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批判传播学
依托“批判传播学丛书”,致力于中国的批判传播学发展与研究
目录
相关文章推荐
51好读  ›  专栏  ›  批判传播学

《西方新闻传播学名著选读》课后反馈(精选)(上)

批判传播学  · 公众号  ·  · 2017-05-01 11:17

正文

《西方新闻传播学名著选读》课后反馈(精选)(上)

导言:

一转眼《西方新闻传播学名著选读》这门课已经和同学们一起度过了两个多月,其实在课程中读《启蒙辩证法》对大家来说算是一种挑战,从一开始的浑浑噩噩到现在慢慢理顺逻辑,初探其意,每堂课逐句逐段地阅读、解析,过程有些枯燥,可每次读完一部分都能尝试着去理解文章所讲,试图和作者沟通,却也更有几分欣喜。到目前为止,课程已经结束了对《启蒙的概念》一、二两个部分的阅读,在逐步深入和扩展的阅读当中,同学们对启蒙的困境与突破、神话机制、社会制度、权力和思想精神等这些概念的内涵意义都会有不断更新的论述和感悟。本次推送将整理各位同学在一个课程阶段之后对《启蒙的概念》一、二部分的理解和感想,当作对这一阶段阅读学习的总结。



说明:本课程为2014级《西方新闻传播学名著选读》,课程内容为《启蒙辩证法》——《启蒙的概念》阅读

预告:本课程将对《启蒙辩证法》一书中《启蒙的概念》和《文化工业》两篇文章进行重译



14新闻 杨雪萍

《启蒙辩证法》中的思想与权力

《启蒙辩证法》著于国家社会主义统治行将就寝之时,是对宰制世界的警示,支持所剩不多的自由、传播自由、实现自由,捍卫现实中的人道倾向,而不是促使世界走向宰制。作者的思路是从美国三四十年代的经济现状与法西斯主义的肆掠探讨“启蒙”这一进步思想是如何走向其对立面,文化进步与宰制世界的关系。通过追溯启蒙由何至此的历史脉络和实际形态,依次发现神话和启蒙的同一性和差异性,即主题:神话就是启蒙,而启蒙却倒退成了神话。

第一部分主要从思想史的角度论述了启蒙的特点:知识就是权力、祛魅、同一性,神话就是启蒙,启蒙沦为意识形态。第二部分通过分析艺术、象征、符号体系、类名词与专有名词等再次展现了启蒙如何沦为意识形态的。贯穿两部分的是启蒙毁灭的四大后果:

1、启蒙沦为神话机制。启蒙的历史观是通过理性来控制自然,在这一过程中,人获得真正的自由,成为真正的主体;这种启蒙的历史观和神话机制的历史观是同构的。表现为思想受到科学、商业、政治惯例的规整、语言的明确性概念、源自事实和统治思想形式的否定思维成为一种禁忌。明确性强化了现存制度。

2、个体沦为奴隶。“机器和掌握机器的社会集团对其他人群享有绝对的支配权”。社会对自然的暴力控制、个体在大生产、劳动分工是螺丝般的存在。

3、文化本身的破灭。精神变成文化财富;社会大众的精神不断媚俗;

4、法西斯主义。

读完第二部分,越来越感受到,作者思想的跳脱之处。作为西方马克思主义学者,讲社会和权力的关系,他完全换了个角度去论述,且自成体系。

关于认知自然的方式,我想先基于自己的经验谈谈自己的一些想法。

面对未知,人类会做什么?或者说人类和新事物的接触是如何开始的?

在作者看来,出于克服恐惧,人类把陌生世界转变为熟悉世界。分类、计算、去除杂多性,自神话便有之,作者批判这种认知方式,我想,意义最终在于揭示被掩盖的权力关系。而分类、范畴这种认知方式在一定意义上是适应人类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活动,以及随着生产力发展越来越丰富的物质、信息、未知的事物,人类的天性的。

可以想象,当原始人或者更早的人类面对一朵陌生的花时,他会去看、去闻、去把玩,其所见、所闻、所感必然是直接的、完整的,留在他脑海中的是关于这朵花的整体感觉。但随着陌生事物越来越多,对外界的摄入若仍是全面的、所见既多得的,他便会愈加感觉到窒息。因而出于方便,他会学着将事物分类,将事物命名。随着生产力发展、人类活动范围扩大,社会的运行便需要这种分类、范畴、凭借中介而得以实施的统治。

另外,作者认为启蒙的目的是克服恐惧,树立自主。但人类开始认知世界最开始真的是出于克服恐惧吗?恐惧到底是后天经验习得的还是天性自带呢?

统治与被统治是不可避免的,问题在于当被统治者若习惯了被统治,历史便丧失了进步的可能。他从思想的角度从新解读了社会矛盾,提醒我们,我们习惯的思想、进步的思想正在走向僵化。我们习的以为常往往是维持现有秩序的力量。作为被统治的大众,应该寻求某种变化的可能。作者这种人文的关怀值得敬佩,但社会矛盾尖锐到了一定程度,变革总会发生。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

接下来我想问的是,大众指谁?20世纪30年代的美国,资本生产拓展至全球,宣传在二战中作用显著。商品广告面对的主体是作为生产者的工人阶级。21世纪以来,商品广告的主体则是具有一定消费能力的中等阶层如白领和深度接触媒体的中下阶层如新工人。对于处在焦虑中的中等阶层,对文化工业负面影响的担忧可以说是他们内心深处一种文化意义上向上走的渴望,但同时他们又无法放弃经济上的优势,即使是不真实的。而对于工人阶层,无法说传媒和文化工业带给他们的只是统治,同时也兼有变革的可能,即本雅明所说的大众文化产品的政治功能。

一切意识形态都是行将灭亡的,动力从哪里生成?至此,作者没有指出的是,当启蒙“毁灭”到何种程度时,社会变革的动力才会出现,以及社会变革的可能是什么?我想,作者在文化工业部分可能会给我们回答。

