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兽世界》，一个游戏背后的宇宙

2016年夏天，《魔兽》电影在中国的票房报收14.7亿，超过了全球总票房的一半。尽管这部电影所描述的内容和中国玩家所熟悉的电子游戏《魔兽争霸》有着不小的差距，但我们依然可以通过这部电影看到“魔兽”这个IP（Intellectual Property）在玩家群体中的号召力。

玩家对自己所玩的游戏有着十足的热忱并不少见，例如《辐射》《博德之门》等很多老牌游戏系列都有自己的铁杆粉丝，包括推出了《魔兽争霸》系列游戏的公司暴雪，他们旗下的其他产品也有很多支持者。但像《魔兽世界》的粉丝这样庞大的群体，对自己所玩的游戏有着极高的归属感，则并不常见。

前暴雪创意部副总裁，首席世界架构师克里斯·梅森，这位曾在暴雪供职23 年，负责了迄今为止的每一款《魔兽世界》产品的元老看来，真正调动玩家的爱恨情仇的，是“基于真实的历史感”，在《魔兽世界编年史》一书的序言中，他还特地将“历史感”三字以斜体强调。在笔者看来，魔兽世界经久不衰的秘诀，正在于它将玩家的历史观、世界观和价值观同游戏本身紧紧联系在了一起，并通过这些观念影响着玩家的日常游戏体验，强化了用户的黏性。

所谓“基于真实的历史感”和奇幻文学的开拓者，《魔戒》系列小说的作者托尔金的理念如出一辙。托尔金认为，要让一个故事显得真实，必须有“迷雾山脉”作伴。所谓“迷雾山脉”，或者“迷雾中的群山”，是他的史诗奇幻小说《魔戒》之中非常重要的一个地理概念。在故事中，主人公们活跃的世界被称为中土。中土的人们对迷雾山脉另一侧的事物所知不多，而且了解的也大多是野史传说。可以说，迷雾山脉象征着已知和未知世界的边界，而主人公们几次试图穿过迷雾山脉的冒险，也都成了书中最为精彩的篇章。

换句话说，故事的讲述者并不需要向听众仔细描述迷雾山脉的种种细节，因为一旦描述清楚，迷雾也就消失殆尽了。只要让观众能够知道迷雾山脉的存在，那么这个世界就会具有无限的可能性，进而显得真实起来。在《魔兽世界》游戏中，充满着各种各样的传说神话、英雄史诗。玩家会亲身经历一部分，再从游戏中听说一部分。这些在玩家所扮演的种族甚至都还没有诞生之时就有的神话传说，让这个世界显得尤为真实，并在游戏中赋予玩家一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游戏体验。

《魔兽争霸：兽人与人类》中的艾泽拉斯王国地图

然而，这种史诗感并非从一开始便灌注在《魔兽争霸》系列游戏当中。早在暴雪于1994年开发该系列第一款游戏《魔兽争霸：兽人与人类》时，整个游戏的制作团队仅由2名制作人，4名程序员和7名美工组成，在游戏的工作人员表中，甚至没有见到“编剧”一项。从游戏的副标题“兽人与人类”就可以看出，游戏呈现了一个相对简单的二元世界——兽人与人类的冲突。在游戏片头的动画中，旁白说道：“在艾泽拉斯王国……暴风城的骑士和北郡修道院的牧师……以荣耀和正义守护着国王的子民，随后，兽人部落来了。没人知道这些生物是从哪里来的，更没有人准备好去面对他们所散布的恐怖，更无法想象他们所使用的具有毁灭性破坏力的邪恶魔法，这种从地狱的火焰中萃取出的力量。”

这段旁白算是给游戏定了性：一个正义的人类英勇抵抗邪恶的兽人入侵的故事。游戏没有仔细解释兽人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要来入侵人类的世界。至于一些更为宏观的东西，例如兽人巫师的邪恶法术之源，“魔兽”的宇宙是什么样子，都没有涉及。换句话说，此时《魔兽争霸》的世界，尚看不到“迷雾山脉”。就连游戏的结局，都是采用一个俗套的“至于要搞清楚兽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那就是另一个时间要讲述的另一个故事了”方式收场。

随着续作提上日程，暴雪逐渐意识到，这种单纯的好人打坏人的套路无法持久吸引玩家，于是他们尝试着从增强历史感的角度为游戏注入活力。克里斯·梅森在纪念《魔兽世界》发售的纪录片访谈中回顾道：

