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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恒均当代谍战系列小说《致命追杀》
小编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杨文峰是在北京东北郊区的大山子一间出租屋里被公安带走的。当时全国范围清查出租屋的运动接近尾声,大山子派出所决定在当晚执行最后一次突然袭击。这次突然袭击的成果不大,这也从另外一面说明前段工作开展得力,非法出租屋的问题已经得到根本上的解决。
抓获在逃犯杨文峰纯属偶然,也算是这次突然袭击的意外收获。这次行动中,两位干警立功受奬。
这两位是刚从警校毕业的实习干警,那天他们在推开一间郊区农村的平房时,差一点被房间里扑鼻而来的味道呛晕过去。
十几平方米的房间,木板床上横七竪八地躺着十几人,一眼看过去,就能判断出他们都是刚刚进城的农民工。严格说来,他们并不属于这次清查出租屋的对象,但是既然上面要求在允许的情况下,对农民工来个身份证登记,这也是上面布置的任务之一。于是两位干警勉强忍住刺鼻的味道,吆喝两声,叫起地上的盲流,要求出示身份证,一一登记。
两位干警小心地找了块干净地方半蹲半坐。爲了快点干完工作离开这间怪味房,他们让盲流们排起队,一个一个过来登记身份证,两位干警就这样头也不抬,接过一张张递过来的身份证,匆匆登记名字和号码。
登记到第十个的时候,一张身份证递过来,两位青年干警却突然怔住,并没有接过那张身份证。那张身份证是二十年前的,这之后已经更新过三次,但二十年前的身份证却看着像新的一样……可是让两位干警发怔的并不是那张过时的身份证,而是那只拿身份证的手——那手不同于一般盲流的手,盲流的手比较黑,而且好像总也洗不干净,但眼前小心翼翼捏着身份证的手不属于盲流,那是一只给人沧桑、回忆和沉重感的手,手掌上一眼看去就能看出厚厚的一层硬茧……在两位干警稍微一犹豫之间,那只拿身份证的手轻轻地把身份证放在两位干警的登记本上,这时两位干警差一点惊讶得叫出来。
放身份证时,那只手手掌朝下,手背朝上,两位干警看见这人右手的五指……
五个指头都没有指甲,上面露出丑陋的结了疤的红肉……
两位干警从怔住到吃惊也祗不过是几秒钟的事,他们两位同时抬起头,先看到一堵墻一样魁梧的身材,然后是宽厚的肩膀,随即他们看到一张中年男人的脸,脸色微微泛着紫红,浓眉皱成一个结,给人若有所思的样子。两位干警虽然缺乏经验,但他们祗用了几秒钟就得出了结论:这个人不可能是盲流。
一位干警瞥了一眼身份证,“你叫杨文峰,你知不知道这身份证过期了,应该换掉了……”
“不,这身份证不能换!”中年人突然伸手拿回了身份证,憋红了脸。两位公安干警不觉一愣,他们没有看清这中年人是如何拿回身份证的,他们两位都死死盯着中年人那张稜角分明的脸,两人都看出那人脸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些伤痕。
看到两位干警直视着自己,中年人眼睛中的怒气渐渐熄灭,代之是一闪即逝的迷茫和痴痴迷迷的回忆。
“你的手指甲是怎麽回事?”另外一个干警问,两位干警都慢慢站了起来。
“我的手指甲?”杨文峰仿佛不知道干警在问什麽,喃喃自语道,同时他那一双明亮的眼睛中释出了更浓的迷茫……
这迷雾般的迷茫没有逃过两位年轻干警的眼睛,事实上,两位警校优秀毕业生甚至也透过杨文峰眼中的迷雾看到了他内心深处不易察觉的痛苦。然而,两位干警却误解了这迷茫和痛苦。
一位干警要回身份证,边登记边用问题吸引杨文峰注意力。另外一位干警转身离开了房间,他使用手提电话接通了公安局档案科,他希望把杨文峰这个名字输入计算机,查一下这人是否有犯罪记録。电话那头的接线员听到名字后,并没有输入公安部统一的公民检索计算机里去查找,因爲他面前就有一份杨文峰的通缉令……
打电话的干警静静听完档案科的同志读完通缉令,轻轻关掉电话,这时手心已经沁出了冷汗。他松开了枪套,抽出手枪,打开保险,然后解开了手铐的链子。
这次当他再走进平房时,他紧张得什麽味道也没有闻到。另外一个干警还在有一句没一句地查问杨文峰。但显然问题已经青黄不接。
“你爲什麽住在这里?”
