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洁：教育不只有规则，还有温度
上周二，收到外省两位班主任老师的求助，巧的是两位都是初中男班主任。
当我把两封求助信放在一起看的时候，我发现问题看上去截然不同，但本质却是一样的。所以，我先贴出来两封求助信，读者可以先把两封信都阅读一下，再想一想该怎么答复求助者，再来看看我写的答复，欢迎与我交流。
【求助1】
每次我布置数学作业，小芳都可以按时完成，但是同样的题目让她到黑板上再做一遍，她在黑板上傻傻站半天却做不出来。
每次考试，如果你不把她看得紧紧的，她都会给你做得满满的，但是私下让她到办公室去做，她却做不出来完整的。
我三番五次告诫她，作为一名学生要诚实守信，但是她始终不能改正抄袭的坏习惯。
小芳每次回家都会告诉爸爸妈妈自己作业在学校已经认真完成了，让父母放心。她的父母都是厂里普通工人，文化水平不高，对小芳的学习，爱莫能助。但是却要求孩子成绩一定要好。小芳每次如果考得不理想，都会受到妈妈的一顿责骂，久而久之，小芳养成了撒谎的习惯，因为她发现只要自己考到好成绩，妈妈就会表扬她。
她的妈妈会说“家务活我和她奶奶承包了，小孩子只要学习就好了”，每次我告诉她小芳作业存在抄袭嫌疑，她都会表示很生气，说“老师你不要冤枉我家孩子，我家孩子给我说，你老是让她上黑板做题找她麻烦，让她做偏题怪题”，我听后半天说不出话，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和她沟通。
有一次轮到小芳所在的小组值日，小芳偷偷的跑掉了，按照班级卫生制度，第二天是要重新值日的，我让她大课间进行值日一次，叮嘱她下午放学记得再和其他同学一起打扫一下地面，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下午放学她又跑走了，我真是气的肺都炸了。
她的妈妈竟然发消息给我：“孩子说老师针对她，其他同学没有值日的，老师都不惩戒。”
不信任老师，只是一味相信自己孩子说的话，维护自己孩子，这样的家长，我很无语，有劲也使不上。有时候想想，孩子是你们自己的，你们不在意，我又单方面操这么多心干嘛？可有时候又觉得作为老师，不说不管总是不行。
和小芳家长的沟通问题，一直困扰着我，成了我的一个心结。
【求助2】
“老师，我不舒服，请一天假。”我刚强调完这次考试的重要性，当天晚上小明就发消息向我请假了。
我还是发去关心的话语:“告诉家长没有？去医院看看吧。”
“已经说了，谢谢！”收到小明信息后，我给他爸爸打去电话，了解情况。小明爸爸说他和孩子妈都在外地上班，等会儿问问孩子嫂嫂。之后，便如石沉大海了。
父亲软弱，母亲强势。哥哥脾气不好且没有工作，也不管小明。嫂嫂性格好一点，但总觉得自己是外人。这一家人！
“老师，我发烧了，需要再请假一天。”看到信息，我连忙给他嫂嫂打电话，就是不接。又给他爸爸联系，提醒大人带孩子看病。
小明请假延续了四天，终于在周五来上学了。
“一定要注意睡眠，注意保暖。”放学时，我特别叮嘱他。
周一，小明又没有来。
给家长打电话的工作又开始了。
“娃儿又没有来吗？我问问。”过了一会儿，小明爸爸说孩子喉咙痛，头晕。好吧，批假！
又过两天，小明来上学了。这回总该正常了吧！
“老师，我要请假。”小明脸色忧郁，上身微倾。
“又怎么啦？”我一脸诧异。
“不舒服，想休息一下。”他低着头，不看我。
“我先跟家长联系一下。”他爸爸听到孩子又要请假，很生气，说要和小明通话。
父子通话后，小明哽咽着跟我说对不起。说他哥哥嫂嫂在闹离婚，他很烦，读不进去。我劝了好一会儿，小明的情绪稳定下来了。
第二天，他又没有来。继续打电话给家长了解，说他有时玩手机很晚，第二天起不来，就说生病了。哎！孺子不可教也。
