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麦当劳里开卖小黄人玩具时，我们就知道新的一部《神偷奶爸》要上映了。小黄人的喧宾夺主，造成了这个动画系列的尴尬定位：作为主角的格鲁和姑娘们越来越没有新意，干什么都缺乏存在感；作为“跟班”的小黄人则收获了巨大的成功，玩具周边热卖，反而把动画片弄得像是他们的宣传片了。
环球和“照明娱乐”清楚，《神偷奶爸》系列如今已经离不开小黄人了，他们太成功，太受欢迎。两年前随便拍一部外传，就能成为各国票房年度冠军，“小黄人宇宙”袭来，其风头远远盖过了原本的主角们。在《神偷奶爸2》里小黄人也曾集体出走过，但依然和剧情息息相关，也算见证了格鲁的爱情；可到了《神偷奶爸3》里，他们几乎游离于主线之外，离去和回归都有些莫名突然，编剧有点“想一出是一出”，生硬程度堪比《变形金刚5》里擎天柱的黑化和洗白。导演几乎是用“加塞”的方式，让他们继续蹦跶在《神偷奶爸3》里，哪怕不需要推动剧情，友情客串也够抢眼。“剧情不够，黄人来凑”，献唱“好声音”和“称霸监狱”，这两个场景虽然不长，却是整部影片中最出彩的段落，仿佛是主创们早已准备好的短片，想方设法也要植入到令人昏昏欲睡的主线里。插科打诨，卖萌恶搞，小黄人因为数量众多，总有可挖掘的喜剧元素，相比之下，其他动画片里的搞笑担当，譬如《冰河世纪》里的松鼠，虽然也颇为独立，却没能形成人气高涨的势头，也少有拍成独立外传的福分。
“第三部总是最糟糕的”，这个好莱坞规律有点业内调侃的意味，在《神偷奶爸3》上却算是不幸言中了。Metacritic网毫不留情地打了48分，《神偷奶爸1》时可是72分，《神偷奶爸2》也有62分。一套系列动画拍到第三部，无论是观众还是主创，都会陷入审美疲劳，就连给格鲁配音的史蒂夫·卡瑞尔，也表示这部拍完后就辞演。多少能理解他的决定，这个人物已变得乏味，沉闷，无料可挖，以至于在《神偷奶爸3》中，只能靠他那从天而降的双胞胎兄弟德鲁的耍宝、秀逗来拉升人气。
在《神偷奶爸1》中，格鲁是个颇具魅力的“恶人”。在《神偷奶爸2》里，改邪归正的他已落入了“恋爱/婚姻”的俗人俗世之中。到了《神偷奶爸3》，则彻底沦为了中年危机男。遭遇事业瓶颈，急需用个人英雄主义来证明自己，这样的人物，这样的烦恼，在银幕上早已泛滥成灾，卡瑞尔本人就演过此类角色，真人尚有些微妙的幽默感，搁在夸张过火的动画里，反而显得沉闷了。在双胞胎的“黑白双煞”之中，也隐藏着格鲁的自省，他从兄弟身上看到了自身的镜像，丢失的肆意放纵，换来的是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感。德鲁一出场，这种对比就相当明显：一个是靠谱却又无趣的光头老爸，一个是不靠谱但很欢快的金发王老五，后者才与小黄人“臭味相投”，更有观众缘。
至于格鲁的老婆露西和养闺女们，前两部的主角，到《神偷奶爸3》里快要沦为路人了。她们的那点戏份，男孩、独角兽啥的副线全删光都没关系，制作方也很难在她们身上挖掘商业价值。观众只是有些奇怪，距离《神偷奶爸1》都过去7年了，志明与春娇都老了，这仨姑娘咋还没长大。如今的好莱坞主流动画，不管开篇脑洞有多大，发展到后来都会回归家庭，《冰河世纪》如此，《怪物史莱克》如此，《功夫熊猫》如此，连《神偷奶爸》也不例外，所谓“合家欢动画”，弘扬的就是这种温馨的家庭观，最保守，也是最保险的。
除了小黄人，如果说《神偷奶爸3》里还有值得咀嚼的元素的话，那就是通过大反派布莱德的前后塑造，用最粗暴的方式来完成对好莱坞造星体系的反讽。童星过气的例子数不胜数，长了青春痘的布莱德被抛弃，心中当然愤懑，最后用巨型机器人血洗好莱坞，踏平星光大道的一幕，颇有些日式特摄片和早期怪兽片的味道。布莱德身上残留着流行巨星年代的痕迹，迈克尔·杰克逊的舞姿，Prince的紫色扮相，磁带和walkman……这些明显的怀旧元素，当然是为了讨好已为人父母的七零八零后们。身为一部动画片里的大反派，布莱德的动机也只能如此单纯了，在这样一个人物虽多，却不丰满的剧本里，可挖掘的笑料也是套路化的。
文：董铭
本文刊载于20170714《北京青年报》B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