关于主客分离

在游牧时代,部落是与巫术相联系的,主体与客体直接接触,人与人之间不是占有与被占有的关系,而相应的主体不企图去占有或统治自然。主体认识自然是以巫师为中介,这时候的巫师是模仿鬼神,而不企图去象征(代表)鬼神。在结束游牧生活后,国王凭借武力占有土地和被征服者,并将他们束缚在土地上,并将他们分工。这时候劳作的奴隶和奴隶劳动的对象——自然都成为了奴隶主的私有财产。这一阶段,奴隶主不直接接触自然,自然和他者对于他而言都是被统治的客体;奴隶是不自由的劳动者,听从奴隶主的命令从事生产。君权神授/君权至高无上,国王通过强制性命令使各种人各居其位,从而间接统治自然。奴隶主与奴隶该如何认识自然以及人与自然的关系?基于civil world的是天堂的等级制度。不同的自然现象对应着不同的神,在众神之上是supreme god,神通过命运实现对万事万物的统治。神话既基于现实社会,同时为现存等级制度提供合理性。再看启蒙时代,人们通过科学认识自然,一切被纳入范畴。这是工业社会统治世界的基础。大众是少数人实现统治的中介。

简而言之,人们在命令与被命令中控制世界。即主体与客体本该happy match却变成了表现为财产的占有关系是个体的个性不断被迎合model即抽象的前提。这表述在第11段中,便是指社会中的权力关系。

结合第8段关于“正义之神被蒙住眼睛”的表述,可以看出,作者想追求的是一种不处在奴役中的自由,以树立自主为前提的自由,在我看来这是不现实的,是一种浪漫主义的追求。人的本我、自我、超我三者本是一体,自我部分或多或少需要依靠一种外在的东西如信仰、科学、集体等来证实自己。

个人认为,作者从思想史角度对统治思想、社会、社会权力关系的探讨别出心裁,但同时放大了“启蒙”这一思想陷入僵局的影响。

14新闻 华嘉妮

启蒙的困境与出路

在第一二部分中,作者围绕了启蒙的多个维度来展开自己的论述,虽然乍看之下似乎在不断重申相近的观点,但是这个过程却伴随着作者思路的不断推进。通过类似天马行空的“思想漫游”,作者一步步引领读者对启蒙进行反思,并试图寻找突破启蒙困境的途径。

一、“启蒙”的困境

首先我想说的是有关启蒙的困境,作者在一二部分中都谈到了这个问题,其中也不乏从多个角度反复提及的观点,如启蒙中的power relations、启蒙的immanence、启蒙倒退成神话等。但随着作者每次谈到相似的问题,都提供了新的视角和切入点,使得文章的论述更加丰满。作者的行文看此凌乱,但实际上我觉得启蒙的问题本来就相互纠缠在一起,无法将它们非常明确地分门别类。

比如,在第一部分的一开始,作者就谈到了“神话与启蒙同源”,启蒙承袭了神话中的power relations,无论是神话还是启蒙,它们都试图通过一种体系,将世界不分青红皂白地加以主宰,纳入自己的统辖之下。启蒙与神话类似的机制(fated necessity、retribution、repetition)构成了启蒙的immanence,作者又通过将magic和mana world与启蒙对比,进一步强调了启蒙将多样复杂的世界强行纳入同一性之中。启蒙将一切违背它逻辑的全都丢弃,然而在捍卫这种“虚假的全能”的过程中,启蒙实际上不仅舍弃了这个世界的多样性,而且祛除了真正的知识以及人们把握世界的可能。启蒙造成了人与世界的疏离,因为纯粹的客观将一切对象僵化,当复杂的万物被简单而同一的符号取代,当人们试图通过这种有限的projection的方式去把握无限丰富的自然,实际上他们只是拒绝直面自己羸弱的本质。“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人类何以能把握自然无穷的厚度呢?启蒙被伪装成一个外表光鲜、无所不能的骗子,人们虽然逃离了神话,却落入了启蒙。

而在第二部分中,作者的思路更进了一步,他尝试通过symbol的角度来看待启蒙中的权利关系。一方面,作者考察了sign和image之间分离又靠拢的过程,阐述启蒙导致两者再次逼近,即science对art的入侵(这里我不是很认同书中说的“艺术向启蒙靠拢”,我认为是science企图通过理性符号收编art,而art向文化工业妥协)。另一方面,作者通过symbol的历史维度,指出社会与权利之间难解的统一,并进一步分析启蒙中的权利关系是如何落到实处的。

当人们被启蒙的逻辑所掌控,就失去了自己独特的创见,而被动沦为一个循规蹈矩的机器、一个大工厂中的零件,甚至成了统治者的眼耳口鼻,不自觉或自愿地为启蒙服务。 “每个人都在检视他人,同时也被他人检视”。在启蒙密布的“眼线”下,为了避免了触发retribution的机关,人们或缴械投降,或自我麻痹。在这个过程中, 使启蒙拥有无限权利的并不是别人,正是每个人自己。启蒙并不通过任何腥风血雨的方式让人们臣服,而是通过将自己装扮成无所不能、无所不包的“神”,让人们自愿为它献上最真挚的膜拜。这让我联想到尼尔·波兹曼在《娱乐至死》中的一句话——“毁掉我们的不是我们所憎恨的,而恰恰是我们所热爱的。”

二、“启蒙”的出路

面对“启蒙”如此强大的蒙蔽和控制,我们的出路是什么呢? 作者在第二部分中对于逃离“启蒙”困境的途径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在第12段中,作者引出了“确定的否定性”的方法。对于启蒙而言,我们当然不能否认它给人类社会带来的巨大变革,但我们也应该清醒地认识到其中存在的诸多问题,一个方法就是通过dialectical thinking,重新反思启蒙、认识启蒙。

