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十二小时

LCA · 公众号 · 艺术 · 2025-03-02 14:10

正文

2025008

活生生的历史

“日期是不可或缺的挂钩，历史事件的花锦就挂在这个挂勾上，”艺术史亦是。

作为一名基督徒，如果能与耶稣共餐，那是何等的荣光。米兰圣玛利亚感恩教堂的修道士就有这种待遇。餐厅内高 4.6 米，宽 8.8 米的一面墙壁上，一幅耶稣与十二门徒用餐的画面赫然出现在人们眼前。画面中心人物双眸低垂，双手摊开，无意参加这场“博弈”，他柔和鼻头下微抿的上唇，暗示他是位智者。温暖的红色—— 500 余年的岁月变换，使他的长袍不再鲜艳耀眼，蓝绿色的斗篷和头顶明亮的窗景，更赋予人物崇高与神圣，这个人就是耶稣。

《最后的晚餐》局部

他说“我实在告诉你们，你们中间有一个人要出卖我了”，话毕，门徒不堪其忧，相顾而言，有的思忖耶稣说这句话是在看谁，有的在交头接耳猜测答案，有的试图直接询问，有的身体倾倒，面色阴沉，紧张直达指尖。达·芬奇（ Leonardo da Vinci ）是何等的深思熟虑，才能把活生生的人物既轻松又自然地安排在构图中，既不生硬也不造作，达到一种松弛的平衡与和谐。艺术家对焦点透视法则的完美运用，无限扩大了餐厅的空间，仿佛在墙壁里面增添了一个大厅。我们可以想见他秉烛测量的场景，修道士用餐时看到这幅壁画的表情。这个能为斯福尔扎家族（ Sforza Family ）带来无限荣耀的旷世名作——《最后的晚餐》，历经三年终在 1498 年 2 月 9 日竣工。次年，邻国侵略者入侵意大利时，也曾打算将这面墙连根拔起——从房子上拆下运回法国，局限于当时技术上的难度无法实现，不得已作罢。

最后的晚餐达芬奇石膏底蛋胶画 1498 年

艺术史总是会给人想象，每个热爱达·芬奇的人或许都会冥想自己站在这幅作品面前是怎样的心情。多年后却变得满目疮痍，掉落的颜料透着石灰底，人物细节模糊不见。虽然这并不影响《最后的晚餐》仍是人类天才创造的伟大奇迹之一。

1305 年，来自佛罗伦萨画家乔托·迪邦多纳（ Giotto di Bondone ）为意大利帕多瓦的斯克罗维尼礼拜堂创作的系列湿壁画问世，墙壁主体的38幅大尺寸壁画描述着耶稣与圣母玛利亚的生平，以《最后的晚餐》作为系列的终结，为人熟知的《哀悼基督》、《犹大之吻》也位列其中。墙根处是一圈用灰泥手法绘制的“恶习与美德”的拟人像，例如审慎、刚毅、信仰、愚蠢、嫉妒等。《信德的拟人像》被表现为一位年长的妇人，她右手持十字架，左手持事关信仰的手卷，身着高级色系的群袍和披风，流动的衣褶宛如出水质感，颇有曹衣出水之风。群袍及脚的长度增加了人物的庄重，翻起的手卷和微曲的右膝仿佛在告知她刚从背后的暗黑地界走出，浑身散发着理性而又坚定的银色光芒。自此，乔托家喻户晓，成为意大利国民级的一代宗师。

信德的女人像乔托湿壁画 1305 年

时光也似乎更偏爱乔托，700 多岁的力量足以把教堂中徐徐而过的穿堂风拧成破坏力极强的龙卷风，但这组比《最后的晚餐》早近两百年的湿壁画几乎没有剥落，那蔚蓝苍穹下的色彩依旧明艳，在历史的长河中熠熠生辉。

意大利帕多瓦的斯克罗维尼礼拜堂内部

最后的晚餐乔托湿壁画 1305 年

犹大之吻乔托湿壁画 1305 年

区别在于，乔托运用的是湿壁画技术，达芬奇则是干壁画。

湿壁画（ Fresco，意大利语“新鲜”的意思）是一种绘制难度极高、步骤极为繁琐的媒材，在正式绘画之前需要准备多道工序，需要涂抹两层质地不同的灰泥基底：最贴近墙体的一层（ Arriccio ）相对粗糙，其上附加的一层（ Intonaco ）则更为细腻平滑，可直接作画。留给艺术家创作的时间就是细石灰还未干燥的 8-12 个小时，在这期间迅速起稿、填色，不需要任何粘合剂，色粉就会被吸附到墙面中成为墙壁的一部分，因此，湿壁画可以理解为一种颜料与石灰墙体混合钙化的过程，也是已知绘画方式中保存最经久牢固的画种。如果过了黄金 12 小时，石灰干了就无法吸收水分和色粉。这明显不符合达芬奇边画边思索的风格，因此他没有采用传统湿壁画的画法，而是进行了一场大胆的尝试，即在干后的灰泥墙面涂上一层底漆，然后在这样的表面用油彩与蛋彩进行绘画，它无疑令颜色不能渗入墙壁，在完成 20 多年后画作就开始出现无法逆转的自我损坏，其表面颜色剥落加上房屋墙壁本身盐分与水从背后的侵蚀，到了 16 世纪中期，达·芬奇的这幅画作在瓦萨里（ Giorgio Vasari ）等人的眼里已变得模糊不清。

湿壁画：涂第二层湿石灰截图 | 湿壁画的永恒之美

湿壁画：刻画细节截图 | 湿壁画的永恒之美

在湿壁画中，用碳粉转描完成底稿后，勤劳的画工和艺术家们想出三个办法确保细节：在湿石灰表用水溶的矿物颜料或土质颜料直接作画，艺术家将底稿分成不同的区域，精确规划每天的工作范围并高效完成；如果石灰干燥了，可以运用各种被称为“坦培拉”（ Tempera ）的具有粘合效果的媒介，如各种动物胶、树脂、蜂蜜、蜡等，经过漫长的实验，与色粉结合效果最好的就是鸡蛋和酪素，它们黏合性强，色层坚韧牢固，优秀的透明度既保留了色粉的光泽与质感，又不影响色相（干壁画多用此种方法），后期壁画的润色和收尾多用这种方式；油彩画法近似于油画，即采用植物种仁压榨制油调配色彩。至于采用哪种方法，可以根据实践灵活结合，技术人员在修复佛罗伦萨圣十字教堂和斯克罗维尼礼拜堂中的壁画时，发现伟大的乔托为了取得丰富而微妙的色彩效果，时常将以上三种技术混合使用。

黄金十二小时

正文

请到「今天看啥」查看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