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山里“修行”了两年的万晓利，终于带着新歌出山了

万晓利新歌

好几年前，看过一次万总的现场，当天他喝了酒。每演出必喝酒，这似乎成为了以前他演出的常态。在家里喝茶待客，演出时喜欢喝酒，和朋友在外面聚也喜欢痛饮。

在戒酒前的十余年里，他的人生在宿醉和痛饮中反复循环。2013年的11月，万晓利在从杭州到绍兴的车上，对经纪人王涤说：“我决定戒酒了，烟酒都戒。” “要么戒，要么死”。

爱喝酒的万晓利终于戒了酒，他说他现在更喜欢清醒的状态。

早年演出中的万晓利

清醒的万晓利，却渴望起一场大梦。“或许只有在梦中，你才能清醒，所以请你，来替我做个梦”——他在新专辑《你，来替我做个梦》的简介里这样写道。

凌晨时分，鬼魅般的合成器的声音悬吊在房间。于我而言，正是半梦半醒的时刻。两年后的这个深夜，终于等来了不再嗜酒，“醒着做梦”的一个崭新的万晓利。酒不曾带给过他创作的灵感，但清醒专注的状态却让他写出了一首完全不同从前的好作品。

记得两年前他在《老狗》里唱道：

不如闭上眼做个白日梦

恍惚中自己才是主人

两年后他在新作里唱：

她说你来替我做个梦

她没说我也没有问

——《老狗》

梦境与现实，模糊的来路，找不到答案的种种，这个和那个，他把这些都在一首歌里串起来。我们清醒的时候应付不了生活，也许就应该用梦境挡开一点笼罩着现实的矛盾和迷惑，同时，用另一只手记录下在梦中看到的一切。相信一切事和一切时刻的合理的内在联系，相信“梦境”和“清醒”作为生命的整体将永远继续下去。

围着篝火烧出的洞

跳啊跳不停

围着篝火烧出的洞

跳啊跳不停

围着篝火烧出的洞

跳啊跳不停

——《你，来替我做个梦》

他在作品最后一段重复这样的呓语。五分三十七秒之后是长达一分多的空洞的合成器和沙锤的沙沙声，还真是和一些梦境里的感觉如出一辙。

一个歌唱者虽然有千千万万听众，但是他是没有伙伴的，就像孤独的诗人一样。他得走回来问他自己，在梦里问自己——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梦堆在另一个梦的后面，整个世界是一张宽阔的纸，他拿他的蘸水笔蘸进了墨汁般浓稠的黑夜，在一个没有彩虹的梦里写一首仿佛永无止境的歌，来抒发命运被当街拦住的莫名其妙，来跳完那一支在现实里无法继续的篝火之舞。

万晓利的歌里总是充满这样浓烈的人文色彩，诗化的语言神秘而朴素，其实很多时候，他的歌是“不好听的”，无论是节奏还是歌词，偶尔来点怪腔怪调，唱点奇怪的东西——《狐狸》、《陀螺》、《流氓》、《墓床》。

但这一次，其实旋律和意境是优美的，耐人寻味的，除却开头那段梦境般诡谲莫测的奇怪声音。和声的加入也恰到好处，最大程度烘托呈现出万晓利想表现的作品内核。

那个曾经在醉酒后对着朋友喊着“不要再叫我民谣歌手了，我是个玩实验的”的万晓利，在这么多年后还是坚持做自己的音乐。

穿越现实的迷雾，再现自身——真实和美的意义就在于此。而梦，或者钥匙，三套车，或者篝火，缰绳……这些不过是他信手拈来的一些意象而已。

往外张望的人在做梦，向内审视的人才是清醒的。而看似在梦呓的万晓利，其实却是向内审视、愈来愈清醒。

万晓利的每一张专辑，风格都很不一样，从十五年前的《走过来走过去》到后来的《北方的北方》，再到实验性逐渐加强的《太阳看起来圆圆的》。以前的他喜欢直击现实，讽刺批判：

这个世界被我们糟蹋着

一片混乱一片虚伪没有原则

你要欢乐 我也要欢乐

可我们却彼此地伤害着

——《姑娘啊，你真傻》

而现在的他更喜欢用隐晦、深邃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思想表达自我深处万象迷踪的思索。就像一百个读者对一首诗会有一百种不同的解读一样，每个人都能在作品里听出不同的东西。作品的实验性和自我风格也愈加强烈。这点从这首新作以及从上张专辑的《老狗》 、《土豆》等作品中都能深刻感受到。

 万晓利上一张专辑《太阳看起来圆圆的》

前后的对比和变化无疑是让人惊喜的。知乎上曾经有人这么讲万晓利：所有对现实的讽刺和调侃都只能流行一时，不能流传一世。这是因为讽刺离开了那个特定的语境，便失去了其力度与韵味，而对内心和人生的剖析和探索，却是永不过时的命题。

确乎如此，所以，万晓利早已逃离了对小市民和市井万象的讽刺、对现实的嘲笑和批判，而是开始“向内探索”，探索本我的内心世界。

事实上，我们都是被蒙着眼睛生活在现在的时光，只被允许去感觉和猜测我们实际上拥有自我经验的事情，当蒙着的布被解开，我们才能够看看过去，发觉事情所具有的意义。当漫长的黑夜升起，当梦和梦意外链接，才显现出自我灵魂的底部。他的作品，就是这样在自我的剖析和内省中发酵。

就像电影可以为观众提供一个开放式的格局一样，音乐也可以这么来做，万晓利就是这么做的，他在歌里构筑出自己的一方空间，一些奇怪又真实可感的声响。他让作品成为一面镜子：你是什么，便看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