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惊蛰，下了一整夜淅沥沥的春雨，我没有睡好。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两个墨黑的眼圈。
厨房餐桌上，王姐摆了雪白的杏花。雨后雾重，花瓣上湿漉漉的露水。
Ryan
看起来刚刚吃好早饭，见我下楼，随手从花瓶里夹了一支杏花递给我，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昨日种种遭遇，还望宫本小姐海涵。”
他今天很不一样，换了装束，劲瘦干净，像一条不归的直线，没有一丝多余的线索和累赘。
这是
Ryan最早给我的感觉，之后与他厮混久了，我渐渐淡忘了他本来就应该是一个冷冽的杀手。
一个人若非久掌生杀大权，决不可能修炼到这样的气质，薄到极致，锋利到极致。
“今天你不必去学校上课，由我给你上课。”
“哦。”我淡淡应道，拿起碗吃粥，没问什么课。
“今天的课程完毕后，你就重获自由了，回你自己的房子住吧，以后定期汇报工作即可，再也不必来这里。把这里的这段记忆彻底删除。小季总已经支付你足够丰厚的报酬，相信你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没问题，整整130万嘛，当然什么都能买得到。”我机械般地把粥一大口一大口拨拉到嘴里。
“你小菜一口都没吃，不嫌口味淡吗？”
Ryan指着桌上的腐乳、榨菜丝、醉蟹黄等过粥小菜，淡淡嘲讽我。“不必太紧张，没你想象中难。”
Ryan的间谍
培训课在季渊的书房进行。当日我来，被捆绑放置在这鸦片床上；今日我走，也还是在这张鸦片床上。
他问我：
“对闻人伟这样的男人来说，什么东西每天寸步不离？”
我沉吟，
“手机？”
Ryan
摇摇手指，
“男人身上的固定物品，哪怕他跌落悬崖也不会丢失的物品，你思考一下。”
咦，这里不就有个活男人可以参考吗？
我的目光如筛子，把
Ryan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一番。
我推理：
“衣服会脱掉，鞋子会掉落，男人身上什么东西是掉下悬崖也不会丢失的呢？”啊！我灵感一现，“是手表！”
闻人伟有戴手表的癖好，
我第一次见他，在
SIE的盥洗室门口被他强吻，从他衣袖口看见一个金色的表盘，鳄鱼皮表带，表扣上硕大的一个Ω。
Ryan嘉奖我，“孺子可教，不过还是错了。”
他手心里变戏法一样多了一个米粒大的元件，闪着金属的光泽。
“这是
GPS定位器和窃听器的二合一，接下来我会给你演示如何安装在闻人伟的……皮带靴头上，这是一处比手表更隐蔽、更不容易被察觉的绝妙好地。
”他清一清嗓子，加重了语气，“至少安装在
他最常用的
3根皮带里，才能确保每一天都能跟踪到数据。
”
Ryan向我完整示范了安装
GPS定位器和窃听器的流程，红色线接电源正极，黑色线接电源负极，迷你SIM卡必须安装到位，否则采集到的数据无法传输给后台系统。
“GPS信号很容易被金属和大型混凝土干扰，所以在你能调度的场合，尽量远离这两个东西。当然，你无法掌控的场景下，我们不做要求。”
“第一次初始化安装需要电焊技术，你自己无法实现。所以你要做的第一步是偷一条闲置皮带给我们专业技术人员，我们安装完毕后你再神不知鬼不觉放回去。”
“皮带扣每天穿脱、震荡、颠簸，都会导致元件断电、死机，移位，一旦我们后台收到的数据有误，你需要马上对实物进行抢救和修复，每次安装或修复的时间不能超过10分钟，这部分工作需要你自己独立完成，闻人伟是个很警觉的男人，他在担任政法委书记之前，有足足12年的刑事侦查工作经验，你要小心。”
“
是
