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是带着父母去深圳的,这次旅行对他们而言,最大的触动不是我做了什么,而是他们终于开始意识到“自己孩子的这一代,老了”。
这个“老”不是年龄上的差异,而是生存空间上的挤压,当越来越多的90后开始在事业上风生水起,不断地抢占着社会上本来就不算多的职场好位置的时候,很多在我父母眼中“混的还不错的同龄人”的生活并不算美好。
父母生活在普通的三线城市,作评价对比的时候,也只会拿着一线城市的收入状况来对比三线城市的工资水平,就像他们一贯认为如果某朋友的孩子在上海工作10年,年收入三四十万,当个团队负责人,已经是相当优秀的水准。可是他们永远都不知道这些数字的背后,真相是什么。
这一次我很认真地跟他们说,我这个年龄段,如果在北上广打拼了差不多10年,一部分人铆足了劲,已经做成了创业者、合伙人或者到了企业很高的级别,带动整个家庭生活进入到一个更高的阶层。
那么余下来的那一部分,如果还没有在大企业爬到比较高的职场位置,收入上没有突破50万这个门槛的话,未来想再往上走的概率是非常低了,天花板差不多就到这了。
因为90后群体成长太快了,他们无论是从创意、精力、时间来看,都有着巨大的优势,而且他们身上的家庭束缚和责任包袱要轻的多,职场发力速度更快,成效更快。
企业是很现实的,它们不是体制这个暂时还遵循按资排辈的群体,企业要的是收益和成果,谁能力更大,价值更大,谁上。一旦更加年轻的群体占据了更高一级的职场位置,下面那些哥哥姐姐年纪的人想再往上走,基本上不可能了,只会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在快车道上超过去,他们不会孔融让梨的。
02
最近很多渠道上都能够看到中年危机的讨论,因为一个悲剧,触动了很多差不多年纪的人内心的恐惧感和危机感,在同情这个家庭的同时,我们都会惧怕自己有一天让生活陷入到某种绝境。
就像我在深圳跟父母说的那番话,其实就折射出我长期以来一直萦绕着的现实危机感和不安感,而我在过去7年时光里所做的尝试以及最终的辞职,也是我本能对“危机和不安”所作出的行动反馈罢了。
我以前入职的单位清闲自由,生活在里面的人无一不以此为骄傲,认为钱多事少离家近,远远胜过很多在企业辛苦打拼的同龄人。
要想持续满足于这种骄傲,那么就要学着区分阶层,学着同化环境,让自己永远跟同类人生活在一起,在工作之余,在生活之余,永远讨论这种优越感,沉浸在优越感中.
体制内只跟体制内的人玩,甚至有人为了把这种优越感区分得更加清晰,还会强调公务员有公务员的交流群体,全额拨款事业单位有全额拨款事业单位的群体,社会化用工则是另一个群体。
这种区分也好,抱团取暖也好,时间久了,会让我觉得自己与世隔绝了,我所看到的东西,是环境想让我看到的,我所要相信的东西,是环境想让我相信的,在“对错”这个事情上,有时候我自己都有没有发言权。
那时候我的危机感就出来的,我会觉得自己是个风筝,我飞得高不高,取决于风大不大,拿着风筝的人怎么控制。
风代表这行业,它最大,决定了拿风筝的人的命运,继而决定了风筝的方向和速度。我没有预知能力,但我至少懂得“日中则移,月满则亏”,如果这个行业持续没有活水进入,终究有一天不得不倒逼着内部改革.
但问题是,
我的青春年华等得起吗?当那一天真的姗姗来迟后,我到底还能有多大的能力去迎接改变后的环境?
至于拿风筝的人这点,就更加尴尬了,自己的命运要走到哪里,自己说了不算,得有别人说了算,而且这个评价体系还是由他人来制定的,很可能持风筝的人每隔几年就换一拨,然后评判标准就换了一波,自己到底是跟着变,还是不变呢?
