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传统：今天我们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端午节

文/徐兆寿

小时候，端午节是我们盼望的日子。每至节日前几天，我就看见大人们忙着要准备端午节的油饼卷糕了。凉州人平时不吃米，吃米就像过节一样。所以，因前一年吃过油饼卷糕，那香甜的味道一直还存留在舌头下面，一听说端午节快到了，口水也就出来了。

油饼卷糕（资料图）

端午节那天早晨，往往是被一阵香味叫醒的。油饼的香味、大米的香味与大枣的浓香混在一起，把个端午节的早晨薰得格外幸福。当祖母把一个个热喷喷的大大的油饼卷糕递给我们，且看着我们忘我地吃着时，她则转过身，拿着几个油饼往七娘家送去。祖母回来时，她也会带来七娘家的油饼卷糕。我们就可以比谁家做的好了。现在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口水也差点留下来了。童年的味道并未消失，全都藏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后来才知道这个油饼卷糕应当叫棕子。我再没见过把荷叶皮直接做成油饼的，大概是我家乡凉州人的发明吧。简单追溯一下，可能汉唐时那些戍边垦田的军人们在原来习俗基础上创造的吃法。但它是最香的，再后来吃了那么多品种的棕子，都觉得没有小时候祖母做的好。这几年，母亲会让人悄悄地给我带来油饼卷糕，给我惊喜。尽管凉州的油饼卷糕是那样粗放，一点也比不过超市或蛋糕店里的那些棕子精致，可我还是觉得它最香。

节日的意义

中学时代才知道这个节日跟屈原有关系，是为了纪念这个伟大诗人的爱国精神。原来我们的味觉里有精神在，有国家在。大学的时候发生了转折，哲学老师说屈原的这种精神是愚忠，是忠君，是落后的思想，不值得提倡。似乎很多人都赞同他的说法，言下之意是端午节没必要过了。事实也确实如此，端午节不知不觉在城市里，尤其在大学里似乎被悄悄取消了，至少我有很多年没过过端午节了。近几年有了法定的节假日，也在超市里看到各种促销的活动，才意识到这是个中国的节日。

屈原（资料图）

学问多了有时候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比如，对端午节的认识随着每年人们的讨论会积累起一些知识，才知道，端午节早在屈原死之前就已经有了，只不过屈原恰好死于那一天。而且根据文献记载，最早把端午节与屈原结合起来是到了南北朝时期，是在屈原自杀之后几百年的事了。有些文献记载的却是为了纪念伍子胥，或孝女曹娥。也才知道南方人不仅要吃棕子，还要赛龙舟。这些知识硬生生把一个中学时代的美好寄托毁灭了。端午节的爱国主义意义被消解了。

龙图腾崇拜

那么，我们到底要一个什么样的端午节呢？否则，过这个节日的意义便没有了。

我们还是从它的字面意思来理解一下吧。端午节，也叫端阳节。端在古代是端头、开始的意思。那么午呢？有些学者说，“午”是“五”的谐音。过去有些地方把端午节也叫重五节，似乎进一步说明，五月的第五日便是端阳节的日子。还有些地方把这一天叫天中节，日本还叫男儿节。与阳有莫大的关系。加上闻一多先生说的龙图腾崇拜的节日之说，我们可以简单地断定这是一个过去人们对天地进行祭祀的日子。

龙图腾崇拜（资料图）

中国古人极其敬畏自然，且道法自然，对天地节气的变化都非常慎重。春节是一个大的节日，与祭祀有关。清明是另一个节日，与中国人的先祖崇拜有关，也是一个祭祀的日子。剩下一些节日，如端午节、重阳节、中秋节等，是另一种对天地大节的敬畏。其中，端午节和重阳节是较有意思的两个节日。

五月五日，是重五节，是仲夏阳气上升中的一个节点，这一日，百虫开始长成，五毒尽出，所以这一日还有家家门上插艾条的习俗，意思是驱除百毒。我家那里艾条少，人们便采来柳条或正在开花的沙枣树枝，成了装饰，发着清香。我个人理解，这一天也是庄稼长成的日子。人们以此来庆祝，并进行祭祀，祷告天帝使大地上有好收成。而重阳节则是九月九日，是秋收后祭拜天地的日子。这两个节日有极大的相同之处。也许如此来理解这两个节日，更具有理性的意义。至于后来屈原等人的纪念活动与此相合，则是附会上去的。

仲夏阳气（资料图）

当然，经过很多年的思考和对中国文化的进一步认识，我个人对屈原的忠君思想也有了另一种认识。在古代，君王就是国家的象征，忠君自然也是忠于国家，甚至是忠于道。君王有道，则臣子忠君便是忠于道；君王无道怎么办呢？这就是整个封建时代知识分子和天子在共同解决的一种问题，所以便有了两种选择，一种则不必忠于君王，梁山起义，但结果只有两种，要么成为新的君王，要么死亡。道的形式并没有被改变，即制度并无二法。另一种是劝说君王要忠于道，这是在体制内解决问题，是中国古代知识分子常常选择的一种方式。自杀是既忠于道又忠于君王的悲剧性选择。他以死亡的方式吁请君王要回到道、忠于道。这在那个礼崩乐坏的时代是值得赞赏的。简单地把忠君与道和国家进行割裂是现代性背景下的一种粗浅的认识。在近代西方，这样一种逻辑是可以成立的，但在古代中国是很难分开的。

故而我个人认为，要重新梳理端午节的原始意义，它有助于我们认清中国文化的理路，并赋予这一天崇高的意义，同时，有必要重新强调爱国主义精神。这种精神便是知识分子忠于国家、忠于大道的精神。今天的中国，尤其需要从文化意义上来重新梳理爱国主义的内涵。文化亡，则国家亡。我们不能等到中国文化彻底消失的时候则强调爱国主义，那时的爱国主义定然丧失了文化的灵魂。那种爱国主义不是今天我们活着的中国人的爱国主义。当然，要警惕那种一说中国就否定西方或者说与西方对立的二元论立场。中国文化不可能也不应该是对过去文化的简单重复，而应该怀着包容、再造精神大量吸收异质文化进行新的探索。

我个人要做的，就是在那一天，重新去认识大地，认识天地，并敬畏自然的大道。（编辑：正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