艺术绑架呢?先好好善待自己、善待生活,不好吗?还是说,大部分做艺术相关工作的人,都是天生拧巴,就喜欢和自己过不去,才会自觉不自觉地走入这个喜欢自我折磨的地方?
展览现场,DNArt Space
左,
熊爽,
Triangle,木板丙烯,20x30cm,2019
右,熊爽,焰火-凋,布面油画,30x40cm,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