 我们应该承认的是,“生活永远在概念之外”。当数学模型、公式符号、理性思维,这些本应该是帮助人类认识世界的工具,在不知不觉中反过来驾驭了人类,无限丰富的世界就因此变得非黑即白、非此即彼。启蒙所提倡的理性其实带来的不仅不是包罗万象的全能性,反而是一种贫乏而苍白的认知方式。在启蒙之下,理性和科学夺取了解释一切的合理性,甚至直接与真理相等同,我们可想而知多少未知的、神秘的事物,会因此而被无情地剔除在体系之外,让人们失去了真正认识它们的机会。这样的剔除有时是直接的,启蒙将无法纳入自己体系的神秘事物武断地归类为“虚假”或“迷信”(一个很好的例子是中国传统的“中医”,由于无法给出合理的、科学的解释正遭到前所未有的质疑),而有时却是隐秘的,启蒙让人们在不自觉认同了它逻辑的合理性。而通过dialectical thinking的方式,我们既不完全否定启蒙,避免了陷入空白和虚无,我们又拒绝启蒙的继续欺骗,竭力摆脱了启蒙所编制的美梦。正如老师说的,“承认其限度并往前进一小步”,启蒙或许可以退回到一个合适的位置。

另外,作者在13段中提到了一种认识世界更合理的方式,即通过mediated来认识世界。

书上提到的Immediacy意味着人们思想性的消失,当人们所见即所得,只是追求一切事物的表面和外在,就容易陷入虚假的安逸中。或许人们并非放弃寻求解释,但是由于他们对启蒙深信不疑,即使以数字和理性所给予的解释是如此重复而浅表,他们也毫不在意。因为immediacy,形而上学的思考被抛弃了,真正获取知识的途径被抛弃了,一切未知都在已知中寻找能容纳自己的一席之地,而启蒙则光明正大地将一切特殊与个性都还原成物和量的形式,让人沦为了物的阶下囚。

这让我联想到如今大批量复制的所谓时尚和流行,无论是服饰行业还是影视剧生产,阔腿裤、小白鞋、真人秀、IP小说改编的影视剧……事物的新生往往还带有个性的色彩,但若是它成功迎合了市场的口味,最终就往往演变成了大规模的复制和效仿。对于生产商而言,迎合流行往往比创造来得容易,于是真正灵感迸发的环节、真正能创造价值的途径被无情抛弃,一切都向冰冷的销售额看齐。对于消费者而言亦是如此,大量复制的确会造成视觉和审美疲劳,但是当一样事物被打上了品味的标签,人们还是不可避免地都成为了拜物者,星巴克、Iphone、各类“网红食品”……跟上潮流的步伐并非易事,但是大多数人正沉溺于此而再看不到其他。我想物质享受固然重要,但它毕竟是人生较低层次的需求。人生而为人,之所以能有别于其他任何生物,正是因为人类思想的能力、创造的能力、通过mediated认识世界的能力,而绝非画地为牢,被华丽的表面迷惑了双眼。

最后,或许我们一时没有办法完全逃离启蒙的困境,但是站在启蒙之中,我们仍然可以通过保持清醒的头脑,与启蒙的欺骗性对抗。通过打掉启蒙的“神性”,我们应该承认世界的多样性以及认识世界的更多可能。与此同时,也应接受面对浩瀚宇宙的恐惧与不安,因为正是这种心情让我们学会敬畏,懂得自省,也不断成长。


14新闻 田生涛

启蒙等待突破

“启蒙的概念”第一节把它分为三个部分,启蒙是什么,神话已在启蒙之中,启蒙跌入神话,作者一步一步去证明启蒙如何最终成为一种意识形态并且提供了又一种统治社会的机制。首先,作者阐明了启蒙的三个特点即知识,祛魅以及同一性,接着作者在第二部分证明启蒙其实和神话在本质上有着相同或者相似的运作机制或者说特征,最后作者结合前面的叙述说明启蒙成为了一种意识形态,在一种内在性和等价原则中人们从屈服变成崇拜,主动接受了这样的社会机制的奴役或者说统治,从而证明启蒙本身所要追求的摆脱恐惧,树立自主的目的并没有真正达到。在我看来,启蒙和神话都是人们认识世界的方式,在形式上来说,他们的动作都是给未知和神秘进行命名,这个过程在作者的阐述中其目的就是消除恐惧,人一旦认识了事物,那种天生的畏惧感也就不复存在,只不过在现在显得神话更玄奥而启蒙带来的科学更现实。这就是它们的运作机制,命名,归类从而认识,起作用,然后它们还都有各自的“报复”,有很多人觉得也有神不知道或者做不了的事,所以他会自然受到神罚;有的东西科学不一定能解释清楚,所以那不属于我们,那只是些玄幻或者美好的梦,这些都是被抛弃的东西。至少到这里,我并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对于人类来说,文明的产生和发展必然伴随着认识,至于怎样认识那是时代的问题,有思维存在的人将用认识的方法去一步步消除他对这个世界的畏惧感,这是一定的,当然,这各式各样的神,各种各样的命名本身就体现着人类自身从实体存在到思想存在的多样性,不然就还是那个问题,除了这样,人类还能怎样认识这个世界呢?往前走一步就是,人类要如何取得自身的发展呢?

