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们现在来看下一条。
这一条就是伊川针对孟子跟盗跖的这种义利之辨,大家来看他的分析,我们来看看。
他说:“孟子辨舜、跖之分,只在义、利之间。”说孟子分辨大舜和盗跖——大家知道,大舜是古代的圣王,而盗跖是古代的神偷,什么都可以偷得到的——他说大舜跟盗跖他们的分别是在哪里?就在“义、利之间”。大家记住,什么叫“义、利之间”?他说,这里所谓的“间”就是相去不远的意思,指义、利刚刚要分叉的那个苗头,就差一点点而已。
他说:“义与利,只是个公与私而已。”有的人老是误解宋明理学,说“存天理,去人欲”,老是对宋明理学没有彻底的了解,因为过去反正要批孔扬秦,就人云亦云,乱骂一通。我在这里告诉大家,其实宋明理学所讲的“存天理,去人欲”,就是跟这个有关。他讲义、利就是公、私的差别而已,其实我们讲“存天理、去人欲”,用现在的话来讲,就是“存公理、去私欲”,这有什么不对?我们现在看看什么叫“公理”?法律就是“公理”,社会规范就是“公理”。“私欲”是什么?就你个人的,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欲望,各个不同,但是对不起,私欲只有在不违背公理的前提之下你才能去追求。如果你违背了公理,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无所不用其极,那是罪大恶极,大家说对不对?所以伊川在这里讲,说“义”跟“利”的差别一点点,一点点在哪里?就是“公”跟“私”的差别而已。
他说,你看大舜跟盗跖两个人的差别就是“义”跟“利”,也就是“公”跟“私”的差别。他说,你才刚刚离开“义”,就是“利”,只要你离开公理就是私欲了。所以说“只那计较,便是为有利害。若无利害,何用计较”?只要你有利害之心,你就有计较了,有计较,是在计较什么?当然是你的私利了。所以伊川说“利害者,天下之常情也。人皆知趋利而避害”,大家想对不对?这是人性,再傻的人他也有自利心。
伊川说,“圣人则更不论利害,惟看义当为不当为,便是命在其中也。”大家要记住,圣人跟一般人最大不同在哪里?他不会去看利害。他只看这个在道义上该不该做,是吧?该做,对我有再大的不利我也要做;不该做,对我有再大的好处,我也绝对不能想要做。这就是服膺道义,这样才叫圣贤。
一般老百姓讲句老实话,他心中只有利,是吧?其实人家讲说“人不自私,天诛地灭”,是吧?为什么一般老百姓可以去追求自己的利益,而这些有德君子不能去追求自己的利益,大家知道为什么吗?很简单,一般老百姓手中没有公权力,你有德的人手中有公权力,有地位的人手中有公权力,如果你有地位的人你还有私心的话,还要想去追求你个人的利益的话,那天下还有公理吗?那老百姓不就被你糟蹋了吗?你有地位的人,你绝对不能有一点点私利心,这样你定出来的法律,定出来的这种行政命令才会公道,是吧?这样的话,社会秩序才能够维持。
所以说我在这儿要跟大家讲,我们现在讲有德君子,其实换句话来讲,如果你不是有德君子,你就不配去享有公权力。如果说一般的小老百姓去追逐自己的利益,但这他追逐自己的利益是在法律的框架之下去追逐,如果他违反法律框架去追逐自己的利益,当然要受到法律的制裁。所以说在这里面,我们讲君子、小人之别,其实所谓“小人”就是指没有社会地位、没有官职的人,而“君子”是有社会地位、有官职的人,所以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真有道理!
大家想想看,你当一个市长的人,你如果有偏私,比如说现在要招标,你打算把这个标要给自己老婆的弟弟去做,你订莫名其妙的规定谁会服你?你老婆的弟弟他没有官位,他想要去追逐利益,可以啊,但你不要利用特权,你跟大家公平去竞争,靠着你的经营能力,你的技术,你的资金的控管能力,你来跟人家竞标,你拿到,大家没话讲。但如果有权的人滥用权力造成不公平的竞争,天下怎么可能太平呢?
所以说义利之辨就在公私之间。你拥有公权力的人,如果夹杂着私利,天下不乱,那才怪。大家想想看,像大舜,舜就是圣王,拥有公权力,而且他做得非常好,大家才承认他是圣王,所以你要做圣王就有做圣王的方法,你绝对不能夹杂一丝一毫的私利。任何利害的算计通通要清得一干二净,这样才能够纯是天理,也就纯是公理,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