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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

楼市大嘴巴  · 公众号  ·  · 2018-09-28 19:41

正文

生命最后几年,外婆几乎整天窝在一张为她特制的靠背椅里,双腿搭在外公加固过的四脚木凳上,双腿因为肿胀的缘故,张开成一个八字形,上面蜿蜒着青色血管。


她似乎是在看电视,头一点一点,像八倍慢动作的鸡吃米,伴着沉滞的鼾声。


电视里的声音只要一发生变化,她会立刻醒过来。说:幺儿,不关事得,你看你的。不久就又陷入混沌。


外婆家时常很暗,为了省电,只在有客人的时候才开灯。开了灯,那昏暗的白光更让人容易困倦,了无生气,所以我也常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就是在这样一间屋子里, 眯着,醒来,外婆的一天就过去了。


我们去看她的时候,她常央求“陪外婆打麻将嘛”。大人们总是立刻就答应了外婆,而我们这些不懂事的孙辈要么直接拒绝,要么不情愿地坐上一两个钟头,瞅准机会就立刻逃了。外婆就会假装生气地说:你小时候最喜欢跟外婆打麻将得嘛,停电了点起蜡烛还要打,现在不陪外婆了……


大多数时候家里只有外婆和外公两个人。以前他们每天下午一定要玩叫做“长牌”的纸牌,嘴里念着“偷梅子”“偷黑幺”一类的“术语”。四点半的时候,外公会去把中午的饭热上,然后又回来继续玩。他们打牌的时候,我不停在旁边翻着电视,但最终都会投降般地放下遥控器,跑去睡觉。


我从没有认真看过他们打牌,更不用说学了来陪他们。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这其实是相当有趣的纸牌游戏。


吃完晚饭,外公照例会外出锻炼。说是锻炼,其实就是快走,走很远的路。我曾经和外公在清早走路去公园,洒水车刚经过路面,路灯还亮着,我们已经出发了。


外公走得很快,快得不像老年人,但我并不知道这样快走的含义,只觉得无聊。到了山上公园的某一处,外公停了下来,在一棵看来是他长期使用的小树上,开始重复用背撞树。这种似乎是自创的锻炼方式我依然不懂是什么意思,只在旁边无所事事地踩着树叶听响。我唯一期待的,是能够看到山上的猴子,以及另一个没多少人见过的世界。


冬天的时候,天亮得晚,总是只有路灯,外公就在路灯下面一个人走很远的路,带着收音机。茂密的树林间,外公的收音机声和鸟叫混在一起,特别清晰,现在想来,也特别寂寞。


到后来,外公就只有晚锻炼了,只是走出家门去,和这个世界的嘈杂裹在一起,他几乎不因为什么而停留,到他的岁数,世间已再无多少稀奇。


外婆身体肥胖,只能在楼下走几步当做锻炼。早几年的时候,她还能提着录音机到广场做保健操,因为带着录音机,理所当然就成了一群人中的“领操”。我依稀记得那些保健操的动作,有一个叫做“摸鱼”,双手向下,从左到右,配合着膝盖半下蹲的动作,摸180度……


这些语义表述模糊的保健操,外婆是怎么在没有视频的情况下学到的呢?她怎么知道动作有没有做对?这一切都无法知道答案了。


外婆实际上是一个讲究的人,上锁的衣柜里有她的化妆品、真真假假的首饰、量身定制的金丝绒旗袍和存折。她的脸白白的,不仅因为珍珠粉的缘故,还因为长时间待在室内,大腿更是白得能看见青色紫色的血管。


她的头发能总是保持着波浪式的纹样,因为常带着材料去楼下的理发店里烫剪发。但到后来,她甚至连楼都不下了——她羸弱的腿已经支撑不了她胖大的身体,摔倒的次数太多了。


到最后的时候,外婆的白头发散乱着,这是我印象中她最后的模样,她不再讲究。


外公还是和外婆并排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他们之间并没有多少交流,在电视无意义的噪音里,先后睡去。我想,外公出门锻炼的时候,可能是外婆最寂寞的时光。只是,她从不说。


最近我开始接触到养老行业和养老机构。尽管这个行业的未来让人惊喜甚至感动,但我也看到另一种景象,一些地产商只是凭着自己的想法,修建一些适老公寓或是别的什么,然后等着国家政策红利,干着别的事情。


在他们眼里,这是一个“朝阳产业”——从老年人苟延残喘的时光里开出来的花朵。


我想回去的时空,是外婆和同伴坐在葡萄藤下打着麻将,下午的太阳和树影留在她的头顶,她正赢着,头发像漂亮的波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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