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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不在的控制:女学生起诉UIUC徐刚教授性暴力事由全译

忽悠  · 公众号  ·  · 2019-09-16 23:33

正文

请到「今天看啥」查看全文


本文的完整版本请在微博“破破的桥”处,找到2019年9月16日的微博付费阅读。一共三个原告,公众号只贴第一个原告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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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10日,中国的教师节,两位依然拿着F1学生签证在美国读书的女学生,Sun Xingjian 和 Zhao Xing,与卫斯理大学的王敖副教授,共同起诉原UIUC大学东亚语言与文化研究的徐钢副教授性交易、性暴力、强制劳役。


尽管暂时没有媒体介入,显得波澜不惊,但我认为这是中国留学生历史上的一次标志性事件。


这件事在中文圈首次进入舆论,是在2018年3月,王敖在豆瓣上谈到在美国的中国留学生遭遇教授性侵或其它不善对待时,专门举了徐钢的例子,指控对方“跟多位学生有不正当关系”,原文是:



本文目前在豆瓣已经消失了


徐钢随后发了一篇回应,指称对方是“政治正确”、“网络暴力”、“当事人系匿名指控”,并表示“我把王教授的中文指控翻成英文……把我所有的硕士生和博士生都列上,推荐王教授接触,看他们怎样看待他们的导师”:



对我的性交易指控是来自政治正确的网络暴力


原帖发在徐的朋友圈,很长,所以只能截一部分。但即便一部分,也能看出徐钢对网民的倾向把握得非常之好,写得是义正言辞,气势十足。若非对网络舆论有深刻理解或早有定见,看完帖子后站到他那边几乎是必然之事。这样的舆论水准,在我看来,基本上堪比老方了。本人对这篇回复不作分析,以免在本文主体内容之前,给读者引入更多偏见。有兴趣在这方面学习的朋友,可点击阅读学习徐钢回复的全文。若还有更多兴趣可阅读我六年前写的书。


在学校压力下,徐钢于2018年8月向UIUC递交了辞职信。此后,徐钢向王敖发起了名誉权诉讼,该案由深圳罗湖法院负责。徐钢要求不公开审理,王敖赔礼道歉,并赔偿名誉和精神损失共计295.5万元。该案目前估计还在进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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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沉寂一年后。新一轮“政治正确”又来了。


王敖,联合两名与徐钢有关联的女学生,向美国伊利诺伊中部地区法院递交了民事诉讼,起诉徐钢性交易、性暴力、强制劳役。从起诉书所述事由看,此事可能还有一系列后续诉讼,包括UIUC亦可能成为被告,所以需要简单介绍一下美国相关法律。在美国,自诉可以是民事,也可以是刑事,但刑事仅限于轻罪。重罪必须由检察官进行公诉。起诉书中的事由虽然很多涉及严重的刑事犯罪,但早已时过境迁,不可能再次搜集到满足刑事胜诉的证据。所以起诉目的应该主要为了名誉和经济补偿,以及让社会对此给予道德裁定。


假使原告所说属实,那真的要对这事加一个按语: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如果系诬告,这句话反过来也可以用于原告。


由于起诉书是公开的,我先挑选其中涉及性侵、性交易、性暴力的部分,加以介绍。(请注意,这是原告单方面的陈述,特别是涉及到被告动机时,我会特别提醒):


1.背景介绍 (英文是Statement of Facts,直译是“事实陈述”)部分:


这部分内容与起诉事由无直接关系,只是简单介绍可用于解释被告行为与动机的周边佐证。徐钢在哥伦比亚大学就读博士时,与一位女学生发生婚外情,并让后者堕胎。在2002年进入UIUC任教后,徐招收了不少中国大陆和台湾的女性学生,并对学生的相貌和服从性有潜在要求。一位申请UIUC在他名下读书的女性,曾在北京的旅馆中与其会面,遭到他的言语挑逗,肢体接触与强奸未遂。她推开徐钢后逃走。


在美国,外国留学生是个弱势群体,他们有语言和文化问题,缺乏有力的人际关系,且对当地的社会机构和救济机制并不熟悉。如果令老师不快,可能会失去学位,以及最重要的东西——学生身份,也就是居住在美国与将来在美国发展的可能性。这往往意味着你此前的所有奋斗成果归零。


2.Sun Xingjian对徐钢的指控。 (以下原告简称为Sun,被告简称为Xu)



Sun Xingjian的背景:2012年,18岁的Sun进入UIUC并开始其本科生涯,就读传媒学院Media and Cinema方向。在19-21岁的时候,比她大26岁的徐钢与Sun发生婚外情。她怀了对方的孩子。Sun于2016拿到了本科学位。