接着在第二节,作者依然在讲启蒙跌入神话,但是却有更深一步地论述启蒙成为一种意识形态之后所形成的社会权力关系和结构。这一节中作者提出了几个概念,象征、艺术、信仰、集体压迫、自我持存、确定的否定性、直接性、中介。符号和图像都具有象征的意义,但是当他们变成科学和艺术,科学的象征变成了纯粹的自我重复,它的目的是用自我重复去认识这个世界而不是如原本的象征那般去记录世界,而艺术是在模拟、模仿,这样的做法旨在记录,艺术为自己划定一个独立的创作空间,这样更能让其在这个独立的空间里去展现自然无限的丰富,在现实上这独立的空间可能就像是那些难以理解的领域,比如毕加索的抽象,比如达达主义作品。但是现代,艺术却在向科学靠拢,科学所产生的自我复制也发生在艺术身上,这就是文化工业,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一幅独特的作品所具有的灵韵被一整批次的作品的实际效用所替代,那么本可能的无限又成为了有限的存在,而且是具有社会限制作用的有限,作者阐述科学与艺术,也就在批判文化工业所带来的影响。那信仰是什么呢?信仰就是一种狂热,一定程度上来说,信仰是可怕的,信仰仰仗于受限的知识,这本身就带有了一种有限性,而这样的有限性从根本上来说存在着非理性的因素,人们为了掩盖这种有限性,这就是狂热的欲望,对于统治者来说,合理性就在于塑造总体性的认识,然后利用这种有限性的欲望,用理性的认识来诱发实质上的非理性——信仰所带来的群体情感的爆发。就像乌合之众那般,政治上的极权主义,从而走向野蛮。在这样的社会中,就像在一个工厂里,工业化使人变得物化,人的个性被忽视而只是存在量上的意义,每个人都被安排定量标准的工作,每个人都需要在这里生存下去,所以不仅要符合规定地完成自己的,还要去监督别人的,因为不符合的人总会被提出“多数”这个范畴,当大多数人都这样,就形成集体压迫,对于我来说,我认为这是社会最可怕的一面,集体压迫并不是全部,关键在于它还会被人利用。诸如文化工业这样的文化所带来的是思想的毁灭,作者认为思想应该更宽远,而不是仅仅只是生活的反映,那么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法是什么呢?就是要确定的否定,去一次次地重新认识,就是要去否定重复性,去突破启蒙所带来的限定的桎梏,世间万物都有“曼纳”,就是拥有这无限的丰富性,要打破启蒙,就要去寻找这些失去的“曼纳”,去热爱生活,这里的生活不是那个麻木的,死气沉沉的世界,而是充满想象力的丰富、无限的世界,要在这样的生活中去寻找新的名称,去打破既定。这是作者提出的突破启蒙的方式,不是消极的承认和接受或者是逃避,而是往前走。

讲到最后,作者所要批判的就是启蒙所形成的一个完全数学的体系,一个由绝对理性——数字、数量所组成的僵化的社会,人和一切都被纳入,而难以反抗。但还是要像之前所说的,这个理性的认识世界的方式是人类选择的,我们似乎无法去想像除此之外人类还会怎样来认识这个世界,以及怎样取得发展。但是人类总要往前走的,就像作者提出的方法那样,至少现在我对现实的失落并不阻碍对未来的希望,因为还有方式去改变,而且这种方式展现着人的积极和乐观。



14新闻 沈璎

“启蒙”思维导图和理解

通过近2个月的学习,终于把第一第二部分全部上完了。关于对这两部分的总结——或者说是个人理解的“启蒙”机制的发展过程,因为内容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我就把我大致的想法作成附加的思维导图,相对来说看得会比较清晰。不过就算是思维导图,但是由于时间的关系,还差了一些概念的理解没有加进去,还有一些衍生的想法无法加进去,所以就对此再补充一些说明。

首先,可能我的理解中有混淆概念的、错误的地方,也会有不同的看法。请多包涵和指出讨论。

其次,就像之前我认为的那样,无论如今启蒙的影响如何,这就是一个选择的影响、一个宏观和微观的概念。离神之杖太近太久,以至于自己的属性也发生了变化。自己变成了神灵,从而失去了作为人类本身的理性和光彩。“人类很重要,但是人命不重要。”以前的神话、或者说是神灵系统将统治世界的神之杖设在遥远的彼方,而如今的启蒙运动,是人类自己创造了一把神之杖。神杖确实如同当时创造它的人类所预想的那样“拯救了人类”,延续了人类文明,甚至把它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和繁荣。但是其中个人的幸福却没有在它的考虑范畴之内,它根本就不会有考虑这种东西的理性。而人类也只是在一开始,在无数个神杖中选择了这一把,而摒弃了其他的可能性。如果是这样的话,人永远只能认识到Mana的一个侧面,甚至只是Mana侧面的模仿品而已。思维导图上“无法触及的领域”就是这个意思。




14新闻 郭斐珺

倒下的神像依然是神

整整两个月,提到这本书我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启蒙”、“神话”、“同一性”、“艺术”,这些再简单熟悉不过的概念互相纠缠。仿佛看见一个猎户独自擎着火把走在无边无际的森林,以行路途中碰上的野兔果腹,细心的给走过的每一条路留下标注,嘴里喃喃说着,因为我是猎人,所以我可以捕杀猎物;因为我擎着火炬,所以我能见到光明。尽管一辈子只吃到野兔之流,一辈子只见过火光,一辈子只走到过那些有路标的地方,猎人依旧觉得自己是森林的主宰,无限空间的王,心满意足的高傲的死去。因为花了百万年都不曾走出这片森林,所以我们仍处于启蒙的过程中。

因为是人,所以才急切的想要弄清自己在宇宙中的位置,因为只在人类这一群体中形成了基本统一的价值思维认知体系,所以要主宰体系外的一切,因为脱离了这个体系,就变成了敌人他者和可被控制的对象,所以甘愿匍匐在体系脚下……因为有些事情是借“人类”的名义集体而为,所以个人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尘埃。

如果说这本书是对人类诞生以来的思维体系认知方式进行批判的话,那也是在这一体系内用着这样的方式来批判,用我的逻辑来质疑我的观点,这样的辩驳理应极其有力才对,但字字句句我都读出无奈。人的主体性被剥夺?可是人的主体性是怎么来的呢?是猎人的喃喃自语,只是祖祖辈辈年年岁岁口耳相传,就是心理暗示也成为颠扑不破的真理。主体性本身就是对自我权力的确认,而权力需要的就是距离和差异,完全的同质化和平面化就不存在主体性和权力,不存在自由。人与自然也好,人与人也罢,人无时无刻不处于等级差异的金字塔里,而权力永远只存在于塔尖。我不是在反驳“生而平等”,我只是说,在认识自己并确立主体性的过程中,人们就是在一步一步寻找差异让人变得不平等。从某些意义上说,有些人,这辈子也就没有过主体性,他连自己是什么都不清楚,他不过是“氓”,更谈何剥夺主体性?从巫术、神话到科学,只是不同的人用不同的工具来给自己赋权,所以,不是机器剥夺了工人的主体性,反而,这个世界,越来越多的人正在逐步确立主体性。

