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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酒、面酱、酱油的美味,都要感谢它的馈赠

科学松鼠会  · 公众号  · 科学  · 2020-05-27 07:15

正文


发酵大概是饮食世界里最神秘的事情之一。 水灵灵的白菜和萝卜变成蔫巴巴的泡菜却香劲十足,甜滋滋的葡萄成了酒之后居然能透着花果味儿,黏糊糊的糯米能变成甜蜜蜜的醪糟汤,丁点儿的面团能长成蓬蓬软的面包……这 一切都像是魔法,曾被人们视作上天的恩赐,直到现在也颇为玄学 ,比如葡萄酒商最爱说的“风土”。


“神秘”的葡萄酒窖。图片:Pixabay


同时, 发酵也是一件挺因地而异的事儿 。我说的不仅仅是方法,还有口味。奶、豆和鱼,本是全世界人民都喜闻乐见的食物,但一经发酵,面貌就大不相同了——亚洲人大多难以接受蓝纹奶酪的冲鼻;欧洲人见着腐乳和臭豆腐恐怕也要退避三舍;瑞典人就着黑面包大快朵颐的鲱鱼罐头,其他人闻了仿佛朝厕所里扔了炸弹一样一言难尽。


蓝纹奶酪、腐乳与鲱鱼罐头。左图:Coyau / Wikimedia Commons;中图:ltn.com.tw;右图:Lapplaender / Wikimedia Commons


所以说葡萄酒商的忽悠,从某种角度上说也没错,发酵这个事情挺“风土”的。而风土的背后,究竟是什么?抛开玄学,微生物肯定是最主要的角色之一。 我们的口味,很大程度是拜“菌”所赐,比如塑造了亚洲人味觉的酱油、味噌和米酒,背后都有同一个重要角色——米曲霉。

“长毛”的有益菌


米曲霉( Aspergillus oryzae )是一种曲霉属真菌,是日常所说的霉菌之一。大家知道放坏了的水果会“长毛”,这些 绒毛即是霉菌的菌丝 。米曲霉自然也会长出白色的绒毛,在显微镜下,这些菌丝仿佛顶着一团绒球(孢子囊),表面会飞出用于繁殖的孢子。


光学显微镜下的米曲霉。图片:Yulianna.x / Wikimedia Commons


“长毛”的变质食物不能食用,因为里面可能有各种奇怪的有害菌在捣鬼,比如米曲霉的近亲黄曲霉( A. flavus )。不过, 如果在可控的环境下“变质” ,米曲霉以及另外的真菌亲戚例如黑曲霉( A. niger )等, 却可以做到基本无害,并且让食物产生奇妙的变化 。黑曲霉常用于制作柠檬酸和醋,而米曲霉在我们的生活中扮演着更重要也更传统的角色——做饭炒菜离不开酱油,北方风味离不开豆酱面酱,偶尔小酌一杯,也离不开粮食酿的酒。


不过,在德国科学家阿勒堡(Herman Ahlburg)将它分离并命名之前,我们并不清楚它到底是什么——这也是为何做酱酿酒的过程总是如此神秘,在过去很多“独门秘方”都是绝不外传的。


萌菌物语里米曲霉萌萌的外貌。图片:《萌菌物语》


酒曲之魂


先说酿酒。除了酿酒酵母以外,东亚用粮食酿酒,总会用到一种名为“ 酒曲 ”的神秘物质,也叫“麴”[qū],里面就有米曲霉。


现在可以工业化生产酒曲,即米曲霉曲粉本体。而在过去,酒曲则需要人们使一点小手段,从空气和周围环境中把米曲霉“固定”在粮食上。人们用煮熟的米、米糠、米粉等等,加适量水裹在一起,踩成块状,再铺上糠壳、芦苇,然后送到温暖的地方放置。这些糠壳芦苇上藏匿的米曲霉在合适的环境条件下,就能让这些混合物 “发霉”;随后再控制温度和湿度,将这些“曲块”烘干,切成一粒粒备用——这就是所谓的“酒曲”了。


大米表面正在生长的米曲霉。图片:Forrest O. / Wikimedia Commons


酿酒时,这些酒曲就开始和酵母一起发挥作用了 。学过生物的同学或许记得,米里的糖是没有甜味的淀粉,酵母不能“消化”。米曲霉的职责就是用它分泌的淀粉酶,把米中的淀粉转换为单糖,供酵母工作,可谓是酵母的“好基友”了。 这个关键的过程叫做“糖化” 。米曲霉还能通过一些次要的生化作用,赋予各类米酒不同的风味。