第一阶段:


2013年秋季,在持学生签证刚来到美国一年后,Sun选了EALC系主任Xu的课,并指定Xu做某门课的指导老师,Xu答应了。随后Xu便开始求爱,在办公室里亲吻她,并带她到自己与妻儿的住所中发生关系。在第一次发生性关系之前,Xu问Sun是否处女,Sun说不是。Xu掏出避孕套戴上,说这是因为她可能“脏了”。此后两人便保持频繁稳定的性行为。


不过,两人初期的关系有一个特点,就是Xu会经常性的贬低Sun,称她“婊子”、“不知羞耻”、“什么也不是”,说她的家人会因为她勾引有夫之妇而“憎恨”她。这让Sun感到自己很卑微。


第一阶段的亲密关系维持到2013年11月,Sun首次遭到了Xu的家暴。当她在Xu的要求下谈起自己的前男友时,Xu突然发怒、辱骂,并把她推撞到墙上。在这件事之后,Xu威胁分手,并要求两人暂停关系“静一静”。


由于在此之前,Xu承诺离婚娶Sun,而Sun信以为真。当两人关系崩溃,暂时分开后,Sun便陷入抑郁并割腕自杀,幸被舍友发现,送医救回。Xu害怕两人关系暴露(提醒:被告动机系原告推测),恐吓了她,中止了Sun的后续疗程,并承诺只要不激怒他,两人就可以维持关系。出院后不久,Xu来到了Sun的宿舍,在Sun明确表示反对的情况下,与之发生了性关系(起诉书中称此为强奸),并说她只是他的奴隶。但随后,Xu很快像变了个人一样表示依然爱她,两人随后恢复了初期的亲密。


第二阶段:


2014年初,Sun怀上了徐钢的孩子,且不想打掉。Xu表示不会认这个孩子,如果生下来,将不会再见她。而她也将因此被人憎恨和唾骂为“荡妇”。最终Sun只能选择堕胎。


但在打掉这个孩子之前, Xu让Sun再找个女学生来满足他玩双飞的欲望。 (给读者里的乖学生注:双飞指一男二女同床性行为)。Sun对此没有任何兴趣,只是在Xu的不断要求下终于同意。Sun找了另一个中国留学生Pu Yibing。Pu是Sun的朋友,也知道她和Xu的关系。Sun将Pu约出,三人看电影,吃过饭,在饭后,Xu向Pu提了双飞的要求,但是被Pu拒绝了。在被拒绝之后,Xu并没有放弃纠缠,而是通过Sun不断向Pu提出同样的要求,但Pu每次都拒绝了。


曾经有一次,Pu在开车时出了车祸,需要负责任、上法庭,Xu立即表示可以为Pu请律师。Pu解释说:“这太奇怪了,我和Xu只见过一次,而且他并不了解我。他之所以这么慷慨,可能只是为了哄骗我和他玩双飞。但是,我也没有其它人可以求助,只能答应接受他的帮助。”不过后来UIUC给Pu提供了上庭律师。Pu表示很开心,她不愿意有任何与Xu相关的债务,因为这意味着对方会提出要求。


Pu并不是Xu唯一的选项。Xu也邀请过Sun的舍友Xi Mingyang一起玩双飞,但后者同样拒绝了。


2014年4月,Xu开车送Sun去医院堕胎。给了她400美元,要求堕胎费用走她的信用卡,然后用这笔钱补偿。这样就不会留下他的账目记录。


堕胎后不久,Sun第二次服药自杀,同样被舍友Xi发现,Xi打电话给Xu,后者送她去了医院。但是送到医院的时候,警方发现因为服药而无意识的Sun身上有被野蛮殴打造成的瘀青。怀疑系Xu所为,并将其记在对该事件的报告里。Xu威胁Sun如果将两人关系说出,他将杀了Sun和她的家人。但如果瞒着,两人就可以继续。Sun开心的流泪,选择了继续,而Xu再一次表现得很温柔。


第三阶段:


从第二次自杀康复后不久,Sun在校外遭遇了另一个学生的强奸。她心情崩溃,把这件事告诉了Xu希望寻求安慰,却遭到了Xu的辱骂和家暴,Xu认为她是因为自己想要,所以才会被人上,把她的脸往墙上撞,并踢了她。


Sun很爱也信任Xu,在Xu发火之后,她打电话给Xu,为自己被强奸的事情向Xu道歉。但Xu断绝了与她的一切联系,不再接她的电话与email。她非常沮丧,于是在2014年4月,主动来到Xu的家门口找他。Xu打电话叫了警察。Sun向警察坦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然后,她又打电话给自己的导师,UIUC教授Parrott,以及学校的ODEA(多元化与平等机会办公室),要求备案一个针对Xu的性侵报告(Title IX Report)。


