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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姐姐

青崖白鹿  · 豆瓣  ·  · 2017-11-16 19:06

正文

我的姐姐叫白雪。

我家就两个女孩,在重男轻女的大环境下,我们被轻视,挨骂,挨打是必然的。但凡是有两个孩子的家庭,大多父母都偏向,因为我比较乖,比较会伪装,所以姐姐是家里最不受宠的那一个。

姐姐五岁之前,我还没出生。我出生时,见是女儿,爸妈要把我送人。姐姐抱着我说:“不要把妹妹送走,如果你们不要她,我要,我背着她要饭也要养她。”

所以说,没有姐姐,也就没有今天的我。

小时候爸妈打架,姐姐才会爬,爬到我爸身边,咬了他的手,我爸一脚把我姐从炕上踹到了地上。后来姐姐被姥姥接走,一直养到五岁才回来上小学。

因为频繁的挨打,姐姐脑子越来越不灵光,一个数字2教了一下午,气的我妈把饭桌都拍塌了,她也没学会。小学课文里写的“棒打狍子瓢舀鱼”,她总会读成biang打瓢子狍舀鱼,“司马光砸缸”也会被她说成是“司马缸砸光”。

她被嫌弃是个笨孩子,而我小时候一直是姐姐带的,耳濡目染的认识了很多字,早早就学会了数学加减法。两相对比,姐姐显得越发的笨,也越发的不受宠了。每次过年妈妈带我和姐姐去姥姥家走亲戚,在和同辈的表兄弟们比期末成绩的时候,我总是昂着头接受表扬,姐姐却被故意的忽略了。

姐姐在姥姥家长大,养成了很多毛病,比如爱吃零食又没有眼力见。那时候,村里总有赶驴车来卖货的,只要街上吆喝声一响,姐姐就哭着喊着要好吃的。我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因为我从小在爸妈身边长大,他们从来没给我买过那些稀奇古怪的零食,况且家境贫寒,能吃饱饭已经是好日子了,哪敢奢求有零食。最重要的是,我知道爸妈喜欢男孩,我们身为女孩,本来就被嫌弃,再不乖,势必是要吃苦头的。

有一回,我姐还是哭喊着要买好吃的,被我妈拿手腕粗的笤帚狠狠的修理了一顿,我妈边打边问:“还要不要了?”最开始姐姐还犟着嘴说“要”,打到最后,笤帚把打散了,姐姐也气若游丝的哭着说:“不要了,以后再也不要了。”

后来姐姐就学会了偷钱,开始偷爸爸妈妈各自藏的私房钱。他们藏的久了,很多时候自己也忘了藏了多少。即使钱少了,因为是背着对方藏的,也不好说出来。有一年冬天,姐姐带我去大门外玩,前屋的下水沟里撒着一把钱,姐姐和我一起捡,她专门挑大票,也就是五十、十块的,而我是五块、一块的捡的不亦乐乎。直到现在,我都没问,那些钱是不是姐姐偷了别人的,撒到那里再带我去捡,这样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当着我的面花钱,而我绝对不会去和爸妈告密。后来,爸爸的五哥找上门来,说姐姐偷了他一百块钱,爸妈也从姐姐身上搜出了剩下的零钱,姐姐自然又被狠狠的教训了,而我也没勇气告诉父母,其实姐姐买的零食,也有分给我吃。

小学时,因为爸妈没空照顾我们,我们经常受村里孩子欺负。班级里有个很皮的男孩叫王文金,他谁都欺负,就是不敢欺负我,因为有一次他把我气哭了,我姐狠狠的教训了他,从此他再也不敢惹我。有一天放学,我看到姐姐和朝鲜族的一个男生打架,体力上吃亏被按倒在铁路边的石子坡上,我哭着想上去帮忙,姐姐把那个人推开,过来揽着我说没事。小陈家狼头刚搬进东屋的时候,皮的要命,他拿木棍从土墙的缝隙里穿过来扎我和姐姐,我们拽住木棍的这头,到底女孩体力不如男孩,他把木棍抽走了,我手心的肉被撕掉一大片,我姐急了,立马冲过去找他给我报仇。

小学的时候,姐姐一直是我的保护伞,在我受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给了我父母都不能给我的安全感。