对于我这种爱小酌几杯、但又经常不胜酒力的人,若要选一种最适合的本土酒,那么黄酒当仁不让,产自绍兴的“花雕”便是其中翘楚。 黄酒是以糯米为主要原料酿成的酒,黏黏的支链淀粉赋予其浓郁风味 ;有的也会使用普通稻米,味道则会淡一些。然而在过去,用宝贵的粮食酿酒是大逆不道的行为,明清两代朝廷都曾下禁酒令,米酒什么的只允许自酿自销,不准大肆买卖,否则便是浪费行为(也难怪米酒总是产自富庶的江南地区了,米根本吃不完嘛)。


花雕酒。图片:Wikimedia Commons


米曲霉酿出来的日本酒主要是清酒 。当年阿勒堡在日本东京医学院(今东京大学医学部)工作时,正是从酿清酒的酒曲中将它分离出来,因此他也用了稻米的拉丁名( Oryza )为这种霉菌命名。在日本,米曲霉的名字是“ 麹菌 ”(きくきん),而麴菌和糯米酿出的甜酒味醂(みりん)也用于做菜,所谓的“照烧风味”就来源于此。对了,米曲霉甚至还被评为日本的“国菌”,霓虹人民对它的喜爱可见一斑。


日本清酒“伊丹酒”的酿造过程图示。图片:Wikimedia Commons


味噌:鲜的根源


日本人对于这种菌的推崇,不仅是由于清酒,还有 另外一个日本国民离不开的东西——味噌 [cēng]。生的味噌是棕色或者黄黑色的、黏糊糊的半固体,非常咸。煮的时候需要将它挖下一块来,与小豆腐块、海带和葱一起煮开,非常简单就能制成日常的开胃汤。初尝味噌让人不太适应,些微的酸、咸之余有浓郁的发酵风味,但是在习惯之后便会爱上这种味道,特别是 其中的鲜,是味精和鸡精调不出来的


味噌酱。图片:Schellack / Wikipedia


味噌咸咸的风味似乎跟酒完全不沾边,和米曲霉又能有什么关系呢?其实这就是米曲霉的奇妙之处了——把原料的米换成大豆(有的味噌也有部分麦或者米作为辅料),控制制作的环境,整个发酵过程产生的东西就会大相径庭。


米曲霉的蛋白酶会将 大豆中的蛋白质转化为氨基酸 ,这是味噌鲜味的来源;而 淀粉则被转换为糖 ,给味噌增添了甜味(米味噌和麦味噌淀粉含量高,因此会稍甜一些);而 味噌的咸味则是限制其他杂菌生长的关键


味噌汤。图片:cathykid / Wikimedia


在酿酒时由酒精负责把乱七八糟的菌杀灭,只留对酒精有一定耐受程度的酿酒酵母(但也只能耐到14%左右,再高的度数就必须靠蒸馏了);类似地,制作味噌时会加入大量的盐,不耐盐的杂菌在过程中被杀灭,而米曲霉产生的酸性或中性蛋白酶是能够耐盐的,这也是发酵成功的关键之一,要不然味噌就都馊啦。

就酱美味


其实味噌并非日本原产。虽然史书记载日本早在绳文时代(距今约14500年前至公元前4世纪)就开始制盐和食用腌制食物,同时还发展出了用麴发酵的技能,但 味噌的形态直到奈良时代(约公元8世纪)才出现 ,据说是由当时遣唐使(一说鉴真)带回日本的中国做“酱”工艺改编而来。


经发酵的大豆,用于制造韩式豆酱。图片:mspphoto


这种酱一开始叫“未酱”,意思是“还残留有豆的酱”,很明显就是大豆发酵制品了 ,它们(包括纳豆等)是远洋捕捞发展起来前日本人的蛋白质来源。在日本战国时期,征战的武将们也将味噌作为重要的营养来源,原料有大豆、米糠等,而这种味噌也变成了岐阜的名产“朴葉味噌”。


你一定会问,那前文提到的中国“酱”又是什么呢?这你肯定不陌生。 以大豆为原料,同样由米曲霉发酵而成、味道浓郁的酱,就是黄酱,而以小麦为原料的酱,则是甜面酱 。黄酱的蛋白质更丰富,香味更浓郁,大名鼎鼎的北京炸酱面作料,就是以黄酱加油炒制而成;而甜面酱因为淀粉的原因味道更甜,成为北京烤鸭、京酱肉丝、酱爆肉丁的经典配角。


浙江传统的酿造酱油工艺。图片:Gerbil / Wikimedia Commons


酱最初诞生于蛋白含量更丰富的肉制品, 古文献里称肉酱为“醢” [ hǎi],而这种技艺也沿用到了现代,比如东南亚烹调中不可或缺的鱼露。鱼露和酱油,也是泰式“金边粉”(Pad thai)和广式炒河粉味道不同的关键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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