Xu打电话过来骂她骚扰自己家庭以及因不留意安全而被强奸,直到Sun告诉Xu,她备案了一个性侵报告,Xu的态度马上转变,恳求她撤下报告,承诺依然爱她并会离婚再娶。Sun相信了他,并依约请求撤回了报告,她在信中写道:“我不想惹事,我爱他,爱他”。而Parrott教授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同意了撤回。ODEA也因为“性行为系两人同意后进行”而撤下了性侵报告。


2014年夏天,Xu出差到上海布置艺术展,并打电话给Sun,希望她也来参与。Xu说,他约了几个在中国有影响力的艺术家朋友,希望把她介绍给对方。同时双方复合,他也考虑离婚再娶。Sun听了以后就去了对方所住的上海万豪酒店。


但是,到了酒店以后,令她失望的是,情况和她想象得完全不同。她希望在Xu的朋友前,以他女伴的身份出场,但Xu和朋友们出去玩,却把她留在旅馆房间里。更令她震惊和愤怒的是,Xu回来后告诉她。 他向朋友们介绍了她,而他的每个艺术家朋友都表示愿意和她上床。 (注:这批人里,起诉书中列了Tong和Zhang两人,译者省略)如果她答应这么做,对她今后的职业发展会很有好处,因为那些艺术家在中国声名卓著,而Xu也能在朋友群里获得慷慨的印象。


Sun的心灵彻底受伤了。在争吵中,她撕毁了Xu的护照,而Xu则残酷地殴打了她。Sun眼睛充血肿起,胃上中了一记,吐了血,腿被踢伤,几天里无法自如走动。而Xu打人的右手也因击打过力而受伤,后来缠上了胶布。万豪酒店的员工发现她倒在地上后,报警并将她送去了医院。


在医院简单治疗后,Sun发现了一个问题,身上的伤掩盖不住,回家(在另一个省份)后无法向父母解释,而在上海等待伤势平复却没有足够的钱住旅馆。所以她只好又住进了Xu的酒店房间。在那里,她再次哭泣着遭遇了Xu的强奸。


Sun当时的照片,附在起诉书中:



笔者查了一下过往资料,发现这张照片曾经出现在此前微博上一次匿名者对徐钢的指控中。但是介绍这件事的帖子的说明中的年份是2015年,与起诉书中不同,应该是前者出了差错。



第四阶段:


由于此前在徐钢家门口闹事,被警察抓走,Sun身背一个案底,无法再次获得美国签证,而Sun也希望离开Xu一段时间,在她的要求下,她的学生身份被UIUC取消。她将上海事件中被殴打的照片发给了微博上UIUC的学校官方账号,管理账号的学生将照片转发给了Sun的导师Parrott。


同时,Xu担心Sun离开他太久会失去控制(提醒:被告动机系原告推测)。他在警局结案并让学校恢复了Sun的学生身份,并威胁Sun说,如果她不回来,就让她在中国名誉扫地。当Sun回到校园后,Xu向Sun频繁发亲密短信希望把关系重新拉近。


只不过,这个时候,UIUC也拿到了Sun私信发给其官方账号的那张照片。UIUC指派ODEA和Parrott教授分别就上海一事询问了Sun,Sun肯定了举报中涉及事件的真实性。Liberal Art and Science学院的几个管理者召集Xu过来开会来处理这个事情,最终的结论是,要求Xu不能和Sun再次联系。


但是,UIUC犯了两个错误,一是没把这个决定同时通知给Sun,二是没有同时给Sun提供人身保护。Xu在接到学校通知后,直接去Sun的宿舍,把她殴打了一顿。并威胁把她送回中国,杀她父母。Sun在Xu的威胁下跟系里说,她之前的说法是假的,真实情况是她被前男友殴打,而不是Xu打了她,并再次撤回了这第二份检举报告。


第五阶段:


Xu因为害怕Sun再次举报(提醒:被告动机系原告推测),而要求两人恢复以往的性关系。而Sun也只能同意了这个要求。对Sun来说,爱已经在这场关系中渐渐消退了,答应这样的要求更多的是害怕,害怕中断学业,被迫回到中国,一无所获。


两个人的关系更加公开化,Sun选了Xu 2015年春季的课程,而两个人在学校里出双入对,选课的学生还发现,他们俩进办公室后,会将门关上。这个关系被其中一个学生,Zhao注意到,Zhao把两人的关系报告给了Tierney教授,后者是知道系里“Xu不能再接触Sun”指令的。Tierney将此事报告给了院里,学院领导Wilson给Xu发了警告信,说他违背了协议。并要求他让Sun退课。