确立主体性的方式只有一种么?当然不是,只是大多数人选择了当下最直接的一种。课堂上你曾多次提及“极权”,其实我个人倒是认为汉娜阿伦特所说的极权和我们谈论到的那种交换是有很大区别的。或许是我的理解有偏差吧,人类趋利避害的本性是这个讨论得以进行的前提,但是趋利和避害在现实中并不是非此即彼的,这是一个有弹性和选择余地的空间范围。我所认为的极权,是一个几度分化且界限明显的社会形态,也就是说,不是人民就是敌人,做出选择不是为了趋利,而是避害,这才是惩罚机制,是一旦违反,就要付出极大代价。但我们在课堂上讨论的那些交换和贸易,实际是贸易主体在当下做出了他所认为的最大收益、最有利的选择,只是略微吊诡的是,不同个体的选择逐渐趋向一致,全是为资本家卖命。但我认为,第一种情况是没得选,而第二种情况才是趋利,他有比较,有选项,有所谓的“反抗的可能“。我在上次的作业里也提到,社会分层是客观前提,共产主义和绝对平均才是不公平,所以不是只能这样,不是只有这个选择,不是会受到惩罚,而是贪心,是眼里只有那块最大的蛋糕。同一个阶层的人,妄想同样的蛋糕,实在是情有可原,但让我害怕的是,中间阶层的飘忽和分化,导致社会两级被固化。下流化的中间阶层只是比底层人民多一点工资罢了,而他们的生活其实是同质化的。与其说是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我更愿意称它为中间阶级的自甘堕落。

都是趋同的结局,那做这样的区分有何意义?意义在于,极权下的“主体性”是他人的赏赐与赋予,说白了只是一个假象,即便拥有,生活也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改变;而趋利的社会里,获得主体性的人站上权力顶端,社会运作的规则将发生极大改变。高一的时候有个姑娘跟我感伤“这世界上,制定规则的都是傻B,打破既定规则的都是英雄,可是每一个英雄都立马变成了傻B,我想做英雄,又不想当傻B,真的好烦恼噢“。当时我没有多想:“可是如果连一次英雄都没有做成,那不是一辈子都是傻B么?”是这样的了,只要还有人想当英雄,这个社会就不可能是固态的社会,这个人就不会是单向度的人。或许创造神话建立统一性是太漫长的过程,以至于以某个人短暂的一生看来,实在是可怕,但夏虫不可语冰。

人是什么?欲孽满身。理性是计算,感性是冲动,人性是利用理性的计算满足感性的冲动。启蒙以来人类个体的同质化,我可以把它理解为人类对自我的进一步认识和坦诚的结果么?欲望无穷无尽,多种多样,是活水,至死方休,而金钱,成了渡水的船。所以不管本初的欲望是什么,想要追逐的利益在哪里,金钱成为了一条万通路。它不是唯一的路,也不一定是捷径,但它万通。所以,这些看起来同样的选择,不过是被隐去最终目的的一段“同路“。但大家似乎都习惯了在船上的生活,渡了水,也不愿下船了。我曾觉得这很可怕,因为心甘情愿,所以比极权更可怕。没有非此即彼,因为彼此一致。但后来现在看来,是我短视。

如同倒下的神像依然是神,人类这套把戏真的亘古不变,启蒙也不过是重新造像,或者说,连新造之像都没有,不过是给它换了名字和故事。神是什么?是高于人的存在。人是什么?是芸芸是众生。我们从来就不曾走出神话,我们从未改变过自己认识世界的方式。改朝换代的方式并不只有革命一种,在今天,资本主义还是社会主义这样的意识形态早就不重要了,民主社会主义和社会民主主义的界限也日渐模糊,马尔库塞觉得是单向度的社会使人变成单向度的人,可我觉得,“单向度的社会”这一说法真的只适合极权。



15新闻 毛葭薇

通往自我之路

在学习了《启蒙的概念》第一二部分之后,我思考的最多的是这样一个问题:在一个已被彻底启蒙的世界,人是如何失去“自我”的。

启蒙的根本目标是使人们摆脱恐惧、树立自主,而后者是以前者为基础的:一旦人所认定的未知依然存在,恐惧就将人永远束缚;唯有确认了自身对不可知物的力量,人才能获得解放和真正的自由。

未知的恐惧是双重的:既有浩瀚无垠的外部世界施加的敬畏,也有深不可测的内心世界带来的惶恐。但随着启蒙、理性的壮大,科学和实证主义学派拒斥了过去的哲学和宗教中形而上的部分,对世界本源、存在意义、善与恶的追问都被当作虚幻的妄想加以驱除了。如陀思妥耶夫斯基所描述的:“他们虽有科学,但科学不管越出感官范围以外的一切。而精神世界、人性中更高级的那一部分被彻底否定了,被幸灾乐祸乃至嫉恶如仇地加以排除了。”

这样一来,外部世界的未知似乎已不足为虑,理性和科学的破竹之势足以让人类掌控这个世界。从古希腊与人同形、代表了各种自然元素的神话人物既是人畏惧自然的折射,也彰显了人呼风唤雨的野望,到近代资本主义社会中不断涌现的认识世界规律定理和片刻不停制造各类商品的机械大生产,“我们”对权力的欲望被极大地满足,但“个人”的欲望仍在持续地膨胀,因为恐惧或许属于整个人类群体,但控制的力量一定是等级性的——纵然社会常常也以整体的形式沉醉于权力的幻觉。普通人仍需要属于自己的对权力的确认和慰藉。而随着哲学、宗教被当作妄想黯然退场,“如果在人类生活中没有任何确定的意义,高于生活本身的意义,那么对于人来说在世上就没有任何确定的目的,除了为生存而进行的现实斗争中的现实胜利”(梅列日科夫斯基),说的直白一点,即“最重要的标准乃是私人获利的程度”(马克思韦伯)。理性在普通人身上体现为等价原则——对财富理智而最大限度的筹谋。理性与资本合谋,利用宗教剩下的崇拜将金钱树立为了信仰,金钱不再是外在于人人的物质力量,而是逐渐成为进“内在的精神、思想、意志的力量”,成了衡量人价值的唯一标准,最终成了目的本身。在这一信仰的驱动下,所有人的欲望都将毫无止境。富人都将如葛朗台一般小心翼翼、自我封闭地聚积这财富,穷人则会红着眼去犯罪,所有人都被金钱驱使。面对陀氏的发问,“世界宣称已经自由……可是我们从他们的自由中看到的是什么呢?”是自闭、自戕和奴役,是被无限扩张的欲望和自身的无力永久折磨。

