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翠喜案」的调查何以高举轻放

清光绪年间，天津一位原本声名不甚著的妓女杨翠喜，一下子牵动了朝局，成为朝廷两派争斗的工具。

这话要从“庆记公司”的老总、庆亲王奕劻说起。这位宗室远支会来事，深得慈禧老佛爷的宠信。他在光绪二十年（1894年）进爵亲王，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加恩世袭罔替，成为清代最后一位铁帽子王。在1903年4月荣禄去世后，他成为首席军机大臣。亲王加首席军机大臣，权位之尊，可想而知。天下百官争相走他的门子，他家门庭若市，朝廷的官位成为他最畅销的商品，而且来者不拒，多少通吃。下官孝敬的银子，他存进美国花旗银行、英国汇丰银行，其金融避险意识也是杠杠的。他的儿子载振，封贝子。1907年清廷官制改革，成立农工商部，载振任尚书。父亲为首辅，儿子做尚书，大清的事，除了老佛爷，就是他家说了算。跑官的人，自然将巴结王府少主作为终南捷径。

官制改革同时，清廷龙兴之地的东北也进行了行政区划变革，由过去三位将军统领的军事管理区变更为黑龙江、吉林和奉天三省，设总督一员，巡抚三名。这新设的职位成了大清官场射猎的对象。出自北洋系的段芝贵瞄上了黑龙江巡抚的职位，他是安徽合肥人，但和段祺瑞并非同族。其座主袁项城和庆王走得近，把庆王爷伺候得舒舒服服。可光有这层关系不行，段芝贵当时是东三省军务处总办，道台的级别，要谋上巡抚之位，非出大价钱不可。

机会来了，载振去淮军的大本营天津办事。段芝贵攀附上振贝子，高规格招待，酒宴时，请年轻漂亮的妓女杨翠喜陪酒。——这是段芝贵的看家本领，他就是用美色巴结袁项城，才得已一路高升。受过职业训练的杨翠喜略施媚功，把振贝子搞得五迷三道，非得把杨美女娶进家做小妾不可。段芝贵投其所好，花12000两银子为杨翠喜赎身，送给载振带回北京。同时又筹集10万两银子给庆王祝寿。

老子得了巨款，儿子得了美人。小段真会孝敬，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父子俩都很高兴，于是庆王乃奏请慈禧即发上谕：“天津巡警道段芝贵恩赐布政使，署理黑龙江巡抚，着即前往任事。”

但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段芝贵以一美人换得黑龙江署理巡抚的事传出来后，引起军机大臣瞿鸿禨和邮传部尚书岑春煊等官员的不满，于是策动了瞿鸿禨的门生、同乡、御史赵启霖上奏折参劾，各大报刊如《申报》、《时报》等追踪报道。

这事成了大清官场的超级丑闻，老佛爷不能不有所表示。慈禧下旨先将段芝贵的巡抚撤销，并派醇亲王载沣，大学士孙家鼐详细查办。载沣、孙家鼐明白没必要这是得罪庆王爷父子，他俩派满洲印务参领恩志、内阁侍读润昌前往天津调查。——主持调查组的一亲王一大学士，可见老佛爷是相当重视舆情的。高规格调查组还没出京，这事早就传到庆王父子耳朵中。载振连忙派人将杨翠喜带上火车，护送到天津，然后用车载入天津富商王益孙之家。庆王府掏了一笔银子给王益孙，让其出伪证，说杨翠喜早就被他花3500两银子买为使女，从未去过北京城。大清第一权臣所托，且白得银子和美人，王益孙焉能不从。于是向北京来的调查组做了假证明。

调查结果禀报到老佛爷那里，段芝贵并无买女赠给载振为妾之事，杨翠喜一直呆在商人王益孙家，振贝子完全是被冤枉的。御史赵启霖以所奏“不实”为名革职，岑春煌和瞿鸿禨也先后被找个茬子革职。但朝野人士都知道这个调查结论是假的，可知道朝廷说谎又能怎的？无非坊间议论议论而已。迫于舆论压力，庆王让载振辞去农工商部尚书之职，赵启霖不久后复出，任命为四川省督学使。

不几年，武昌事起，清室逊位，袁项城做了大总统。段芝贵作为项城的红人受到重用。杨翠喜不耐烦跟着土财主王益孙，便跑到北京找春风得意的故人段芝贵，段老爷也就笑而纳之。他当年花巨款为杨翠喜赎身的那笔巨款终于没有白花。

【十年砍柴系“今日头条”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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