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吴说 Colin
本文内容为受访者观点，不代表吴说观点
本次采访中，吴说 Colin 与币安创始人赵长鹏 CZ 围绕多方面进行交流。CZ 回忆 12 岁前在中国校园的幸福童年；12 岁移民加拿大后家庭经济地位改变，母亲从老师变为衣厂工人，甚至影响了身体；后来他因为获得工作 offer 而提前退学。
由于币安的迅速成功，短短几年 CZ 从默默无闻一度成为世界首富。但随后又陷入美国起诉，最终入狱四个月。CZ 每年都说自己最大的愿望是六块腹肌。他也开玩笑说，只有出狱的时候最接近六块腹肌，因为里面的伙食实在太差了。
交流中，CZ 讨论了币安早期快速成功的原因，认为主要是个人经验积累与时机运气，当时其他交易所都是主流币交易，而币安快速上线了大量 ERC20 代币的交易。此外还讨论了 FTX 能否被挽救以及当下 CEX 面临的上币困境；中心化交易所是否必须走向合规；香港与美国的加密货币政策走向。
CZ 分享了写作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一篇文章《原则》的经历；讨论了目前 Vitalik 面对的困境，以及调侃了孙宇晨；他分析了为什么 Solana 上的 memecoin 突然大爆发；介绍了自己未来的工作与对创业者的建议。最后 CZ 对中国社区送上新年祝福，认为今年会是非常好的一年，希望大家稳扎稳打获得好的结果。
收听完整播客：
小宇宙：
https://www.xiaoyuzhoufm.com/episodes/6795f930d74435e4a3dc2cfa
YouTube：
https://youtu.be/vfl73WULagc
12 岁前中国的童年生活、移民加拿大后的家庭状况
Colin：
欢迎 CZ 接受我们的采访。
第一个问题是，你 12 岁离开中国，现在对 12 岁以前在中国的童年还有记忆吗？
CZ：
有啊，当然有。
我觉得我童年过得挺幸福的，回忆都很美好。
那时候我父母都是老师，我一直住在学校校园里，像小学、中学还有中科大的校园，一直生活在学校环境中，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小时候我过得无忧无虑，家里不算富裕，但小孩子对缺钱没什么感觉，我一直都过得挺好。
Colin：
我看了你后来的采访，有个疑惑。
你们搬到加拿大后，你说父母拿的工资接近当地最低水平，那到加拿大后生活会不会比较拮据？
你父母在那边是继续做老师还是从事其他工作？
你需要自己打工赚钱吗？
CZ：
刚到加拿大时，我们在中国属于中等或小康家庭，父母都有工资，我爸留学时还会省钱寄回中国，当时汇率换算后生活还不错。
到加拿大后，生活质量没下降，但在社会收入阶层中处于底层。
不过吃穿住还是没问题的。
我妈因为英语不好，没办法继续当老师，只能去衣厂打工，每天早出晚归缝衣服，这份工作对身体不太好，但这是她唯一所能找到的（唯一的）工作。
在加拿大，我爸是助教，工资不高，但好在大学会给助教提供家庭住房补贴，我们住在小房子里，但比我在中国住的地方还大，对我来说算有所改善。我们在加拿大不算特别贫穷，但收入接近最低水平。
Colin：
你父亲教什么专业？
CZ：
他教地球物理，也就是 Geo Physics。
这个专业数学要求很高，有很多复杂公式，需要经常计算。
我父亲数学很强，可能这也是我理科比较好的原因。
大学退学原因：因实习工作待遇好而推迟毕业
Colin：
像你和 Vitalik 都移民到加拿大，都是大学退学，你当时退学是因为想创业，还是有其他原因？
CZ：
我退学的时候已经大四了，和大一大二就退学的情况不太一样。