我还是觉得人,起码个体是注定无法穷尽外部的世界的,我们拯救自身的唯一方法就是回到自身。若我能向内看清自己,我便将生出无限的勇气与力量,不需要外界的审视,由我自己来承认自己。但这并不轻松。因为我们已经活在这个被规划好的世界,在这个庞大的、潜移默化的规训下,遵循着它的召唤走向(甚至是挤得头破血流)既定的无甚选择的出路。我们每个人或许都在努力成为与众不同、独一无二的人,都在灵魂深处埋藏着赫列斯塔科夫式的怒吼——“我!”但最终这一点自我意识也沦为“庸俗的一切”。新世界注定是荒无人烟的,我不认为自己能跳出既定的框架,但我仍坚信作为“人”的意义存在于清醒的、永不停息的反抗当中。



14新闻 杨颜菲

他们在怕什么?


(在网上看到的两张图 觉得很有意思 人的进化论和神的进化论)


《启蒙辩证法》的作者们在害怕什么?

先不着急解答这个问题。不妨从作者们反复和零散的语言中梳理出一条人类历史的脉络。

我们的先民们害怕疾病,畏惧未知的风雨雷电,因为不知道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先民们同样畏惧死亡。所以先民们将自己的生命委于巫师之手,巫师通过装扮成各种各样的精灵鬼怪来驱逐或是安抚人们因恐惧而惶惶不可终日的心灵。

但是巫师们从来不会说自己就是神,他们模仿着风雨雷电,模仿着恶魔鬼怪,却不曾认为自己掌握着其他人生杀予夺的权力。更不认为自己掌握着能够控制自然的权力,他们所能做的,不过是与自然沟通,以平息自然的怒火,或是以牺牲和献祭为代价换取生存与和平。

奥林匹斯山上的诸神逐渐觉醒,诸神掌握着风雨雷电,阿波罗驾驶着太阳马车,塞勒涅和月亮每晚一起巡视着人间,人类不再试图与自然对话和交流,人类所做的一切变成了讨好掌管着这些自然想象的神明。

这个时候,控制与被控制的权力关系早已深深蕴藏在神话的逻辑之中。因为古希腊的大祭司们不再是与自然直接沟通,而是求助于神灵,因为神灵掌控着这一切。神灵与自然之间,早已不再是平等对话的关系,而是控制与被控制,奴役与被奴役的关系。以阿波罗的名字来呼唤太阳,说明我们的命名已经将太阳和太阳本身拉开了距离。

人类文明的车轮滚滚向前,巫医和大祭司的神迹并不能每次都巧妙地奏效,对于生存环境的改善使得人类在本能的驱动下扩张着自己的数量,而语言和宗教的出现将原始的信仰带到了新的时期。

人类文明迎来了拥有强大力量的上帝。上帝主宰着人间万物,上帝解释了死亡。上帝给出了人类终极的未知——死亡这个命题的答案。上帝说,忠诚的信徒们将会严于律己,死后升入天堂,而异教和作恶的人将会坠入地狱,承受永生永世的痛苦和惩罚。因此,上帝的存在不容置疑,上帝的神迹遍布世界各地。与活在人世间的百年相比,永恒是一个太具有诱惑力的命题,所以信仰上帝的人们没有任何理由不用人间的苦修换取天国的快乐。除此之外,上帝还给出了人类生命的意义。

可是我们的认识依然要通过上帝,向上帝的祈祷是通过上帝的权威作用于人世间的一切。因此,可以说人类与自然的距离进一步被拉开。影响了人们许多世纪的各种宗教都试图向人类解释现象和原因,并且提供生存的意义,以此来消除人们对未知的恐惧和疑虑,吸引更多的信众。

可是上帝的圣水并不总能治好人类的疾病,上帝的出现也并不总是那么的及时。人们渐渐发现,上帝无法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他的神迹。可是一种新的文明形态总是可以医治人类的疾病,总是可以重复已知的结果,盐酸和碳酸钙的反应总是能生成二氧化碳,显微镜下的草履虫总是要趋利避害。

至此,上帝的统治受到了打击,启蒙以科学为武器,将上帝的领域不断蚕食。科学试图归纳出一个包罗万象的体系,将世间万物都纳入其中,并且向世界宣称自己的绝对权威。利用科学,人们可以更好更便捷的实现对自然的控制和奴役。万物存在的标准对人类而言似乎只剩下是否可以加以利用这一个理由。早期的启蒙思想家们依然坚持着神学和科学两套体系,神学的范畴不以科学的理性思辨加以质疑,也就是说,在早期的启蒙思想家眼中,理性并非像现在一样占据着全知全能的绝对统治地位。

科学相信科学精神,也就意味着相信理性可以认识世界的全部,宇宙浩渺无垠,而人类的认识也可以借助各种各样的工具被不断地拓展。如果还有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那么只能说人类的科技进步水平还是不够的。启蒙本身创造出来是为了打破神话的绝对权威,可是启蒙现在也已经陷入了将自己作为全知全能的绝对权威的角度和立场。或者毋宁说,启蒙本身就蕴含着神话的逻辑。因为其出发点都是一样的,对于恐惧的对抗。

就在这样的权威中,启蒙逐渐丧失了自省的能力,成为了新的人类神话。

而我们现在生活的这个时代,正是启蒙的神话时代。

我曾经试图将《启蒙辩证法》所阐述的内容讲给一个朋友,我问,你觉得科学就一定是对的吗?科学可以认识世界上所有事吗?