15年。”我小声纠正他的错误。
Ryan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至于如何经常解下男人的皮带，这是你的工作，我就不帮你规划了。
”
“宫本羽子小姐，接下来你会踏上一段无法预知的旅程，可能会遇到色情狂，他会每天剥光你的衣服，这是最好的情况；
也可能会遇到性虐狂，他不但要剥光你的衣服，捆绑束缚你，还会使用
小道具，有一些夹子很有趣，它们会不定时释放低伏电流，而身体的某些部位非常敏感，被电击的时候会不太好受；
当然，色情狂和性虐狂都是低级别的，你得祈祷自己别遇上变态狂，他们最喜欢生吞美女的眼珠子，或者把美人的眼珠子泡在福尔马林防腐剂里日夜欣赏，就好像最完美的艺术品。对于你这样一个细皮嫩肉，束缚带捆半天就马上小便失禁的美人
儿
来说，我对你的心理承受力表示怀疑。
事到如今你依然可以反悔，请你告诉我：你还要继续这条路走到黑吗？
”
我终于知道当初宋菲菲为什么抖得都无法执行任务，原来这宗任务比我想象中要难。
色情狂？性虐狂？还是变态狂？闻人伟到底是哪个狂？我不知道。不过那又怎样？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吃了多少苦？搏命才换回来今天的机会，我绝不会放弃。
我平静地回答
Ryan：“
福尔马林泡泡，永远不老
”。
我义无反顾，仿佛周身笼罩着圣洁的光辉，
“谢谢你的提醒，我做好准备了。”
Ryan
赞许我的坚定，将一管针剂注射入我的体内。
“
即日起解除对你的监禁，与闻人伟重新恢复接触。不必有过重的心理负担，你只是一颗螺丝钉，在我们整个行动里，你除了做好自己的皮带维护管理工作，其它一切事宜都不用管。
监视、盯梢、摆脱跟踪、反跟踪，易装，偷窃、接头地点、方法、时机的选择，情报的传递；各类特种通讯及摄影器材的使用，在不知道密码手中无钥匙的情况下利用装备和手工技巧开保险柜、铁门、密码箱的技巧等等，这些你统统不必操心，我们都会控制。你只要维护好你管辖领域的
3根皮带，任何时候都不许让系统停摆就够了。明白否？
”
“明白。”
“如果你执行任务不力，或者未能定期汇报工作，这管针剂发作的瘾能让你生不如死。”
我打了一个寒颤。
Ryan把手机交还我的手中，“宫本羽子小姐，恭喜你，自由了。”
我戴上半面面罩，坐在
Ryan的车里，驶离了季家老宅。
我想我很长一段时间再也不会重回这里了。
其实挺好的，这是一处伤心的宅子，住在这里我就会想起小时候。
小时候季渊是个寡言又漂亮的男孩子，而如今，他是一个变态而冷酷的商人，私下里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勾当。
豪门的小公子，本应该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年纪轻轻，有别墅有跑车，哦，对季家小公子来说远不止这些，他还手握两家上市公司，几百号手下，家里富可敌国，简直有皇位等着他去继承
。
最要命的是，他还长得那么漂亮。一张脸，一段声音，就能让女人高潮。
可他却过得这么苦，每天工作整整十四个小时，每周工作六天，雷打不动，刻板得就像一台机器！几乎不说话，很少笑，经常面无表情，若有所思
。
呔！最关键的是，他甚至连性功能都丧失了。
啧啧，对于一个未成年时就已经告别处男身份的男人来说，这宗报应可真够大的，究竟是什么导致的呢？真是令人十分好奇呢！
我正想得
恍惚间，
Ryan的车停下来。
他抓住我的手，示意我靠近，将我的头盔解下来，眼前一亮，是我租住的小房子。
个把月没回过这里了，一切如故，老式的石库门，七八十年房龄了，有白蚁，也有老鼠，各种小昆虫。一楼破墙开店卖茶水咖啡的小店生意看起来还不错。
