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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早晚寒凉,你有没有开始惦记香遍街头巷尾的烤红薯。
天气再冷,一个烤红薯暖心窝!
释放着余热来温暖世界的,不仅是烤红薯,还有烤红薯的人,而烤红薯的人,往往是位父亲,是一个家庭的主心骨,是一个孩子的所有和信仰。
本文主人公就是作者烤红薯的父亲,十几年坚持用自己栽种的红薯来烤,从来没有买过外面的一颗红薯。
他说,红薯会唱歌,一个积极面对生活的人,生活中到处有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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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的冬天,唯一慰藉心灵的是街道的某个拐角处散发出的那一缕缕甜丝丝的味道,间或一声悠长的“卖烤红薯喽,又甜又香的烤红薯”,那一声“卖烤红薯”给这个漫长而又寒冷的冬天注入了一丝的温暖和香甜。
冬天是吃烤红薯的最佳时机,从地里刨出来不久的红薯还带着泥土的芳香,鲜嫩得可以一指甲掐出水来。在瑟瑟的冷风中买一个刚从炉子中烤出的滚烫滚烫的红薯,轻轻地吹着气,烫得人不由地把红薯从左手倒在右手,右手倒在左手。红薯表面焦黄焦黄的,有些地方烤裂了滋滋地渗着甜蜜的汁儿。温柔地把红薯掰开,哧!一股白气蹿了出来,甜味更加浓郁。迫不及待地咬一口,瓤儿沙、绵、软、甜。入口,滚烫的香甜的红薯,驱赶寒冷,热了四肢百骸。
冬天的一个烤红薯,就像是冬天里的一把火,温暖身心。冬天因为烤红薯也多了一丝甜滋滋的味道。
老家小镇街道的一个拐角处,每年冬天都有一位老人在烤红薯。有时候深夜十一二点他还在默默地守摊。没人时,老人就跺跺脚,或者往手心里哈口热气,搓搓双手来暖暖冰冷僵硬的手脚。冷冷清清的马路灯光把老人的背影拉得老长老长。
我每次路过老人烤红薯的地方都要默默地看老人半天,并且饿不饿都要买他的烤红薯,因为我的父亲就曾经在小镇烤了整整十几年的红薯,这位老人像极了我去世的老父亲。买这位老人的烤红薯买的一种情怀,打心底我认为全天下只有我父亲的烤红薯最好吃。
我父亲烤红薯的准备工作是漫长的,他跨越了百花盛开的春天,火热的夏天,硕果累累的秋天,一直到北风肆虐的冬天。
父亲的烤红薯是从红薯的育苗开始,我是七零后,那时候红薯育苗和现在育苗不一样,因为没有塑料薄膜,为了保温育苗都在家里。每年的二三月份父亲就开始育苗了,家在陕北黄土高坡,住的是窑洞,睡的是火炕。父亲把红薯苗培育在火炕上。父亲在火坑中腾出一块地方来,在外面挑了肥沃的土,把牛粪或者猪粪也或者羊粪和土拌在一起倒在火坑上。最好是羊粪,牛粪或者猪粪的味道太冲,特别是在火坑的烘热下散发出的热蒸汽实在让人受不了。和粪搅拌在一起的土在火炕上大概铺一尺左右厚,然后父亲挑选没有病虫害,表面没有损坏的红薯埋在土里,浇了水,静待红薯发芽。
红薯过不了多长时间就发芽了,首先肉眼可见的土被红薯顶高了许多,不少地方明显隆起来。再过几天就有芽儿破土而出,生长得很快,今天看见刚刚露出嫩绿的头,明天就长出一两片叶子来。父亲尽心尽力培育红薯苗,每天按时浇水、松土。红薯苗也没有辜负父亲的一片苦心,只二十几天就郁郁葱葱。那是我小时候每年春天见到的最早的一抹绿,绿不仅给人带来的是愉悦的心情,还有希望!