朋友说:“为什么不能?科学当然是对的,因为有无数实验的证明。科学当然可以认识所有事。”

朋友着重强调了“有无数次的实验可以证明”。

我说,那如何证明上帝是不存在的呢?

“无法观测,无法感知,无法衡量,所以上帝不存在。”朋友说,“或者,你又凭什么证明上帝是存在的?根本没有证据。”

我想,朋友的回答其实揭示了科学的逻辑,正是了解事物的原理并且能够通过重复进行确认,这就是科学将自己树立为绝对真理的方式。我们这些习惯了科学思维的人也许会觉得,这没什么不对,相比虚无缥缈的上帝,可见可感可复制可预知的科学明显是更容易获得信徒的承认的。这似乎,没什么不对啊?启蒙将人类从教皇的神权,国王的王权中解放出来,我们通过科学获得了自由。出身的不平等被打破了,只要通过个人奋斗,每个人都有希望改变自己的命运,这难道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吗?

那么,《启蒙辩证法》的作者们究竟在害怕些什么呢?霍克海默和阿多诺,他们在批判什么呢?

当我们给不同的动植物,不同的元素命名的时候,就已经在主体与客体之间拉开了距离,当我们说一棵树是“树”的时候,它既属于树这个范畴,却又不仅仅是一棵树。而当我们说我们是人,是中国人的时候,已经省略了属于我们自己的特点。是一个中国人没错,中国人这个范畴就像所有类属的名词一样,已经将多样性从概念中剔除出去。正如我们的刻板印象,中国人勤劳善良,美国人开朗进取,德国人严谨踏实这些归类,一方面是为了简化我们的认识,帮助我们节约心力,另一方面,代价就是抹去了其中个体的多样性。

正如一棵桃花树,我们知道它春季开花,花成几瓣,属于什么样的界门纲目科属种,可是在寒冬腊月,我裹着厚厚的羽绒服从学校一棵桃花树旁路过的时候,发现由于那几天天气稍微有点回暖,桃花树大概以为春天到了,在隆冬时节,它居然开花了。

桃花树这个概念显然无法完全包括这棵冬天开花的桃花树的特点。就像女人这个词无法概括我的全部性格特质。事实上,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正如世界上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

批判学派不是为了要否定科学的功绩,他们批判科学仅仅在于,他们认为科学无法涵盖所有事物,范畴哲学无法理解所有个体的多样性。科学是有边界的,同样,理性也是有边界的。正如一句古老的格言: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

理性和科学无法解释所有事,比如意义问题。

如何用公式告诉人们人生的意义?人类生存和意识在进化的过程中,又起到了怎样的效果?

人类生存是否存在意义?

理性甚至拒绝我们问出这样的问题,因为它无法解答。

宗教甚至给出了每个人存在的价值,即所谓现世的苦难是升入天堂的阶梯,在天堂中我们又永恒的欢乐。尽管这种解释有些牵强,也无法证明,但是至少说明,宗教试图回答这些问题。可是科学何时试图给我们一个解释呢?对于科学和理性而言,活着就是活着,事实就是客观事实本身,无他。

批判学派批判科学不仅仅局限在这些务虚的方面,尽管这些务虚的方面有着其重要的意义。可是,批判学派的批判还有更深的原因。

因为科学和理性试图将人类归纳为为原子化的个体,消弭个体差异,成为可以计算和衡量的存在。比如对于经济学对于“理性的人”的假设:就是能够合理利用自己的有限资源为自己取得最大的效用、利润或社会效益的个人、企业、社会团体和政府机构。

合理利用的意义就是,行为能够被预计和计算。这样的人就是理性的人。

那么诸如艺术,美这些东西如何被计算呢?当我们看到《蒙娜丽莎的微笑》的时候,我们的愉悦如何用数字去衡量和测算呢?所以,艺术和美这些东西在目前的时代中显得那么不合时宜,格格不入。

艺术的“灵韵”被消磨殆尽。代之以文化工业。因为文化工业是可以复制可以计算的存在。

科学证明自身真理性的方式就是通过“重复”,一切科学技术本质上一定是可以被重复的。可是艺术不能。我们可以复印梵高和毕加索的画作,可是通过研究他们作画的规律就可以画出梵高和毕加索的画吗?

但是我们只要掌握言情剧的套路就可以拍上一百部《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拍上一万集《宫锁心玉》,我们掌握了对“大眼睛,锥子脸”的网红美女的定义,就可以通过整容技术量产成千上万的美人,所以朱茵、王祖贤那样各有各的美法,充满灵气的明星正越来越少。

这些影视作品,这些对美的机械定义反过来也塑造着我们的审美。比如,偶像剧里对于白领生活的描述就像一个严格的框架,把我们这些大学毕业生的未来牢牢的框在“城市,白领,蜗居,裸婚”等严格的行为模式中,我们在影视剧里看到明星们表演的光鲜亮丽,心生向往,于是也觉得在城市中当一个白领就挺好的。我们也觉得,赚了钱,赚200买美宝莲口红,赚400买迪奥,赚十万买个lv的包。

我们被文化工业塑造成由财产划分成的千篇一律的个体。唯一区别在于财产的多寡。财产的多寡导致我们对品牌的选择不同。我们是否有别的选择呢?其实也有,只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罢了。

TED最近有一个演讲,来自著名的数据科学家Cathy。她说:算法导致了世界上更多的不公正。她认为,大数据与机器模型在社会中对于劣势地位的人有负面影响,同时让富裕的人过得更加轻松。

我对于大数据带有一种奇怪的抵制,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一直觉得莫名其妙,直到《启蒙辩证法》读到现在。

大概是我一直非常中二的觉得,我是不一样的,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数据无法概括人的所有。当初选新闻不过就是觉得可以接触不同的人,非常有趣,扩展生命的宽度,可是大数据把我作为人的这种优越感打的粉碎。所以,虽然我下意识的反感,可是一直说不清为什么。在Ted的这个演讲中,Cathy列举了很多算法有误的例子,理性当然可以斥之为个案,概率上讲,算法出错的概率依然不高。