Ryan
在我耳边轻轻吹气，
“等你可以拿到第一根皮带的那天，再联络我，美丽的日本间谍，宫本小姐。”
我再也没回头看他一眼，一步一步从一楼客堂间，走到二楼亭子间，再走上三楼小阁楼。
打开门进去，般若面具依然挂在雪白的墙壁上，它猩红的小嘴巴，狭长的丹凤眼，煞白的脸色，尖尖的耳朵，圆滚滚的犄角。
一切都没变化，可我的复仇旅程
终于
迈出了一大步。
手机亮起来，我拿起屏幕一看，是垃圾广告，删除之。顺便翻翻与闻人伟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
“今日刚下飞机，旅途劳累，学业紧张，容我休息一段时间再约。”
之后他询问了我学业的情况，问我的毕业设计做得怎么样了，季渊帮我用
“嗯，还行”之类的敷衍大法蒙混过去了。
上一次与他吃烤肉还是早春时节，如今都是初夏了，几个月过去，我应该如何合情又合理地恢复邦交？是主动给他发消息，还是等他给我发消息的时候顺水推舟？得好好盘算盘算。
好久没有见其其格了，先找她聊聊吧，我噔噔噔跑下楼，去敲她的房门。半天没有声音，只好给她发消息：
“一起夜宵否？”
她很快回了：
“？”
我给她回复：
“我是羽子。”
她回：
“……”
我直接给他打视频，
“是我，羽子。”
其其格在镜头的那边笑靥如花，
“真的羽子还是忽悠我的？”
“如假包换！”
石库门弄堂的路边大排档里，其其格一边啃着小龙虾，一边抱怨，
“你那个保镖，可把我吓得半死。”
“
Ryan？
”我问，没动筷。
我一般不吃夜宵，怕胖。毕竟当年站直了都看不见自己脚尖的体验，我一辈子忘不了。
其其格点点头，
“应该是吧，就每天跟着你一起来上学那个，我不知道他具体叫啥，哎哟那叫一个阴森森……”她模拟当日
Ryan的语气和神态，“请MT5号务必谨慎，MT16号近期在执行小季总的任务，无需保持任何联系。”
“吓得我哟，再也不敢和你说一句话。”
“
Ryan说得没错，我的确在做任务。
”我抿了一小口啤酒。“接下来我会做第二个任务。”
不打听彼此的任务，是
MT的基本条款。其其格没追问下去，而是问我：“毕业设计做得怎么样了？”她的手机响起追命连环call，其其格愁眉苦脸地拿起来，“说曹操曹操到。我的毕业设计哟，估计过不了了……”
电话那头应该是她的导师，我几乎可以听见劈头盖脸的训斥声。
不意外，其其格本来就不是块读书的料，要不是光华大学对蒙古留学生有减分等优惠招生政策，她根本就没能力考入光华大学念书。如今想要顺利毕业，也是不容易。
她挂了电话，问我：
“你呢？”
“我的毕设基本快要通过了。”
其其格哀叹：
“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拉好姐妹一把成不成？”
“有心无力啊！食品工程我不懂哇
！要不我帮你找个枪手？
”
其其格眼睛一亮，
“好啊，好啊，去哪里找？”
我义正辞严地训斥了其其格这种肮脏而低劣的想法：
“怎么能找枪手写论文呢！”
其其格惭愧地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我话锋一转，
“要找也要找我这种保证不收钱，也不出卖你的人，帮你做毕设嘛！”
其其格破涕为笑，
“就知道你讲义气！我的毕设是《年产25000吨乳粉的生产车间设计》，要计算出生产车间的物料衡算、热量衡算，对辅助车间、公用系统、土建等方面作出一个框架设计，同时对水电汽的用量和费用也进行估算；总投资、年缴利润、投资回收期等都要进行匡算。运筹学专业奖学金获得者，你到底行不行？”
我狡黠一笑，
“肯定比你行。”
我想想银行账户里金光闪闪的
1300000大洋，一口将杯底残留的啤酒饮尽，“我可是要继续攻读光华大学研究生的人！”
其其格夺下我的杯子，
“酒量这么差你还敢喝？”