“我?就住在这里。”
“你的家在哪里?你没有家?”
“家?……”中年人脸上的表情刹那间像死一样难看。
“你是干什麽的?”看到这个情形,那公安干警换了问题问道。
“我?我是干什麽的?”那种让两位公安干警産生误会的迷茫再次浮上杨文峰的脸。
这时假装检查房子的打电话的干警已经绕到杨文峰的身后,当他转身面向杨文峰背面的时候,整个房间里,除了一个民工外,其他的都惊慌地向墻角闪去,他们看到干警手里多了一支乌黑的手枪和锃亮的手铐。
问话的干警提高声音:
“你是谁?”
“我是谁?!”
杨文峰说完就好像凝固似的,嘴巴又轻轻连声自言自语问了好几次“我是谁”“我到底是谁”。问话的警察在他迷茫自问之间,微微向后退了一步,和他拉开了距离,也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那位站在杨文峰身后的警察看见同伴已经准备就绪,突然举起了手枪,大喊了一声:“不许动!”
可是那叫杨文峰的中年人没有任何反应,他本来也没有动,微微动的祗有他的嘴唇,他仍然在重复问着“我是谁”这个问题,祗是已经是无声地发问,他脸上的表情显示出这个问题仿佛很难回答,这个问题显然比公安的呼喝声更让他感到困惑。
“不许动!慢慢转过身来!”
那中年人嘴巴还在无声地问“我是谁”,身体却慢慢转过来,当他看到身后那位干警右手举起的手枪和左手的手铐时,脸上一闪的恐惧和愤怒代替了迷茫,那恐惧如此巨大,使得警察捏枪的手感应般地颤动了一下。
如果那可怕的恐惧和愤怒多停留几秒钟,持枪的干警可能会失去控制而扣动扳机,然而,那恐惧和愤怒一闪即逝,随即,杨文峰脸上出现深邃的回忆的表情,仿佛他正在想起什麽,话已经到嘴边:“我是……”
“我知道你是谁!杨文峰,你被捕了!”
干警的声音让杨文峰双肩剧烈地抖动了一下,随即他脸上的沉思消退,代之以死灰般的顔色,那是迷茫和絶望的顔色。
当前后两位年轻力壮的公安干警同时逼近,伸手控制住他时,杨文峰好像瘫痪了一样,浑身冒出虚汗,呼吸急促,眼睛里射出惊恐和痛苦的光束。
在没有任何扺抗的情况下,两位立了功的青年干警给杨文峰戴上手铐,把他带走了。
在当时满屋子的农村民工看来,逮捕进行得十分顺利,青年干警也特别有型,比电视剧里的公安干警更加逼真,整个过程利索、轻松。
然而,两位干警很久以后还感到心有余悸,当然,他们谁都没有说出来——就算想说出来,也无法表达出来,他们絶对知道或者感觉到,当时的自己心里一点都不轻松。
那天,当他们一前一后逼近杨文峰的时候,两人的心里都突然不约而同地升起了莫名的恐惧,当他们把手铐套在嫌疑犯的手腕上时,他们两人自己的手都不约而同地微微颤抖……
很久以后,当他们知道真相的时候,两人才知道,当时他们捡回了自己的性命!
由于莫名的恐惧和紧张,结果那天逮捕杨文峰的情景永远印在他们的脑海裏,以致在后来国家安全部门找到他们时,他们两个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准确地描述当时发生的一切。
最后,当他们把这个让自己立功的逮捕细节详细描绘给右眼角有一粒痣的国家安全部部长听时,部长毫不掩饰地放声大哭起来……
“姓名?”
“杨文峰。”
“出生年月?”
“1965年4月……”
“好了,没有问你的生日!”
“18日!”
审讯的公安干警老姜皱了皱眉头,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身份证,疑惑地瞪了一眼杨文峰。
“你刚才说什麽?你的生日是1965年4月18日?可你的身份证上不是这样写的!”