可是这恰恰是科学和理性有限性的证明。科学和理性当然有正确的部分,但是永远不可能有哪种算法可以做到完美,这就是科学和理性的边界。我们也不需要希望科学和理性能够解释一切,比如,艺术的就交给艺术。

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可能保证我们每个个体的差异性得到尊重。

当品牌占据我们的所有城市,从上海到纽约,我们买到的是同样的衣服,我们见到的是同样的景致,这种熟悉感带给我们的是一种安全的感觉,其实说到底还是为了对抗陌生,而陌生代表的多样性正是让我们意识到我们的理性不是无限的重要的表现。消除陌生就意味着消灭多样性,消灭多样性就意味着承认我们的理性是有边界的。

而且请想一想,将每个人原子化同一化之后,每个人的行为可以预计之后,收益最大的将是谁?

无疑是那些资本家和拥有雄厚实力的人,因为他们掌握着技术。

虽然启蒙号称将人们解放出来,实际上不过用财产的不平等取代了出身的不平等而已。不平等依然存在。

文化工业正在以潜移默化的方式把我们同化。这就是霍克海默,阿多诺他们害怕的东西。

在文化领域,他们害怕文化工业,而科学的这种范畴逻辑在政治领域正在导致“极权社会”的出现。

极权主义是什么?让渡个人的自由和选择以换取群体和组织所提供的安全感。就是让我们相信我们如果不服从这一套逻辑,将付出我们无法承受的代价。我们在梳理历史脉络的时候就曾经说到,希腊神话中的诸神,他们也受制于命运的掌控,而现在,掌控我们命运的是什么?很大程度上已经不再是神明,而是资本主义工业的逻辑。

为我们设计好未来的道路,消除由于不确定性带来的恐惧,这就是极权主义对我们所做的一切。希特勒的第三帝国就是极权社会的典范,不过形式是军国主义罢了,《第三帝国的兴亡》中对极权主义的德国的描述再明白不过:绝大多数德国人似乎并不在乎他们的个人自由遭到剥夺,并不在乎他们的大量文化被摧残,被没有思想的野蛮状态所替代,也不在乎他们的生活和工作已经被管制到了即使是一个世世代代习惯于严格管制的民族也从未经历过的程度。

而这样的描述放到现在,似乎也正逐渐成为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叙事。

是的,每个人都是原子化的个体,每个人都只是大机器中的小齿轮,永远无法看到整体运转的全貌,永远不明白自己日复一日的艰辛和付出是为了什么。利用短暂的娱乐来麻痹我们原本敏感的神经。这就是极权主义啊。

极权主义的逻辑就是来自启蒙中的神话逻辑。我甚至以为,极权主义就是科学思维的产物。因为科学的要义是可重复,而极权社会中的人最重要的表现是可替代。是的,对于公司老板来说,工人是可替代的,甚至工程师,掌握着高端的技术,也是可替代的,因为只要掌握了这套科学方法,谁是不可替代的呢?

所以霍克海默,阿多诺他们害怕了。他们批判着科学和理性这种霸道的逻辑,被无数人误会,被无数人不理解,可是他们觉得必须要敲响这个警钟。批判学派批评这些现象的时候是毫不留情的,没错,甚至非常的极端,有种矫枉过正的感觉,可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在这种批判里,我看到了对于人类尊严的坚守。对于灵魂和自由的捍卫,所以当我看到一半的时候,我被深深地感动了。

毕竟,我不愿是一个可以被替代的人。我相信没人会希望自己是可以替代的。

可是在科学和理性势如破竹的进攻中,我又觉得无比绝望和无力,就像螳臂当车,孤独的将军挡不住浩浩荡荡的军队,前赴后继的士兵终究能够攻下将军镇守的空城。因为数量足够多。

我固然敬重批判学派的思考,也深深地认同其中的逻辑。可是还是有一些现象,是值得我们反问的。

首先,文化的多元性在现代社会的发展中,已经被逐渐的认同。实际上我们的文化看起来似乎更加多样了。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品味所钟爱的事物,并且总能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这似乎也是一种进步?

我们在数据的洪流中也看到了一些人开始了他们的反思,比如Cathy,是否意味着启蒙本身的逻辑也并非那么无懈可击?

越来越多的人受到更好的教育是否意味着突破现状的可能性的提升?

科学的继续发展是否会带给我们物质的充分满足,到那个时候,这些问题是否就不再构成问题了呢?

霍克海默他们认为佛教太过虚无,这一点我无法完全同意。我觉得佛教是不同于基督教犹太教和伊斯兰教的一种存在,甚至我觉得佛教中蕴含着某种归宿。但我现在还无法讲这种归宿完整而准确地挖掘出来。

或许我们觉得人类的尊严就在于思考和灵魂的多样性这点本身,就是某种夜郎自大也说不定呢?哈哈。

我们都是历史的中间人。我们看得到身边的事物朝着阴暗和堕落的深渊前进,可是无数次人类都逢凶化吉,以我们想不到的某种方式。因为我们所有人都受制于历史的局限。也许问题没那么严重,如果工人的革命无法指望,兴许以某种方式,我们甚至可以摆脱人类这个脆弱的外壳,实现真正的灵魂的自由。大概天性使然,我总觉得虽然不知道希望在哪里,可是希望总是存在的。

我们回到历史的原初,还记得人为什么要使用巫术吗?

这里我们似乎又可以回答一个问题:潘多拉的盒子里有什么?众神说,有疾病、贪婪、嫉妒、痛苦……是人间一切灾难的根源。可是众神既然赋予了潘多拉撒谎的本性,也许众神对于撒谎这件事也是手到擒来。众神没有告诉我们的是,潘多拉的盒子里,其实只有一种东西——恐惧。(我甚至觉得古往今来所有的统治和权力关系都是建立在对恐惧的利用这个基础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