呵呵，正是因为酒量是我唯一的软肋，我才要多训练训练。毕竟醉酒后就啃人
+胡言乱语的坏习惯，不是一个高阶间谍应有的素质。
上次啃季渊，害得我直接被
MT除名，下次如果啃闻人伟的时候露馅了，可不仅仅是除名的问题了，无论我还是季氏的任务，都要功败垂成。
喝了酒，我才有勇气主动给闻人伟发消息：
“闻人！我的毕设通过了，接下来闲的很，我们去迪士尼看
烟花
大会吧！
”
深夜三点钟，
流星坠落。
我躺在床上，盯着般若面具，睡不着。面具旁边就是老虎窗，小小窄窄地立着，老虎窗外面点缀着几颗弱弱的星星。我把身子蜷缩地小小的，像在母亲子宫里的婴儿，面朝着窗外。
微信里静静躺着闻人伟几天前给我回复的短信：
“为什么要去迪士尼？日本的花火大会难道不是更精彩吗？”
我发给他的消息，他
5分钟后回复；他发给我的消息，我3天了还没回复。
纪检委书记一出手就不凡，想带我去日本玩。
异地场景，我能掌控吗？我怕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我惴惴不安地给季渊发消息，他回复：
“别烦我，有事联络
Ryan。我的号
仅限
紧急情况下使用，没事发消息就拉黑。
”
好的，我自觉地把他拉黑了。
何必自取其辱？我不会忘记他对我讲过的这句话。
我又给
Ryan发消息。
他的态度倒是很明朗，镰仓？值得一去。我们有能力护你周全。
出发前，
Ryan帮我备齐了一切所需。需要的，可能需要的，乃至不太可能需要的，统统都有份。
我带足了漂亮的和服和浴衣
——Ryan 说，“闻人伟对东瀛文化有癖好，我们应该投其所好”；
我的耳环上有定位器和窃听器
——Ryan 说，“一旦你发生危险，我会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前后不超过3分钟，所以你完全不必有丝毫顾虑。”
我准备送给闻人伟的礼物是一份已经改装过的皮带
——Ryan 说，“如果他愿意接受这份礼物的话，你的第一步计划就能提前完成了”；
最后一份，是避孕套和紧急避孕药。
我瞅瞅紧急避孕药，又瞅瞅改装的窃听器，问：
“你们能现场收听我们作爱的声音吗？”
Ryan 正色道：“如果这都能令你尴尬的话，你就不是一位好间谍。”
“好吧，那你告诉我，你执行任务出卖过几次色相？”
“我？”Ryan耸耸肩，“我们亦有培训乌鸦，但显然，我的颜值不达标。”
“不会啊。”我轻佻地朝他耳朵呵气，“你虽然长得不帅，但是很man呢。”
“感谢夸奖。”他回了一个绅士礼，“你毕生的演技和心机，还是留着去日本慢慢对付闻人伟吧。我不止提醒你一次，他可是一位有着15年刑侦经验的老头子。”
云都
-镰仓航班的头等舱，我携带着毕生的演技和心机，与闻人伟踏上了花火大会的旅程。
他今天终于不再穿死板的铁灰色西装外套，换了一身高尔夫装扮和球帽，淡黄色和淡绿色搭配，拖着同色系配套的拉杆箱，从背影看还以为是哪路小明星。
“今天很显年轻啊！”我夸赞他。
“没办法，谈了一个小女朋友，生怕被人说老牛啃嫩草。”
我脸一红，
“我还没答应你。”
“我知道，所以我会好好表现。上次太急切了，把你吓到了是吗？几个月不搭理我。”闻人伟慈祥
如父亲
的目光照射着我，引起我浑身不适。
登机，找座位，关手机。
舷窗外，可以看见肉体正在渐渐远离大地，飞向天堂。
机翼反射的阳光，眩得我眼睛生疼，发花
。
我关了遮阳板，无聊状态，找空姐要了一杯橙汁，咕噜咕噜喝光，才发现肚子好饿
——出门时早饭没吃。
闻人伟默默拿出一块巧克力放在盖板上，也不招呼我吃，只是默默放着。是我最喜欢吃的
GODIVA
黑巧，
片片香醇韵，唇齿巧匠心。
体贴成熟的男人就会这样，默默地，恰到好处地给你最需要的；而年轻的男孩子则会把巧克力高高举过头顶，