当时我在东京实习，实习结束时老板给了我一份工作 offer，工资待遇非常好，我对比了一下，毕业后很难拿到这么高的工资。
老板当时有个项目做到一半，希望我能延迟一年继续工作，一开始说延迟几个月，也就是一个学期，还会给我正常工资。
这个 offer 很优厚，所以我就一次次推迟，最后过了两年也没再回学校。
Colin：
也就是说不是当时就决定退学创业，主要是这份工作待遇太好。
CZ：
对，我不像有些人很果断地就去创业了。
我是因为这个好 offer 才推迟学业，就没再回去学校。
后来我发现没有学历，申请签证有些麻烦，就通过远程教育在一所 college 拿了个学历。
所以我现在是有学历，但原来的大学没毕业。
讨论币安早期快速发展的原因
Colin：
我了解到你创业过好几个项目，报道说有 5-10 个。
2017 年你创立币安。
币安创立初期很困难，当时你肯定也没想到它能发展得这么庞大。
现在回想起来，你觉得币安在短短一年时间里实现爆炸式增长，最重要的原因有哪些？
CZ：
很多人觉得币安是一夜成名，但他们可能没算上我此前 20 多年在行业里的积累。
我在技术行业、交易所行业摸爬滚打了 20 多年，做币安的时候，我已经在数字货币领域闯荡了四五年，积累了人脉和团队。
做币安时，我组建了一支强大的团队，技术团队和产品团队都很厉害。
同时，社区也给予了很多支持，大家对我不算陌生。
还有就是运气好，当时的时机非常好。
2017 年 Coinbase、OKCoin、火币这些老牌交易所，当时主要做比特币交易，以太坊 ERC-20 代币上得很少。而我们的 BNB 本身就是 ERC-20 代币，所以我们一开始就支持这类代币，后续上了很多 ERC-20 代币。从产品方面来看，我们的产品优势明显。不过，我觉得最重要的是我们的理念和之前的交易所不同。我们不是只想着赚钱，而是把保护用户放在首位，这在“94 清退”事件中体现得很明显。
当时规定，在中国做过 ICO 的项目，如果赔钱就得把钱还给投资者，但很多项目都亏损严重还不起钱。我们平台上有大概四个项目处于亏损状态，项目方没钱补足用户损失。我们考虑后，还是决定补足用户损失，经计算这需要 600 万美元。要知道，两个月前我们才融资 1500 万美元，当时公司还在亏损，600 万美元相当于公司 40% 的资产。即便如此，我们还是拿出这笔钱补足了用户损失，而且这些并不是我们发行的项目。客服方面，2017 年其他交易所客服请求可能要等两三个月，我们承诺一天内处理，现在更是缩短到 5 分钟。正是这些原因，让币安发展得很快，当然运气也占了一部分因素。
币安早期面临的安全压力和系统性能问题
Colin：
我当时在比特大陆工作，感觉币安创立第一年压力应该很大，尤其是安全方面。
那时团队规模较小，行业安全基础设施也不完善，是不是在应对黑客攻击等安全问题上压力巨大？
CZ：
没错，对于任何交易所来说，黑客攻击带来的安全压力一直都很大，安全是交易所运营的关键，没有安全保障根本无法开展业务。
这里有个小插曲，可能很多人都不记得了。
币安上线后的前四个月，也就是从 7 月到 10 月中下旬，币安的出金都是手动审核的。
每一笔出金都要人工处理，每隔几个小时处理几笔。
晚上工作人员休息时就没人处理了。之所以采用手动审核，是因为当时特别担心一旦出现漏洞，自动化出金会导致资金全部流失。到 10 月的时候，币安已经跻身全球前十大交易所，但出金仍在手动操作。不过，当时更大的挑战其实是系统压力。币安发展太快，用户不断涌入，系统一直卡顿。虽然我们宣传的撮合引擎速度很快，但周边的注册系统、KYC 系统、入金系统、出金系统等都出现卡顿情况，所以当时更多精力放在系统性能优化上。
分析 FTX 事件，现在看来能挽救吗？
Colin：
