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总在告别中不断成长
前不久,恩师突然给我发来一段微信:学校降格了。几乎同时,学弟又给我发来一段微信:师兄,母校没了,合并成某某大学了。接下来的数天,朋友圈里满布纪念文章,以纪念“读着读着就没了的母校”。这次军队院校大幅度调整,面临撤降并改的单位不在少数,我的朋友圈里,似乎所有军官都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母校。
那几天,我尽量克制自己不去附和这样一种伤感情绪,但是,回忆还是不可阻挡地被一次一次拉回到大学时光里。我才发现,部队给我上得最多的课,便是告别。
入学第一天,亲人在宿舍待了5分钟就被请走,来不及反应,我便不得不独自面对全新的开始,这是猝不及防的告别第一课。新训1个月后,全班哭着扒在班长的车窗口,用他教给我们的敬礼目送车队,向军中之母告别。大二暑假,向学习生活了两年的理学院和老首长告别时,政委给全院官兵念诗:“送你一个太阳,愿你永远朝着希望之光;送你一个月亮,愿你永不放弃心中理想。”
大二和大四暑期下基层实习,这是我们接触的第一茬兵,短短20来天相处,彼此却格外珍惜,在厦门郊区星星点点的烛火里,和战士们一起度过20岁生日,这便是我最好的成人礼。此后一别,便是天涯。大三期末同大四学长告别,一年之谊又爱又恨,最后都化在夜谈的感情里,天不亮,他们便拾起行囊,踏上了北去的列车。
终于我也大四,寻着左班长的足迹,成为了像他一样的班长。两个月新训,小伙伴哭哭啼啼,我看到车下偷偷跑来送行的他们边哭边喊,我心亦难,但是这场告别,何尝又不是他们“出师”的典礼。大四毕业离校,车厢里出奇的安静。当车队缓缓驶出校门,也不知谁起的头,校歌转瞬即响彻清晨的大街……
古人相送,有十里长亭,酒至兴起,便多留几日。进了军营,同袍之谊最是入心,却从没有耽误过每一个如约而至的告别。非情深为假,乃军人职责所系。
分到空降兵部队两年,亦是一次又一次的告别。同一起跳伞的小伙伴告别,同退伍老兵告别,同临时共事的同事挚友告别,有时,总还免不了同爱人告别。
我们常讲辞旧迎新,要想万象更新,本就需要不断告别。世事如此,强军亦然。我们对着过去抹眼泪,依依惜别,却是满怀期待和信心,迎接将来。向军校告别的情愫发酵几天后,我在朋友圈里转了唯一一篇,并附言道:向两个母校说再见。此中两个母校,一指理工大和工院,另一指,则是我任职的第一个单位——黄继光部队。
这支从上甘岭里走出来的传奇部队,继朝鲜战场扬名海内威震敌胆后,又成功转型组建我军第一只成建制空降兵部队,成为军委直接掌握的战略铁拳。今天,这支满载荣誉和祖国重托的部队又要整装出发,这支部队的每个人,都在面对告别,当然包括了我。这份告别具体到每个人,又各有不同。有的面临岗位调整,要向老战友老集体告别;有的因为工作需要将转战东西,要向家中亲朋好友告别;还有的,撤降并改中组织需要他转身,要向穿了半辈子的军装告别。
清晨集会点名,司令部直属队聚在一起。余科长训话的时候,昏暗的晨光下,我看到他泛红的双眼,科长抬手不经意一抹,却掩饰不了他明显有些颤抖的声音。
“到哪里都是干,改革对大家来讲更多的是机遇,也一定会有更好的岗位等着大家发光发热!”一米八多的科长块头很大,从我报到第一天起就给我留下了威武的形象。今天讲完话,他却快步离开了,可能他也怕当着他的兵的面,情绪决堤。我要告别的名单里,便有科长,这位我任职生涯里的第一个团首长。随着直属队裁撤转隶,团职科长将走进历史,这个组建25年的单位将走进历史。此情昭昭,却不必挽留,车轮滚滚,向着创造历史的方向冲锋。
告别,是部队给我上的第一课,是上来就要求满分答卷的一门课,是需要反复考练反复回答的必修课。面对告别,征衣在身,所以我们从未犹豫。天南海北一支歌,我在东山口,君守西城楼,袍泽满四海,兄弟何其多。与君初相识,尤胜故人归,若是前途远,征衣代我回。告别又有何惧。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