“求我啊！求我我就给你吃！”
我记得年少的自己，骄傲又倔强，虽然很喜欢，但也坚决不求他！
狗屁！谁稀罕求你？
我闭上眼，把年轻的男孩子从脑海里掸去。
“没想到你出国这么简单，说走就走的旅行啊！”
我剥开一粒
GODIVA
黑巧丢进嘴巴
，
询问他。
“只有部分涉密单位才限制出国，我们普通公务员不限制，
向组织报备
就
行
了。
”
“你怎么想到去日本看花火大会的？”
“听说是告白圣地。”
我不由得佩服地竖起大拇指，
“懂经！功课做的足！”
“老男人嘛，肯定比毛头小伙子更靠谱。”他呵呵一笑，看起来居然有几份憨厚。
憨厚？我心里给自己扇了两个大耳刮子，闻人书记什么身份？你如果用掉以轻心你就输了。
抵达酒店后，闻人伟十分尊重我，开了两个房间。我挑了一套黄绿色相间的浴衣
出镜
，现在正和他挽手漫步在镰仓的沙滩上。
夜色中，沙滩泛着朦胧的金光，空气里流淌着潮湿的海风，耳畔传来清亮的海浪拍岸的溅水声。
风的飘逸，月的变幻，水的逗弄，空气里充满了浪漫之情。
“我们这算勉强维持情侣装了？”他打趣地看着我的黄绿色浴衣，和他身上的淡黄色淡绿色高尔夫装束。
我用团扇盖着嘴，朝他莞尔一笑。
浴衣
可不是洗澡穿的衣服，
古时是
这个意思
，但演化到现代就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了，浴衣是简化版的和服，在日本，和服是隆重正式的场合才穿，日常生活套一件浴衣外出就行。
理论上来看花火大会的少男少女都应该穿浴衣，但闻人伟没有，他依然穿着自己的高尔夫装。显然他只对
“打扮他的东瀛小姑娘”感兴趣，对把自己打扮成东瀛人士不感兴趣。
夏夜、海边、浴衣、花火、告白、美食、
梅酒、
风铃、刨冰、捞金鱼
……都是日本花火大会的关键词。
花火大会还没有开始，沙滩上已经是人山人海。不远处有美食摊点，也有捞金鱼的摊点，到处密密匝匝，人声鼎沸。
“你看，捞金鱼耶——”我一下甩脱了闻人伟的手，激动地拿起小网筛捞金鱼，一边嘱咐他：“哎，闻人，你帮我去那边买点章鱼烧和棉花糖。”
他有几秒钟的愣怔，最后还是淡淡地说好，去不远处帮我买章鱼烧了，看起来要排好长的队伍。
我心神不宁地捞金鱼，两分钟都没捞上一条，哎呀我是不是对待
sugar daddy
太肆意了？让他排队帮我去买章鱼烧和棉花糖？这是一个纪检委书记肯做的事吗？我懊恼。
Ryan叫我必须使出
毕生的演技和心机，所言不虚啊。
整整
10分钟后，闻人伟带着他好不容易排队买来的小零食，送到我的手上，顺便还给了我一个翠绿色的小瓶子。
“什么东西？酱汁？”我莫名，“还有绿色的酱汁？”
他好气又好笑地摸摸我头，
“是驱蚊液，还绿色的酱汁呢！羽子你真是一个幽默的小姑娘啊！上次在宋菲菲的病房里，你一句‘是他爸爸吧？’也是吓到我了。”
“嘿嘿嘿。”
要的就是这效果。
“所以和你在一起，我总是对自己的年龄自卑，害怕你做我的小姑娘，委屈了你。”他擦擦自己眼角的细纹，“
人
毕竟要服老，外人一看就像父女。
”
这种感慨，我不接茬为妙，
因为怎么接都是错。
我拿着驱蚊液朝自己喷喷，朝他也喷喷，空气中弥漫青草的味道，很好闻。
我就说嘛，老男人就是体贴，能考虑到小男人考虑不到的方方面面。看花火大会如果不喷驱蚊液，就等着明天满头满脸满脖子包吧。
远处的海面上炸开一团高光的
亮
火，我挥舞着棉花糖，嘴巴里塞满了章鱼烧，含混不清地大喊：
“这个品种叫千轮菊！闻人快看！花火大会正式开始了！”
高速行驶的游艇在海面上拖放花火，划破漆黑的夜空，
在镰仓海边漫天的烟花和星光下，我啃着章鱼烧，和我的
sugar daddy一起享受这视觉和听觉的盛宴。
《
海街日记
》
也不过如此了。
“花火是从中国传过来的，但却在日本被发扬光大了。相传第一位欣赏花火大会的人是德川家康.