“在一代游戏中，比如兽人出没的悲伤沼泽，还有临近暴风城的森林，战争的规模非常小，所以我们开始讨论在《魔兽争霸2》里扩大两军的规模。人类变成了联盟，加入了精灵、矮人和侏儒。我们给兽人阵营增加了森林巨魔、食人魔，还有死亡骑士。但为了构建游戏的世界观，我们想要展现这些物种的来源。我们想要合理的世界，这就需要创作许多相关设定。”

《魔兽争霸2：黑潮》的艾泽拉斯世界地图

于是，当玩家拿到暴雪于1996 年推出的《魔兽争霸2：黑潮》游戏时，他们发现游戏的地图变化巨大。

在《魔兽争霸：兽人与人类》所给出的“艾泽拉斯王国”中，颇给人一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感觉。仿佛这个世界的主要居民就是人类，而人类则主要聚集在暴风城。

在《魔兽争霸2：黑潮》中，曾经的“艾泽拉斯王国”变成了“艾泽拉斯大陆”，人类阵营也细分出暴风王国、洛丹伦王国等。如果我们将这块地图同前作的地图相比，就会发现它以一代游戏地图的北部为最南端，一直向北延伸，开拓出一整块全新的大陆来。

在《魔兽争霸2：黑潮》发售之后，暴雪推出了游戏的资料片《魔兽争霸2：越过黑暗之门》。这一款游戏讲述的是由人类领导的联盟反攻兽人的故乡——一个名为德拉诺的星球的故事。至此，尽管这款游戏是20 年前发售的，但是直到今日，“魔兽”系列游戏中所发生的绝大多数事件，依然都发生在这两个星球上。也就是说，《魔兽争霸2：越过黑暗之门》奠定了整个系列的大框架。

《魔兽争霸3：混乱之治》序章，展现了那个时候的世界地图

第三代游戏将视角拉回到艾泽拉斯大陆，并在艾泽拉斯大陆的西边和北边，分别增加了卡利姆多大陆和诺森德大陆。暗夜精灵、亡灵、牛头人等种族均在这一作中悉数登场。制作团队为卡利姆多大陆构思了非常曲折的命运，并设计了和其身世相匹配的雄奇地貌。这块充满着贫瘠和蛮荒味道的大陆上游走着野蛮的游牧民族半人马，却又遍布着神似古希腊文明的废墟遗迹。

这是一种无论对玩家还是制作团队都非常友好的背景设定，在老派的桌上角色扮演游戏中屡见不鲜。玩家作为一个拥有当下视角的人，自然不知道这块大陆曾经发生了什么，这既合理，又可以给玩家想象和探索的空间。而对于制作团队来说，也完全不需要在游戏发售之初就把整个故事和盘托出，大可把这条线索雪藏起来，等到剧情需要的时候再揭示给玩家。暴雪利用卡利姆多大陆，同时为魔兽拓宽了它在空间和时间上的可能性。事实上，很多在未来的《魔兽世界》中影响巨大的事件，均是在这块“神秘而巨大”的卡利姆多大陆上发生的。

《魔兽世界》在2004年发售时的世界地图，在大陆构造上和《魔兽争霸3：混乱之治》相差无几，日后，这块大陆上还将出现一块在“迷雾山脉”以外的、 “被迷雾覆盖的大陆”——潘达利亚

随着卡利姆多大陆的设定日益丰满，“魔兽”版的“迷雾山脉”基本上塑造完成了。或许可以作为佐证的是，位于卡利姆多大陆东方的艾泽拉斯大陆，则在经历了连续三代《魔兽争霸》游戏的开发之后，一定程度上失去了神秘感。到《魔兽世界》推出的时候，就连“艾泽拉斯大陆”的名号也失去了。“艾泽拉斯”变成了这个星球的名称，而东部的这块大陆，则改称为名字一点都不酷的“东部王国”。 就此，《魔兽世界》中的“世界”已经搭建起来，接下来，就要看这个世界到底动不动人了。

——节选自《第九区·慈爱的机器》

文 | 翁昕，艺术经纪人，现居北京。先后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及苏富比艺术学院（伦敦），在知乎有专栏“不艺术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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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调动玩家的爱恨情仇的，是“基于真实的历史感”， 是远处“迷雾山脉”的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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