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有嘻哈》火了，说唱歌手刘亮（化名）心里不是滋味。
刘亮（最左）与朋友们 图 / 作者拍摄
节目在6月24日上线，开播四小时就收视率破亿。评委吴亦凡的一句“你有freestyle吗”刷爆了微博、朋友圈。明星选手们因可爱、率真、身份特殊等多种原因迅速蹿红。截止完稿前，微博用户“你的男孩T_T”的粉丝数量已经达到110万。
刘亮是一名说唱歌手，艺名荭鬼。他是内蒙古自治区锡林郭勒盟多伦县人，在蒙语里，“火烧云”直译即为“红色的鬼”。因此他给自己取了这么一个略显中二的名字。
他与这场比赛的联系只有两个。一个是他自称被“恶意退赛”，一个是他与选手“Tydot”的网上掐架。
刘亮被“恶意退赛”，是随节目播出以来被热议的“黑幕”的一部分。歌手Kozay与廖效浓发布歌曲《中国有黑幕》，矛盾直指“有实力的rapper（说唱歌手）怎么统统败下”、“骗了大家过来做群演”。
根据刘亮的描述，导演组在第一轮海选设置了重重关卡：他算是被邀请的，自己投递视频、音频材料的先筛掉一波；到了比赛现场，在进门口前又需要听一段说唱，又一批人被拒之门外；入场后，刘亮又傻了眼：只有288人能“与导师面对面”，其他700多人被定义为“群演”，Kozay就在这700多人之中。
幸运的是，刘亮和他的朋友Redkey（艺名）得到了演唱机会，并成为得到晋级项链的158人之一。此时已近下午一点，节目组声称和评委们重新看了海选视频后，筛掉了80人。这次，刘亮和Redkey都在那80人之中。
“当时快一点了，他们肯定不会跟节目组再重看视频。”Redkey气不过，认为节目组只是考虑了选手的背景、难不难控制等因素。
和Tydot的矛盾是由于对方太过自大。参与比赛前，Tydot曾公开看低《中国有嘻哈》这档节目，结果不仅自扇巴掌、参加了节目，还在首轮海选时被认为能力不够，没有得到张震岳的赏识。刘亮在Tydot谩骂张震岳的微博下讽刺其“吹牛逼”，付出的代价是第二天的几百条评论、私信等回击。他的几百粉丝，和Tydot几十万的“大军”比起来，宛如大海中的一叶扁舟。
作为一个2011年就开始在豆瓣上发布原创歌曲的歌手，刘亮不算火。但他熟谙导演组选择人气歌手、人气评委（如吴亦凡）的“套路”，并同意节目秀是需要舆论、热度的。当说到自己时，他认为被淘汰的原因是“不可控”。
刘亮有个不可控的父亲。
四年前，刘亮的母亲秦丽娟（化名）与其父亲离异，原因是其“性格太暴力”，老打孩子。刘亮从小有美术天赋，动手能力特别强，一次他看到小表哥的玩具，就拿来铰着玩，弄出一个变形金刚来。其实刘亮的玩法才是正确的，但父亲一味地因为他拿了人家东西，就把他一顿毒打。
父亲的暴躁，造就了刘亮叛逆的性格。在因为色差无法继续学习美术后，在艺校学美术的刘亮将兴趣转向了音乐。但父母显然对他的未来有另外的规划——送去当兵。当他们把去向都给刘亮找好时，却遭到了他无声的反抗。他偷偷地在手臂上用烟头烫了七个烟疤，等秦丽娟因为刘亮天天穿长袖感到奇怪时，疤已经结好了。
父亲只好把期望放在差三岁的弟弟身上，这个比较“听话”的男孩，虽然也喜欢音乐，但最终还是去当兵了。而刘亮，则毅然决然地离开家，去闯荡自己的音乐梦想。
他走过很多弯路。在锡林浩特跳过街舞，走到了“动感地带街舞大赛”内蒙古赛区前三，结果正激动呢，从1米多高的舞台上摔下来，住进了医院；人数最多的时候和12个人、厨房、卫生间等一起挤在不到60平的出租屋里，糊着辣椒面吃面条；组的组合变动不断，一次因为喝醉斗殴，把对方打死一个，三个人被抓，其中两个后来被释放，另一个判了无期徒刑。
刘亮的家庭其实较为富裕，秦美娟的工厂回收废弃金属、钢材，其父亲的工厂从事报废汽车回收拆解。其妻子林彬（化名）的家庭背景更是几代做官，现在林彬在多伦县国土局工作，但因为刘亮一年有一半时间不在老家，聚少离多，秦美娟就提出再给刘亮两年时间，如果再做不出成绩就要回家继承家族产业。
刘亮称自己是个“对钱没概念的人”，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少，也不会管钱。而作为一个非著名的说唱歌手，他自然难以维持日常开销。在他2011年进入北京现代音乐学院欧美演唱系学习之前，他努力地在小出租屋附近寻找商机，成为了商铺开业、做活动的暖场嘉宾。类似的，他的朋友Redkey曾参加过与说唱无关的风车节活动，只为赚钱继续音乐梦。
在刘亮离家三年多之后，秦美娟接到了他要上大学的消息，为他的大学进修一共支付了20几万元，而平时给刘亮支持的其他金额，她已经记不清了。
作者第一次见到刘亮，就是在北京现代音乐学院的琴房。这个位于通州区的学院，曾走出了江映蓉（2009年快乐女声全国总冠军）、褚乔（2012年《中国好声音》队伍7强）等歌手。刘亮也曾参加过一些选秀节目，但结果都不怎么样。最近他又报名了一个，不说唱，改声乐了。
第二次见到刘亮，是在沈北地铁站旁的江南甲第。他熟识的一个制作人的工作室坐落于一栋楼的四层。这个90平左右、租金2000的空间，在一个儿童教育中心的正对门。一群手臂上纹着各种纹身的说唱歌手出现时，正值孩子们课间休息，呼啦啦地从教室里冲出来。
刘亮引着我到了二楼，一个混音师因为彻夜工作正趴在电脑前昏睡。他慌忙把桌上的烟蒂、零食袋都收起来，只剩下一杯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专门扔烟蒂的饮料。
工作室墙上挂的画 图 / 作者本人拍摄
刘亮来到沈北，是为了参加以说唱歌手ay杨老叁、2-do（均为艺名）为主的说唱巡演，他作为嘉宾，“不收钱”。
制作人坐在他一旁，吸着烟，吐槽着中国的版权制度。“汪峰年前两个月做了个叫碎乐的app，音乐下载要付钱，结果没人买呗，也就黄了。那个app我传音乐还挣了两千多，有人愿意为我音乐付钱，我还特高兴。”现在，他都在网易云音乐上上传自己的作品，如果有人满意就向他购买，以此为生，但也挣不了多少钱。
刘亮甚至举了一个夸张的例子：“我认识一美国哥们，平时工作是在街头卖大麻。我跟他说在中国音乐都可以免费刻，你在中国拿了免费的音乐拿到美国去卖行不行？他很吃惊，说不，我怎么能做这种事儿。我说你都贩毒了，还在意卖盗版碟？他说，没，我觉得贩毒很正常，但是卖盗版碟是对不起国家。”
傍晚，他们在一个大约能容纳100多人的酒吧进行了巡演。舞台上，这些说唱歌手尽情活跃着现场气氛，歌词内容里无外乎是毒品、女孩和自我吹嘘。刘亮在场上跑来跑去，用“暖暖心，暖暖肺，今晚你给我暖暖被”的话语，挑逗着台下忘情扭动的女粉丝们。
表演舞台 图 / 作者拍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