日本有这样一个传说：女孩子年轻的时候，一定要穿上美丽的和服，和恋人一起看一次花火，哪怕最终没能共白头，青春也不会留下遗憾。
闻人！你看，这个炸开的品种叫
KINDS，
火花从中心蹦出，在深邃的海上夜空中圆形展开，花瓣尾部拖曳的光芒就像哈雷彗星的尾巴。
花火大会
是虐狗现场，这里
单身狗
禁入
，都是一对一对的情侣。日本一年要举办
1000多场花火大会，此时此景，是日本的重要告白场合。
这个
品种
叫尼亚加拉，是日本独创的品种，是花火瀑布，像无数柳条一样垂落下来，就好像尼亚加拉大瀑布。这是压轴品种，直径长达
1700米的祈愿花火，数百弹连发才能形成的效果，闻人，赶紧许愿吧！”
什么人挤人，什么脚踩脚，在美到没朋友的花火大会面前
根本
不值一提。
回到酒店已经十一点，兴奋，疲惫，心愿已了，我和闻人伟在宾馆的走廊里分手，他很绅士地与我道晚安，
行贴面礼。我蹦蹦跳跳地进入自己的房间，沐浴更衣，疲惫入睡。
当然没有圆房，怎么可能圆房？
如果第一夜我们就共枕眠，接下来的路就会有点难走，容易形成女支女和女票客的关系。
我当然是
女支
女
，他当然是女票客。到最后我当然会把自己卖给他，但不是现在，不是这么快。
这叫欲擒故纵，这叫以退为进。
我们这叫谈恋爱，不是被包养。
怎么？没见过喜欢老男人的小姑娘么？
镰仓作为美丽宁静的海滨小城，以花火大会著名，但其它旅游观光景点就乏善可陈。第二天在早餐厅，闻人问我，
“接下来想去哪里？”
“不想泡在镰仓了。”我咬着吸管，漫不经心回答。“这里没劲。”
“去银座扫货？”闻人伟从钱包里慢慢排出一张黑卡，悄无声息地放在桌子上。
我支着下颌，眨巴眨巴大眼睛看他，眼风里长出触角，缠绕着他，
“给我的？”
“我猜你们小姑娘都喜欢吧。难道不是？”
“
sugar daddy
万岁！
”
我亲吻闻人伟的卡，不过没有带他去银座，而是去了京都。
笑话，银座涩谷吵得要死，怎么可能是他们这种老男人的口味？他不是喜欢东瀛文化么？
和服、木屐、茶道、插画、围棋、禅宗
、
神社、艺伎
……
京都才是他的最爱啊！
他愿意迁就我，是他的示好。我可不能蹬鼻子上脸，真的带老男人去银座扫货，还想不想发展长期包养关系了？
投其所好，带闻人伟去京都准没错！那里有全日本最美的园林与寺庙。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初夏微雨中的京都清水寺，绝美风景。我们来到了这里。
“清水寺是日本的国宝级建筑。”我介绍，“这里四周
冬雪夏瀑、春樱秋叶，景致十分漂亮。
”
闻人伟拖着我的手，观赏四周，啧啧赞叹。
“清水寺是唐僧在日本的第一个大弟子创建的，是整个京都最古老的寺院，注意了，我们马上要进入的区域，叫清水舞台。”
“这是纯卯榫结构？”
闻人伟的观察力果然一流，很多游客如果没有看过介绍，很难发现这种细节。
清水舞台，离地十几米高，却仅凭
139根木柱支撑，未用一根钉子，全木质的卯榫结构宛若一幅画卷赫然立于陡峭的悬崖。
“对。”我挽起他的手，扬起两个衣袖，让山间猎猎的风鼓满袖筒，“清水の舞台から飛び降りる”。
“什么？”他的声音被风吹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