这封警告信又让Xu恨上了Sun,并陆续对她进行了5-6次暴力行为。


2015年夏天,Sun换宿舍,Xu刚从中国回来,过来帮忙搬家。在Xu把装家什的盒子搬到楼下后,因为怀疑Xu在中国和另一个女人有染,Sun拿起了Xu的手机解锁,Xu的开机密码是她的生日。在解锁手机以后,她查看聊天记录,发现Xu有了一个在UIUC就读的新女友,两人交换色情图片并调情。在Xu回来以后,她质问这个女孩是谁,Xu打了她一巴掌。她拿着手机夺路而逃。Xu追了上去,在楼梯上奔跑时,她被Xu推了一下,撞上了墙并滚下了楼梯,身上磨破多处。她忍痛继续往公共图书馆方向逃,Xu把他的车开了出来,并转向人行道上碾,试图撞她。


Sun惊慌失措地跑进了图书馆,给自己的导师,Parrott教授打电话,说Xu要杀了自己。Parrott教授很快赶到。而Xu也报了警,说Sun偷了自己的手机。警察来了以后,为了避免因Xu的指控被逮捕,Sun向警察描述了两人的关系,并称昨天他们两人刚做过爱,用过的避孕套还未扔掉,可以作为证据。她还说了Sun多次威胁和家暴自己的事情。警方最后把这个作为家暴案件,现场对两人未采取进一步行动。Xu离开图书馆时,恐吓孙说:“你完了”。


这回,UIUC再也不能视而不见了。Parrott教授带着Sun找到学校相关部门,在那里,Sun把自己和Xu的性行为以及后者的家暴、威胁情况全部说了一遍。学校立即向法庭申请了紧急人身保护令。Sun请了私人律师,并为此支付了5000美元。对留学生来说,这是很大的一笔钱。


这个人身保护令同样出现在数年前的匿名网络爆料中。



图书馆事件后,Xu和Sun两人的关系终于结束了。数月后, Sun发现自己得了chlamydia(一种性病)


第六阶段:


Sun以匿名的方式,在微博上发表了她的故事,但故事里没有提到徐钢的名字。不过,在她微博的评论中,有人提到这人应该就是徐钢。Xu对此非常恼火,让他的一个朋友给Sun的父亲发短信。说Sun在美国追求一个比她年龄更大的教授,后者拒绝了她以后,Sun就变得疯疯癫癫了。Sun根本没有条件完成美国教育,所以只能被赶回中国。这些短信,让Sun极其保守的父亲与Sun的关系彻底恶化,也加重了她的精神疾患。另外,Sun的父亲在政府部门工作,Sun的丑闻会对他的工作造成影响。


2015年10月,控告Xu的法定程序需要Sun进一步推动。此时Xu打电话给她,因为他知道给她父亲发的短信起了效果。他威胁说,如果Sun有进一步行动,他就会继续做这样的事,让她在中国也不得安宁。她的人身安全也得不到保证。在压力之下,Sun撤回了第三次指控。


但是,尽管Sun已经放弃,但UIUC对Xu的调查还在继续。所以Xu发了一封以Sun的口气撰写的信件给她,要求她原样发给UIUC。信中说:


我很感谢徐钢教授带给我的一切,虽然我带给他这么多麻烦。


所有的事情都是我的幻想。


徐钢教授所说的所有事情都是真的,他并没有打我,也没有和我发生性关系,真的一直对我很好,我很抱歉带给他这么多麻烦。


Sun照做了。在2016年5月,她发出了这封信。


本文作者的简要解读:


假设本文所述为真。我们可以注意到:亲密-日常-家暴-难以忍受并投诉-撤回投诉-亲密。这一循环在整个事件中频繁出现。这是一个教科书般的案例。


对女方的贬损行为,是为了在亲密关系中获得控制权。这个是PUA的基本要义。


在传统的家庭观念和教育里,女性听话、柔顺被认为是一种美德。这让女性在遭遇外界压力时,感到羞愧、恐惧、无助,最终反应到行为上,给人感觉就是“失当”。看起来不难解决的事情,将因此而反复拖延多年。


接下来是另一被告Zhao Xing的指控,Zhao Xing的指控只有少量涉及性骚扰,而 大量则涉及“强制免费劳役”。这也是留学生以及在中国的大学里就读的博士生,所面临的非常典型的问题。 第三部分是王敖教授的指控,这个关心的人不多,就不翻译了。


有兴趣进一步了解的朋友请到微博“破破的桥”处作付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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