期末考试后，学生需要到校再上一周自习。结果，全班就只有他不来。连告知我一声都没有！我真的无语了。真的不想看到他了。
【于洁答复】
我先把求助案例理一下头绪。
求助1：小芳抄袭，小芳撒谎，小芳逃值日生，小芳说老师针对她。家长不配合班主任。
求助2：小明找借口请假，小明找借口请假，小明找借口请假。家长缺少陪伴和管理。
面对小芳抄袭，班主任让她上黑板做，戳穿她的把戏；面对小芳撒谎，班主任向家长反馈，戳穿她的谎言；面对小芳逃值日生，班主任要她第二天罚做。
面对小明找生病借口请假，班主任一次次打电话给家长，结果都无果。
小芳和小明，都是班主任眼中不遵守学校规则的问题学生，几次三番违反规则，班主任心头就开始气恼、无语、不知所措。
当班主任把眼睛仅仅紧紧盯在学生必须遵守学校规则上，那么一双火眼金睛、一根金箍棒应运而生：
一看学生的作业就是抄的，我就要让你上黑板来做，让你的自作聪明变成一个笑话，让你明白，你也只能骗骗你自己，你是骗不过我的火眼金睛的，你傻我不傻。
我还要告诉你的家长，省得你化身小绵羊又欺骗了你的家长。
像不像孙悟空三打白骨精？随便你怎么变，怎么骗，我都要戳穿你，并且让你得到惩罚。
一看你请假就知道你又是编造理由借口，我就要给家长打电话来对证，几次三番，我就觉得孺子不可教也，没戏了。我甚至也不希望你来学校了，来了也是麻烦，拉掉班级平均分啦，搭掉老师很多精力啦，天知道下次你说不舒服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这是求助信没有讲出来的潜台词。
老师不是孙悟空，学生不是白骨精。
问题学生背后各有各的难言隐痛：
抄袭是为了得个好分数让父母高兴，满足父母的高要求；撒谎是为了父母高兴，保护自己不受伤害；逃值日生是因为家里从来不做没有劳动的意识，也恐惧劳动；一切行为快要败露时对着老师反咬一口，选择有利于自己的话来说，先保护自己最重要。这是小芳的思维逻辑。她就像老师、家长这两只大猫面前的小老鼠。
请假是父母都不在身边，哥哥嫂嫂又在闹离婚，感觉自己被抛弃了一样，心中烦恼忧郁，寄情于虚拟手机世界，麻痹自己，逃避现实，书读不进去了，这是小明问题的根源。学校和老师，除了强调规则意识，并没有更多的作为。小明也是一只小老鼠，唯有缩在手机的洞穴里，才觉得安宁。
我们的教育，是不是只有规则意识？
一定不是的。更多的是人性的美好和温暖。
发现小芳抄袭，与其让她尴尬丢丑，不如课后给她细讲那题，让她听懂后拥有一点点学习的成就感。因为无论是抄作业还是考试作弊还是在父母面前撒谎，都是心带惊恐的，长此以往，这孩子要么胆大妄为无法无天，要么憋出心脏病来。
发现小芳逃避值日，不如找机会请她和自己一起打扫教室，手把手教点值日方法，并不吝啬赞扬。一点点进步也是进步。
发现家长和老师教育理念不合，先摒弃对家长产生的不适感，以后利用家长会开设小型家长学校，每次都教授一点点育儿方法，能听进去一点点也是好的，一点也没有听进步也没事，尽力而为在学校里好好教学生就可以。
小明是生活在一个冰冷世界里的男孩子，他的物质和情感需求，几乎是一片空白。他的一日三餐是怎样的？他的生活比如脏衣服是谁在打理？他的心事向谁诉说？他的寂寞谁能倾听……他的忧郁如此沉重。
除了语言上“注意睡眠、注意保暖”，我们是否可以更多有所行动？比如定期邀请他父母和小明以及老师进行视频通话，保持这个家庭父母与孩子的联系；比如老师去家访，了解小明的生活，饮食如何，床褥是否暖和……
最重要的是，老师面对他们的时候，能否有点笑容？而不是板着脸谈论规则意识：不能抄袭，不能撒谎，不能旷课。
当教育带着生硬和冰冷走向学生时，迎来的必定是问题与烦恼，
当教育带着温度拥抱学生时，迎来的也许是冰山化水，春的来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