FTX 事件是币圈很重大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这在币圈历史上都很荒谬，币安也有被牵扯到。
从现在看，当时 FTX 还有没有可能被挽救？
现在好像它的资产看起来能覆盖用户赔偿，虽然它挪用用户资产这种行为很恶劣，相关责任人肯定要坐牢，但剩下的资产似乎能完成赔偿。
CZ：
我的理解是，按照当时加密货币以美金计价的价格，FTX 现有的资产按当时币价换算成美元，是可以覆盖的。
但要是把当时用户持有的比特币、以太坊等各种数字货币全部原样归还用户，这些币到现在升值的部分，FTX 的资产是覆盖不了的。
也就是说，如果 FTX 没出问题，现在用户手里的资产可能比现在实际拥有的多三四倍。
按照现在的计算方式，用当时币价换算美元，再对比现在 FTX 资产换算成美元的价值，是能覆盖的。
但要是用户一直持有那些币到现在，市值应该是现在的四五倍。
我不太确定我的理解是否完全准确。
Colin：
这么看来缺口还是太大了，很难弥补。
CZ：
FTX 其实并没有完全覆盖所有用户资产，只是按照当时较低的币价来计算。
如果把数字货币全部还给用户，早期用户拿到的钱会是现在的 5 倍，这都是用户应得的钱。
这就好比 2014 年门头沟事件，当时欠了几个亿，在当时是天价，现在币价涨了。
虽说现在 FTX 资产能覆盖当时比特币的价格，但从用户角度看，如果一直持有币，现在拿到的钱会多五倍，所以用户还是损失了大概百分之七八十。
回头看，到 2022 年 11 月 FTX 开始崩溃的时候，已经救不了了。
要是能更早发现问题，或许还有机会，但当时根本没办法提前察觉。
链上经济活跃 中心化交易所困境？
Colin：
还有个最近的热点问题，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币安早期很大程度上因上了很多涨幅高的新币而成功，像 BNB，还有波场等，后来币安的 launchpad、launchpool 也很成功。
但最近一年，链上经济非常活跃，很多人能在链上拿到最低价格，交易所上币反而成了价格见顶的信号，和早期形成强烈反差。
我觉得不管是币安还是其他交易所，都不太清楚该怎么应对，你怎么看这件事？
CZ：
我觉得这件事至少有两个层面的原因。
一方面，当平台发展得越来越大，就只能上一些比较稳定的币。
如果币安上一个市值只有 1000 万，甚至只有几百万、几十万美元的小新币，其价格波动会太大。
所以从大交易所的角度看，为了避免价格过度波动，只能选择市值较大的币，这是大交易所很自然的限制。
不过，大交易所也可以设立创新区，或者在 Web3 钱包里支持这些小币，还是有办法解决的。
就我个人而言，我觉得币安在这方面做得不是特别好。
过去一两年，币安因为美国的一些事情，还有我个人的一些事务，精力被分散了。
我过去一年基本都在美国处理个人事务。
另一方面，过去一年 MEMEcoins 很火。大交易所基本都没抓住这个机会，反而是链上更容易参与，特别是在 Solana 链上。这里面有一些说法，我也不确定真假。Solana 之前和 FTX 联系紧密，FTX 倒闭后，Solana 上的很多人赔了不少钱，也没了交易所支持，于是他们选择拉盘砸盘（pump and dump）。在币安链上做这种事不太合适，从道德和法律层面看都有问题。另外，过去几年美国证监会，像 Gary Gensler，基本把各种币都认定为证券，而唯一能明确不被认定为证券的，就是那种没什么实际用途的币，也就是 MEME 币，所以 MEME 币不太容易被告。MEME 币没有其他实际效用和承诺，正好适合用来拉盘砸盘，而且和交易所没什么紧密合作，是去中心化的，所以在 Solana 上很火。这就像我们 2017 年运气好赶上了好时机，过去一两年是 MEME coins 的时机。我觉得这挺有趣的，不评判它好坏。既然行业往这个方向发展，作为币安股东、行业 KOL 或者 OG，只要有利于行业发展，我都会支持，所以我也鼓励大家支持 MEME coins。