杨文峰眼中又流露出一丝迷茫,“那写错了,我记得,我的生日是1965年4月18日。”
“哼,你妈哪一天生你你也记得。”老姜嘲讽地嘀咕道。
老姜是公安局审讯科的老科长,经验丰富,是杨文峰案件的主审官。由于通缉令是公安部发出的,详细材料和指令需要公安部的通知来后才清楚,但公安局审讯科开会研究,不能错过审问这个一级通缉罪犯的机会,何况,根据犯罪心理学,刚刚拘押后的这段时间,罪犯的心理防线是最容易被突破的。
坐在老姜两边的是一名记録员和副主审。房间的角落摆了一架老式摄像机,但由于经费紧张,局里暂定祗有在罪犯坦白从宽交代罪行的时候才拍摄下来,以节约録像。
“杨文峰,知道我们爲什麽抓你吧!”
“不知道。”杨文峰声音很轻地答道。
“你是公安部一级通缉在逃犯!”老姜严厉地说,“现在知道我们爲什麽抓你了吧!”
“知道了。”杨文峰回答的过程中,眼神游弋不定。
“我们爲什麽抓你?”老姜缓和了语气,循循善诱地问。
“因爲……因爲我是公安部通缉的一级在逃犯。”
“好,那你告诉我们,你犯了什麽罪?”老姜的口气更加轻松。
“我不知道!”
“那麽,告诉我们,你爲什麽逃跑?”老姜科长皱了皱眉头。
“我没有逃跑。”杨文峰声音很小,但回答却很干脆。
“没有逃跑,你混迹于盲流之间,离家……”
“我没有逃跑,我没有混迹于盲流之间,我就是盲流,我没有家,不,我有家……”杨文峰眼睛里再次露出一闪即逝的极度痛苦,“盲流那里就是我的家!”
老姜科长愣了一下,心里盘算着。这杨文峰显然不简单。老姜科长虽然从他眼里看出了恐惧,但随即却发现那恐惧根本不是因眼前他被捕的事情而生,那恐惧好像来自他的深不见底的内心深处……
这杨文峰心里一定埋藏着巨大的秘密,老姜想到这里,不觉挺了挺腰,一定要在公安部来人把犯人带走前审问出结果,向公安部那帮老爷们露一手,让他们知道:姜还是老的辣!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
“杨文峰,你坦白交代吧!你的时间并不多,你是知道我们党的政策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等了一下,见杨文峰没有回应,他又提高声音说:“我们都很清楚你的一切,现在祗是给你一个机会。”
杨文峰仍然没有什麽反应,事实上,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无论老姜和副主审说什麽,杨文峰都没有反应,连脸上的表情也一成不变。那是一种沉思的表情。
看到杨文峰脸上的这一表情,老姜一开始心中暗暗高兴,凭他30年的审问经验,犯人陷入沉思往往是大彻大悟也就是彻底自暴自弃、和盘托出的前奏。
可是,老姜的高兴没有持续多久,也是他30年的经验马上让他认识到自己这次错了。因爲,杨文峰脸上确实是沉思的表情,而且显然他也陷入到深思之中,或者用行话说,是正在“作思想斗争”。然而老姜现在可以肯定,杨文峰在想别的什麽事,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换句话说,他根本没有把自己的提问当回事。就像他刚刚被捕时的满面恐怖,那恐怖絶对不是因爲他害怕被捕而表现出来的。
嫌疑犯杨文峰从沉思到沉稳,审问科长老姜却越来越烦躁。半个小时后,不是犯人,而是他的头上竟然渗出了汗珠。
“杨文峰!我警告你,我们有办法让你开口!”
“你们有什麽办法?”杨文峰陡然警觉地抬起头,对老姜说的“办法”産生了兴趣似的,这让老姜心中纳闷和不安。
“杨文峰,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坦白从宽。我们当然有办法让你开口,放心,我们不会使用刑讯逼供,事实上,我们连碰你一根指头也不会的。但你最好识相一点,不要逼我们走到这一步,你还是自己交代出来的好!”
“你们没有办法让我说我不想说的东西,谁都不可以,你们没有办法了……你们的办法用完了,你们没有办法了,你们的办法用完了……”
杨文峰突然有些语无伦次,身体微微前后摇晃着,连续发出含糊的梦呓,足足有一分钟,他的声音才慢慢低下来,身体停止了摇晃,头也慢慢低下来,到后来祗有他自己听得见,如果这时老姜科长能够看到杨文峰的眼睛,他一定可以看到一片深蓝的大海,不,是漆黑的大海……可惜他没有看到。
杨文峰也没有让溢满眼眶的泪水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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