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满6岁的丹丹前不久遭遇了一件很不幸的事。
丹丹爸两兄弟都和奶奶家住得很近,所以每天两家人都一起到奶奶家吃晚饭。叔叔家有个堂妹,比丹丹小一岁,比较调皮。
春节后的一天,丹丹和堂妹在奶奶家的一个房间里玩,丹丹口渴了,想去厨房喝水,可是堂妹还没玩够,看到丹丹要走很不高兴,便用力把门给摔上了,而这时候,丹丹的手还扶在门框上!
伴随一声惨叫,丹丹妈看到孩子的食指被夹在门缝里!
丹丹的右手食指整个前关节的骨头都被门夹断了,送到市里医院去后,医生说要做“皮下包埋”,就是通过手术,把断掉的部分埋在肚子里,20天后做第二次手术,把断指取出来缝上。
这其中孩子受了多少苦,当爸妈的应该能大致想象得到。
遗憾的是,手术不太成功,丹丹的食指前端目前已经坏死了。
医生说以后会慢慢长一点出来,但是,这个食指会比左手食指短,指甲部分长不全,会比较丑,手指功能也会受到影响。
丹丹妈心疼得无以复加。
几个月来,“每天晚上做梦,都梦见我女儿的手受伤了,总是从梦中吓醒,醒来意识到这是真事,永远无法改变,就比梦里还要难过。”
白天不管做什么事,随时都会想到孩子的手。“我女儿那么乖,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伤害?”
在丹丹第二次手术出院不久,丹丹妈和老公孩子去婆婆家吃晚饭。堂妹看到丹丹的手指包着纱布,又听说她才出院,天真地问:“姐姐,你为什么去住院呀?你哪里生病了?”
丹丹妈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差点儿崩溃。
她以为小叔子和弟妹以及公公婆婆等人,至少会对小侄女进行批评教育,让她意识到自己给别人造成了严重的伤害,至少,侄女应该对丹丹怀有歉意,至少她应该明白姐姐的手指上发生了什么事。
5岁的孩子,已经能明白很多事了,然而她却仍然如此“天真”。
自己的孩子受到了如此巨大的伤害,自己一万次一亿次地因为没有保护好她而自责、悔恨,夜不能寐。而施害者竟可以如此无知无觉!
丹丹妈忍了又忍,才没有说出难听的话来。
更令人气愤的是,前不久的一天,两个孩子在一起玩,堂妹发脾气,竟拿起玩具打丹丹受伤的手指。
丹丹妈气得浑身发抖,问小侄女:“你为什么打她受伤的手指?你是不是故意的呀?”
谁料小侄女再一次天真地说:“是呀,我是故意打她手指的!”
当时小侄女的爸妈都在场,她的爸爸没有任何表示,妈妈平淡地跟孩子说:“你去跟姐姐道个歉。”那语气,就仿佛她只是不小心踩脏了姐姐的鞋子一样。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气头上的小侄女拒绝道歉后,此事便再没有人过问。
丹丹痛得哇哇大哭,那哭声,像钢针一样刺着妈妈的耳膜,而孩子受伤的食指,像尖刀一样扎在妈妈的心上。
她再也忍不住了,走过去警告小侄女:“你以后不可以打姐姐的手指!要不然,我就把你关到门外去!”
丹丹妈的恐吓,点爆了泼辣弟妹的脾气,她冲了过来说:“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小孩子夹到她又不是故意的,你至于这样子吗?至于这样发脾气吗?他才多大的人啊!”
于是妯娌俩大吵了一架。
此后,丹丹妈为了避开弟妹和小侄女,减少了去婆婆家吃饭的次数。
然而,公公婆婆却觉得丹丹妈不够大度,“四五岁的孩子知道什么?又不是故意的!”“你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孩子计较啊,再说,计较也没用了啊!”
这些话对丹丹妈是二次的伤害,每回听到公婆这么说,她都觉得百口莫辩,气得几乎发狂。
连老实本分的老公也劝丹丹妈,说小侄女不懂事,事情过去了就算了。
他们都希望丹丹妈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然而丹丹妈觉得自己做不到。
“我恨他们,恨小叔子和弟妹毫无歉意,恨公婆偏心,我甚至恨上天待我女儿不公!一想到她的手指,想到她长大后要面对的一切,我觉得天都是灰的。”
丹丹妈觉得自己特别悲观,怀疑已经轻度抑郁了。
丹丹的遭遇,让生有两个女儿的我泪湿眼眶!丹丹妈的心痛和自责,每一个当妈的人都能理解和想象。
第一次她跟我描述“把手指埋在肚子里”的时候,我其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我不敢仔细询问,任何相关的回忆,对丹丹妈来说都是再一次揭开伤口,太过残忍。
上网搜索“皮下包埋”后,我才对这样的手术有了粗浅的了解:
“……经拔甲、内固定、去表皮浅层后,分别埋入同侧手掌、胸部、腹部皮下,16-20天后将离断指从皮下取出,再植……”
短短的几行字,看得我心惊肉跳。手术的过程中孩子要经受怎样的痛苦,不敢细想。而这所有的痛苦,都起源于小侄女的一个动作。
看完了“皮下包埋”的介绍后,我更深刻地理解了丹丹妈的内心感受。
丹丹现在才6岁,她还不知道一只健全漂亮的手,对一个人(尤其是女人)来说有多么重要,但是丹丹妈知道,我们都知道。等丹丹长大一点,她也会知道。
她可能因此而自卑,不敢在人前伸出手来,不敢主动与人握手。她会承受许多异样的眼光,会许多次被问:“你的手怎么了?”然后无数次地揭开伤疤为人解惑。
作为妈妈,如果可以,我宁愿自己十指全断,只要能换得孩子一指安好。
如果伤害丹丹的是个旁人,是个大人,丹丹妈可以去怨恨、去报复,以发泄自己心里的愤怒。然而,面对一个不懂事的小侄女,她不能报复,不能怨恨,甚至还被要求宽容谅解。
难怪丹丹妈说自己几乎要得抑郁症了。
她说自己没法喜欢小侄女,问我怎么办。我的回答是:为什么要喜欢她呢?
圣经上说: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我不是教徒,也不想做圣人,我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女人。
对于打了我左脸的人,不管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我都不喜欢他,如果能够,我会打回来,如果不能够,我会选择离开。
一个人伤害了我的孩子,不恨他,不报复他,已经是我的极限,要求我原谅他,我做不到。要我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那是在为难我。
小侄女是亲人,是孩子,她的伤害是无意的,我可以不把她当仇人。
如果小叔子和弟妹对侄女进行了教育,使她明白了自己的错,如果他们向我的孩子表达了歉意,我或许可以把她当作熟人。
否则,撑破天,他们在我的眼中,只能算是路人。
我不想劝丹丹妈大度、宽容,她和丹丹所经历的痛苦和伤害,旁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我不敢劝丹丹妈心怀怨恨,毕竟,心胸不够宽广,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我只是想告诉丹丹妈,遵循自己的内心,能原谅就原谅,不能原谅,那就不原谅。
善待自己,既要接纳自己的优点和缺点,也要接纳自己的各种情绪,接纳自己是一个不够宽容的人,允许自己对某些事、某些人,不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