小学六年级,姐姐接连蹲级,学习成绩实在太差了,她们班主任劝她不要念了,说她什么都学不会,姐姐说:“我要是什么都会,我还要你教吗?”后来姐姐就真的不念了,因为交学费的时候,家里真的没钱了,爸妈把家里唯一的老黄牛卖了。那头老黄牛,是我见过最乖最聪明最英俊的老黄牛。它像我们一样可怜,即使我爸喝醉了酒就不喂它,即使它每天都要被我爸打骂,即使它一直没有合适的圈舍一直拴在户外。它还是任劳任怨,脾气温和,甚至在家里造新房时,我们去街上买建材,回程我们在牛车上睡着了,它也会自己认路把我们拉到家。这头老黄牛,一直是姐姐放学后牵着它沿着火车道吃草,我们会采一把野花,别在它的犄角上。但是为了我们上学,它还是被忍痛卖掉了,被牵走的时候,我看到它哭了,我相信它一定是有灵性的,像牛郎家的老牛一样。卖了牛,有了钱,姐姐就彻底决定不上学了,可能她也看到了老牛的眼泪,也可能她清楚的认识到,家里供不起两个孩子,她不想浪费一次机会。

不上学的姐姐,只能随着父母干农活,十几岁的孩子,自然是不愿意的,所以姐姐挨打更频繁了。冬天的时候,姐姐会叫一帮同龄的小伙伴到她屋里玩,他们关着门偷吃花生糖,也有的偷偷谈起了恋爱,而我再也不被允许踏进那个屋子。我偷看过姐姐的日记,看她写到要“走出农村去”,虽然那时我对农村还没什么印象,虽然我对农村并不厌恶,但是我觉得这个目标特别伟大,想走出去的姐姐,就是我的榜样。

后来姐姐开始努力的出去找工作,每次回来都穿着漂亮的衣服鞋子,有一次她还烫着酒红色的波波头,每次她拎着好吃的回家时,我都特别开心,我以为姐姐真的走出去了。

第一次工作后姐姐给我买了一个洋娃娃,也就15厘米左右高,现在两元店也能买到那种芭比。我很开心,给她做了好多衣服。妈妈埋怨姐姐没挣到钱,但是我知道姐姐圆了我们一个梦。小时候妈妈用布给我们缝娃娃时就深深根植在我们心里的梦,我想和姐姐有个像样的娃娃。但是我们有了洋娃娃,姐姐却再也没玩过。

姐姐出走那次,因为种菜园子,爸爸嫌她不麻利,狠狠的打了她,把姐姐按倒在泥土里,骑在她身上狠狠的打,我顺着火车道追姐姐,追上了,姐姐哭着叫我回家,说她不会再回来了。我忽然特别害怕姐姐真的永远离开我们,我永远没有姐姐了。

我上初二时,姐姐被妈妈领回来了,因为阿姨舅舅们说姐姐在镇上不正经,跟人家去歌舞厅,又搂又抱的唱歌...妈妈去打了她,恨她不要志气。歌舞厅的老板娘说:“你女儿满身皮肤病,她在这能做什么?”是的,姐姐有鱼鳞病,满身的黑皮,天气干的时候就裂成一块一块的,俗称蛇皮。回家没多久,姐姐就被张罗着结婚了,选来选去,选到了桦甸的大山里,从镇上出发,穿过四五个村子,好几条小河,才能到男方家里。

第一次见那个男人,我就没好印象,他贼笑着,进了屋,我放假在家,看到他,就问你是谁呀?他反问我:“你说我是谁?”后来他躺在炕头,说,“听说你学习好,给你出个对子,说大事不管,小事不断,你来对下联。“我不想理他,觉得不是一个路数的,他骄傲的说“公安不管,法院不判。”

姐姐嫁过去比在家还辛苦,大山里的地都是石头,坡度都有六七十度,我每年去帮忙拔草站都站不住,下山的时候走着走着就自动跑起来了。一般的机械都上不了山,只能用吉普车的发动机改装成大马力拖拉机,俗称”四不像“。姐姐嫁过去家里就一直不和睦,最开始是婆婆找茬打架,后来男人把自己妈妈打走了,把来劝架的兄弟也打走了,姐姐就成了他撒气的对象,无论何时何地,想打就能打一架。婚后姐姐生了一儿一女,姐姐舍不下两个孩子,所以一直忍着,以为日子过好了,心气顺了,就不挨打了。姐姐开始频繁的回娘家借钱,修房子,砌院墙,买地,接二连三的把结婚时妈妈帮她存的彩礼都要了回去。后来,姐姐又开始把结婚的金器拿去卖,到最后,还是挨打。大学时有一次听说姐姐喝药了,百草枯。农村人都知道,喝了百草枯是必死无疑,好在姐姐只是含了一下就吐了。我妈赶去医院的时候,姐姐没法说话,药把嘴里的皮肤都杀掉了,后来能出院了,她男人也没来,住院费都是妈妈出的。而那个男人的借口,就是说怕他去了,我妈会打他。后来我打电话回去,姐姐已经回她那个家了,说不是喝药的,是打农药误喷到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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