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坐在桌前翻阅旮旯老师《大语文那些事儿》的《古诗线索课》,小五蹭了过来。
她当然看不懂。
但她执意要看其中的插图。
当看到送别诗那一部分时,她对一幅插图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非要让妈妈讲一讲。
我首先让她观察,这两个人跟我们穿的衣服不一样,因为他们是唐朝人,他们头上戴的帽子叫“幞头”。
小五还不能理解“唐朝”是什么意思,但她平时背诗时都会背上朝代和作者,所以对于“唐”字并不陌生。
我相信,等她长大了,理解了时间的概念,就会知道“唐朝”的意义了。
然后,我说,你看左边的人在挥手说再见,右边的人哭了。
小五盯着图看了几秒,指点着说:
“这个人要再见,这个人不想再见,所以他哭了。”
她居然用最匮乏的词汇,表达了最准确的意思!
我总是强调,大语文学习,要有共情能力。对于写作文、做阅读理解,共情能力固然重要,而对于古诗和古文,我们需要有另一种共情能力,那就是
“共古人之情”。
最近这些天,我又反复翻阅了旮旯老师这套书的文字、古诗、古文分册,常常涌起一种很难描述的感动之情。
直到今天,看到小五的反应,我的心好像被撞击了一下,眼泪几乎流了下来。
因为我终于明白了,那种感动来自哪里。
那是来自对文化传承的感动。
地球上四大古代文明,古中国不是最早的那一个,也不是文明程度最高的那一个,但却是
唯一没有断绝的那一个。
如今的埃及、伊拉克、印度,都运行着现代的国家,生活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但是,他们早已经跟曾经的文明没有半点关系。
民族不是原来的民族,文化不是原来的文化,语言不是原来的语言。
古巴比伦的楔形文字、古埃及的象形文字,已经是死了的文字,只有极少数的学者在苦苦钻研。古印度的历史和宗教,也早已经湮没无存。
而在中国,但凡有个幼儿园文凭的孩子,都可以流利背诵一千多年前的古诗。
随便拉出一个中学生,都可以对五千年前的历史故事娓娓道来,甚至从三千年前的历史开始,就可以精确到具体年份。
前段时间,陕西出土了一块颜真卿手书的墓志铭。
在地下埋了一千多年的东西啊,挖出来以后,居然不用考古人员释读,无数中国人像看到自己童年的字帖一样地亲切!
由于我们的文字一直没有断绝,所以100年前,殷墟甲骨文出土的时候,中国的学者解读起来那么顺利,以至于我们现在对商代的了解,比春秋时期的孔子还要多!
当看到旮旯老师的《字词魔法课》的时候,我真是感慨万千:我们的孩子,居然可以从甲骨文的源头开始,去了解汉字字形和意义的演变,这是多么幸运的事啊!
由于文明的延续,所以,我们读起古人诗文来,也觉得亲切,甚至我们可以很容易用古代的典故来表达当代的意思。
唐朝人可以用汉代的故事来表达自己的感情,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说的是汉代的将军,作者却是唐代的王昌龄。
而清代人又可以用唐代的典故来表达自己的感情,
“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
说的是唐代的战乱,作者却是清代的袁枚。
祖先一代代传承,留下代表共同感情的意象,所以我们每个中国人,提到
“杨柳”
就知道是叹离别,提到
“菊花”
就知道是表高洁,提到
“红豆”
就知道是寄相思。
即使金戈铁马、吴钩刁斗换成了东风导弹、驱逐舰,我们还是可以在看到解放军时想到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甚至在没有硝烟的战场,我们还是可以在赞美抗疫前线的白衣战士时说道
“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
就像旮旯老师在《古诗线索课》里说的一样,意象和典故,就是古诗词的DNA,这是中国文化血脉的基因。
想象一下,一个年轻的中国妈妈,抱着两岁的孩子,给她讲述古人的离别,教她背诵一千年前的诗句。
等孩子长大了,她生活的环境里虽然没有了古诗中的驿站、长亭、孤舟、杨柳、荻花……
但当她目送父母的车子消失在公路的远方,会想起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
当她在海关送别出国求学的同学时,会想起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
当她多年以后重遇少年的伙伴时,会感慨
“问姓惊初见,称名忆旧容”
……
这片土地上一代代人,积累着读懂前代人的“暗号”,这是一种多么神奇的体验啊!
我一直觉得,随着科技的进步,我们对孩子的知识教育手段,可以是日新月异的,大部分知识内容,也是全球孩子都要学习的,比如数学公式、物理规律、化学反应、生物细胞、音阶符号、色彩搭配……
而大语文,它的主要学习手段必须是读古人的文字,而它的学习内容,也
不是每个地球人都有这种幸运。
当我们告别了学校和考试,也许很多学科的内容都不再用得上了,
渐渐把记忆埋葬在了童年。
而语文课上的那些,却非但不会忘记,反而会不断强化,
渐渐把童年的记忆激活。
有的朋友在小五妈留言里说,原来不喜欢语文,但逐渐被我洗脑了。
我觉得,不是小五妈“洗脑”,而是中国的历史文化本身就有包容的属性。
你靠近它,它就会唤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