红薯苗可以栽种了,父亲早已把家里最好的一块地深耕、梳理。他仔细到敲碎了地里的每一块土疙瘩,捡走每一粒石子。红薯苗栽种到地里,父亲后面要做的事就是施肥、除草、浇水,每一个环节都丝毫不敢放过。
最高兴的当然是秋天收获的时候,我们家的红薯是村子里最好的红薯。个大、品相好、糖分足。多少年了,父亲坚持用农家肥,父亲说农家肥种植的红薯才好吃。
父亲就是一个买烤红薯的,他为了烤红薯能十几年坚持自己栽种红薯,用自己种植的红薯来烤红薯,从来没有买过外面的一颗红薯。一个能把烤红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做到如此极致,这样的人很少见。
红薯收回来,父亲挑拣好的红薯留一小部分做明年育苗的种子,其他的拿到小镇上卖烤红薯。
父亲每天下午六点左右蹬着三轮车出发,三轮车车厢里放着烤红薯的炉子和洗得干干净净的红薯。我们家距离小镇有将近二十里地,蹬着三轮车大概要一个多小时。父亲费力地蹬着咯吱咯吱响的三轮车,到了小镇已经是晚上的七八点。父亲第一个去的地方是小镇的中学门口,中学晚自习放学后吃烤红薯的人比较多。等学校的人基本走完了,父亲又转战其他地方。中学门口有个小卖部,父亲和人家商量每个月给人家出点钱人家才让父亲在小卖部门前摆摊。
每天晚上放学时,蜂拥而至买烤红薯的学生一下就把父亲包围住,吵成了一片。一双双稚嫩的手捏了钱伸向父亲,这个说给我一个红薯,那个说我要大一点的红薯……叽叽喳喳好像一群欢乐的鸟儿。父亲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从孩子们手中接了钱,把烤红薯递到孩子手中,不忘记叮嘱一句,小心烫啊!因为经常在学校门口买烤红薯,大部分的人认识父亲,父亲也认识好多人。偶尔有老师走过,父亲热情洋溢地说,某某老师下班了?来,尝一个烤红薯。有的老师闻言就来买,父亲把烤红薯递到老师手里,但坚决不收钱,老师没办法就把钱扔到地上走了。
看着老师走远了,父亲弯腰捡起了钱。望着老师的背影父亲会羡慕地说,老师好啊,坐在办公室不怕日晒雨淋,教书育人,多好的工作!俺的孩子以后要是也能当一名老师该多好。可以这样说,我后来成为了一名教师和父亲有莫大的关系。
在别人的眼里父亲是一个卖烤红薯的,可父亲自己不这样认为,父亲把烤红薯当成了一份神圣的职业。父亲不愿意别人称呼他卖烤红薯的,父亲愿意别人叫他师傅。如果有人喊一声:烤红薯的,父亲的脸色立马就变了。从细节上可以看出父亲态度,每次出门卖烤红薯,父亲都穿戴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他手上戴的手套常常洗得雪白雪白的。胡子刮得光光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有时候甚至手上蘸了水照着镜子抿头发。母亲看见了,戏谑父亲,就是个卖烤红薯的,打扮成那样又不是当官去了。父亲一听就火了:卖红薯的怎么了,卖红薯的就该邋里邋遢吗?
母亲被父亲怼得没有了话说,父亲气冲冲地蹬了三轮车走了。但是晚上回来的时候父亲又买一点水果什么的默默地放在母亲身边。
父亲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一个没有本事老实巴交的农民,就会烤个任何人都会烤的红薯,但父亲硬是用烤红薯这一简单的手艺养活了我们一大家子。
有人问父亲累吗?父亲常常笑着说不累。父亲说,等孩子们长大了就不卖烤红薯了。孩子们长大了,父亲又说,等孩子们上完大学了就不卖烤红薯了。孩子们大学毕业了,父亲又说,等孩子们有了工作就不卖烤红薯了。孩子们有了工作,父亲又说,等孩子们成家立业了就不卖烤红薯了。孩子们成家立业了,父亲说,等孩子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卖烤红薯了……
父亲一次次说,可他一次次食言。儿女永远是他心中的牵挂,只要父亲的眼睛还睁着,对儿女的牵挂就永远在。
父亲买烤红薯有一件事刺痛了我的心,现在想起心还一阵一阵地痛。那天母亲说父亲走的时候天上就飘起了零星的雪花。母亲劝父亲不要出摊了,父亲想了想没有听母亲的话,照例在雪天蹬着三轮车到小镇上卖烤红薯。我已经由我们村子里的小学考到小镇的中学上学。每天下晚自习我都要到父亲卖烤红薯的地方站站,看一下父亲。
雪到了晚上越来越大,漫天飞舞的雪花将天地连在了一起,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几米之内已经看不清人影。我一下晚自习就向父亲摆摊的地方跑去。老远就听见父亲好像和人争吵。我急忙跑到父亲身边一问才知道一个看起来像小混混的买了父亲的烤红薯,给了父亲一张五元钱的假币,父亲不让就和那人吵起来。我和那人理论,那人竟然嚣张地一把将我推倒在雪地上。一向懦弱胆小的父亲看我摔倒了,突然好像发怒的狮子和那人纠缠在一起。
父亲红着眼喊,你打我可以,打俺娃可不行!
瘦弱的父亲那是那人的对手,不一会工夫那人就把父亲按在地上,我哭着疯狂地撕扯压在父亲身上的那人。后来围观的人把我们拉开了。那人自知理亏,走的时候扔了钱在雪地上,父亲首先看我有没有受伤,最后哆嗦着慢慢地弯了腰从雪地里捡起那人扔的钱。那时候的一两元钱是我中学一个星期的零花钱。
雪中的父亲脸色苍白浑身颤抖,泪水缓缓地流下来,颤巍巍地弯下腰捡起别人扔在雪地里的钱。那一刻的父亲是卑微的,但又是伟大的!站在雪中的父亲,现在想起我都泪流满面。
父亲前几年去世了,一次回老家,偶尔看见父亲生前卖烤红薯的炉子还在。默默地在炉子旁边站了半天,耳边依稀响起父亲苍老的声音:卖烤红薯喽,又香又甜的烤红薯!
父亲生前曾经说过一句话,红薯会唱歌,烤红薯的时候红薯发出的滋滋的声音就是红薯在唱歌哩。那时候我不理解父亲这句话,认为父亲是睁眼说瞎话,红薯怎么会唱歌?后来我终于明白了这句话,一个积极面对生活的人,生活中到处有歌声。
红彤彤软糯糯
冬天里的第一个
烤红薯
已经向你招手
下班路上遇到
热气腾腾的烤红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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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刘旭
制图/叶丛
编辑/焦秋利
责编/曹姣娜、谢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