这些年默默观察下来,就是三年河东三年河西重复上演的故事。得势的人开心后又会陷入新一轮的焦虑,不得势的人低迷几年后遇到个新领导上台又有新的机会。
一番番暗自较劲后,其实没几个人真正如愿过,要么给的职务是不想要的,要么干脆就什么都得不到,要么给个甜头后面再埋个炸弹炸得焦头烂额。时光的大部分时间是焦虑惶恐担忧不安,偶尔来点鸡血般的馈赠,但永远无法解渴
。
03
我不在认为世界上有永远美好的行业,如果真存在这种东西,一定是所有人都冲着进去,而这个人群中,坏人一定要比好人有更多的手段去占据有利的位置,获得更多的资源,日子久了,好行业中都充满了坏人,行业怎么会永远好下去。
更合理的状态是荣华一时,衰败一时,如果衰败过程中,希望的种子没有被扑灭,或者时代的命数还在,那么物极必反下自然有人扛起复兴的大旗,继续往下一个高度前进,但在高度的未来依然还会经历荣华后的衰败。
这一轮又一轮的周期能够走多久,最终命运能变成怎样呢,我们不知道。但至少有一点,身处其中的我们,如果恰逢在荣华期,是绝对不能认为世界永远都是这样的,如果身处在衰败初期,也不能侥幸认为未来不会变的更糟,或者有救世主来救自己。
我们必须认清一个现实,人是有生命周期的,最无法抗拒的现状就是年纪变大后,精力就会更不上,家庭人员越来越多,责任必然就会越来越重,身上包袱只会越来越多。
而时代是不会变老的,每一天都有新生力量诞生,每一天都有新的技术革命出现,时代可以做到每一天都是新的开始,那么它怎么可能会眷顾一个逐渐老去的生命呢
。
所以我们需要有危机感,掰掰手指头算算还能拿来做点事情的时光还剩下多少,如果身处在一个没落的行业中,想想自己可以陪它没落多久,自己还来不来得及上岸,如果身处一个发展的行业中,想想自己可以以多快的速度去跟上行业的步伐,至少不能被后起之秀赶超后,把本应该属于自己的位置占住吧。
越早想这个问题,就越早占据优势,也越能避免命运在未来不经意之间的残酷一击吧。
04
当然,想让自己早点应对,就必然要摆脱“依赖”的问题,而“依赖”的背后又牵扯出人的“不安感”。如果从心理学角度来说,这才是根源的东西。
过去的依赖行业,依赖职业本身,依赖杰出领导者,本身就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而这种安全感的根源就在于“依赖”这个动作,因为内心无法自生力量,来帮助自己应对未知带来的恐惧感.
总想着“我要是找到一个厉害的行业和工作,就可以抵消这个不安”,或者“我要是学到一个新的本事,就可以抵消这个不安”,甚至还会有“我要是拥有了几千万的身价,就可以抵消这种不安”。
所有这些行为的动机,本质都一样,就是找到更厉害的东西,让它们来降服住内心的焦虑和不安。
可是,我们会悲哀的发现,无论我们怎么寻找,“不安”永远都在,甚至当我们换到更好的环境中,寻找更有挑战性的任务后,“不安”变得更大,我们不仅仅拥有着“缺乏安全感”的不安,还因为身处在好的环境中,加了一个“担心失去现有美好”的不安。
这让我们更加依赖那个职场环境,甚至以一种更加称职甚至奉献的精神去交付出命运,好像这么做了,职场就可以承诺永远都不放弃我们。
于是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问题,我们因为越来越不安,越要死死抓住一个东西,继而越担忧失去它,最后因为自我被困住了,很难再得到更多的成长,年龄增大,精力下降,家庭责任包袱变多,这又注定自己在职场上是无法处在优胜地位的,当掌握我们命运的那个东西突然抛弃了我们,世界就溃塌了。
这个结,很难解。
我困在其中七年,一直寄希望用各种方式,无论是学习,还是投资,无论是换岗位还是跳槽,去抹平这种不安感。但无论我在外界眼中获得了怎样的成绩,不安带来恐惧依然反复折磨着自己。
直到这一次雪球嘉年华上,我站在台上的那个瞬间,看着黑压压几千人的场馆,当巨大的压力层层压下来,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用全身的力气来抵抗,用整个胸腔的力量发声讲自己的投资感悟的时候,那个心结咯噔一下,突然就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