中心化交易是否都得走向合规？
Colin：
有数据显示，去年币安的资金流入超过其他所有交易所之和。
这说明虽然币安这一年状况不断，但发展还是很稳健。
不过现在中心化交易所面临合规挑战，合规的交易所盈利困难，离岸交易所又面临越来越大的监管风险。
交易所老板去日本、欧洲旅游都可能有问题，就像 Telegram 老板那样，一落地法国就被抓。
对于交易所目前的这种困境，你怎么看？
你觉得未来是不是都得走向合规？
CZ：
我认为是这样的。
只要平台发展到一定规模，就必须合规。
从监管部门的角度看，小平台可能管不过来或者暂时不管，但大平台肯定是监管重点。
就像币安，被监管整顿了很久，所以必须走合规道路。
币安有很多限制，比如交易所关联的 Web3 钱包，币安的钱包都需要进行 KYC 认证。
虽然 Web3 钱包里用户自己掌控资产（采用 MPC 技术），但一些比币安规模稍小的交易所，它们的 Web3 钱包却不需要 KYC 认证。
这是币安做不了的，这些二线交易所规模也不小，却经常不做 KYC 认证，所以币安受限更多，大交易所普遍受限较多，但合规是必经之路。
而且在合规过程中，监管执行并不均衡，不是所有平台都被同等对待。
Colin：
确实不一样。
现在可能像孙宇晨那样给 Trump 疯狂捐款，但在民主党执政时期可能就没机会了。
CZ：
对。
不过我觉得监管迟早会完善，尤其是美国现在对数字货币的态度变得非常支持。
我认为美国会出台一系列对数字货币行业非常正面的监管条款。
美国新的证监会提出的监管条款很清晰，比之前积极很多。
这样一来，整体监管环境会变好，监管框架也会更完善。
已经获得牌照、符合监管要求的平台，反而更有机会发展壮大。
就像你刚才说的，虽然现在 MEME 币很火，但从资金流入看，币安平台去年的资金流入超过其他交易所总和。这意味着很多散户，尤其是首次接触数字货币的人，会选择看起来受监管最稳定、经过多次审查还在运营的大交易所。所以很多新用户会倾向于选择这类更稳的平台。MEME 币确实很火，但玩 MEME 币的大多是 OG，虽然也有新人加入，但早期采用者占比较大。很多人玩完 MEME 币后，再投资数字货币还是会选择买比特币，而买比特币时可能还是会选择大交易所。所以不同领域会有不同的发展速度、监管压力和模式，我觉得这样挺好，一个行业就应该有多种不同的平台。
香港做得还不够 未来会受到美国压力更放松
Colin：
你怎么看待现在香港的监管政策？
你刚才提到美国，未来两到四年对数字货币整体是重大利好。
目前整个中国地区可能把香港当作加密货币领域的突破口，而且中国央行最新报告也鼓励香港积极探索加密货币政策。
CZ：
我觉得中国的这个策略很明智，把香港作为一个试点区域。
过去四年，美国对数字货币持非常不支持甚至打压的态度，相比之下，香港对数字货币更为友好，但目前香港在这方面可能有点落后。
香港现有的监管条款限制较多，拿日本举例，7 年前日本对上币和期货等方面的监管限制也很多，规定不明确。
不过大约三四年之前，日本在上币方面的限制基本完全放开了。
香港目前还未达到这种宽松程度。
但近期我和香港监管部门的一些高层人士交流后，感觉香港开始有放松监管的趋势。
现在美国在数字货币监管上有所推进，香港肯定不能落后，我认为香港接下来很快会做出较大的积极调整。
监管政策的调整需要循序渐进，之前香港的监管条款确实偏紧，之后应该会更具竞争力，所以我对香港在这方面的发展还是比较乐观的。
一生最重要的一篇文章《原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