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法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院长。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工业和信息化法治战略与管理工信部重点实验室主任、北航工业与信息化法治研究院院长。
以下为龙卫球发言内容：
各位朋友、各位专家，非常高兴有机会来发言，我今天要谈的话题是数据财产权构建方面的建议或者思路。对这个话题，我这一年半都一直在鼓吹这个话题，但实际上我也不是很确信，今天有这个机会，正好求教于大家，特别是很多国际上的朋友，很多实务界的专家。
首先是我们要注意到大数据时代，特别是2012年以后，数据成为一种非常重要的资源。我们今天关于数据的法律制度，主要还是围绕着个人信息保护为中心而建立起来的，中国目前在这一块的法律制度已经有一定的基础，2012年全国人大常委会《关于加强网络信息保护的决定》，把信息像人格权这样保护起来。在最高法院有2012年的一个司法解释《关于审理利用网络信息侵害人身权益民事纠纷案件的司法解释》，大概也是这样的立场。这里也提出一个问题，我们知道这些年以来，实践在数据经济方面开展得很快，现实中很多案例涌现出来，法院是什么态度？在关于数据的问题上，对于企业数据跟个人信息的关系怎么处理，或者对于企业关于数据的利益是怎么考虑的，我们也看到很多案例，比如说2014年的百度的案件，最高法院站在了百度的立场，这里提出来一个问题，我们今天关于数据的制度，站在个人信息人格权的角度是不是够。我们今天这个数据世界，或者数据经济的情况下，已经比以前复杂得多，怎么平衡好个人数据、企业数据和公共数据之间的关系，我就提出一个想法，我们能不能从民商法的角度来讲，或者从过去的财产权和物权，或者是知识产权的思路出发，围绕着数据经济本身也进行一种新的权利建构，建立数据的财产权。
当然，这个数据财产权比一般意义的财产权要复杂得多，它要处理好个人信息和企业数据，还有公共数据的复杂关系。包括数据和其他的关系，非常复杂，我这里面就是想讨论这个。
从目前各个国家的情况来看，大多数国家对网络时代个人信息都有立法规范，从目前来看都主要站在个人信息的人格权角度来做立法，对于企业数据经济的需求，或者它实际的状况来说，还有很多不适应性，目前企业的数据经济开展主要靠什么来维持呢？更多的是靠合同制度、违约责任，靠商业秘密的保护，或者反不正当竞争等体系，这是传统的法律体系，也有一定的作用，但是法院也是在不断地突破，管理机构也在不断地突破，对各个国家来说也都有这个变革性。我们看到美国在这方面比较灵活，特别是产业界的需求，美国的著名学者、网络法学家从个人信息角度提过一个财产化的思路，个人信息不仅是一个人格权，也是一个财产权，他的观点就是从个人的角度来讲，它有财产的理念。对个人信息人格权宽松的办法并不能达到这种要求，就是对个人财产利益的直接承认，把它权利化，他从法经济学角度做了很好的分析，我觉得还要往前退一步，就是我们要从数据经济结构出发，不仅看到个人对于信任的财产利益的一面，更要看到数据经济的双向性，特别是数据的经营者，他要经过自己的加工行为来提升我们的数据的品质，使我们的数据经济变成一个真正的智能性的经济。
这种情况下要建立适合企业经济的制度，同时它是双向性的，因为数据不断地加固。这里我就提出两权的设想，数据财产化除了在个人信息这个层面配置个人信息人格权，同时还有财产权，这两权进行功能上的区分。当然在处理财产权的时候，你跟人格权要协调，不能形成这种有害于人格权的状况。在企业层面建立数据财产权两权，一个叫数据经营权，还有一个叫数据资产权，数据经营权，这里面可能很多人会担心，会不会对数据经济构成限制，一个企业要经营数据，我要拿到一个经营牌照才行。好处很多，你有经营权，它一个财产权，坏处就是有一个自由的问题，但是我想这个经营权是有条件设置，不是对所有的数据领域都要用这个，而是对某些领域要用这个数据经营权来进行限制，比如说金融的数据，涉及到一些比较敏感的领域的经营，是不是要设立这个权利。当然，不同国家的立场不一样，不同的领域的政策判断也不一样。数据经营权的确立，我们也要区分个人数据、企业数据和公共数据的关联，在一些公共数据领域不能设计这个权利，那是另外一个考量，数据公开制度我们还是要坚持的，但不是一个完全的全方位的公开。
数据经营权对提升数据经营的品格来说很有帮助，同时在这个领域适当地限制无序的竞争也是很有帮助的，对一些特殊领域很有必要。对数据资产权要不断地建构，这有点像物权，也像知识产权，这里面有很多复杂的关系，它的客体就是数据产品，但它的特点是流动性很强，每天都在变化，有点像浮动担保。它不断地层次化，它有流动性的变化，要通过登记来解决。另外它具有垄断性，我们怎么解决垄断性的矛盾，所以这是要考虑好的，但是我觉得这个权利设计本身来说，它首先是一个市场层面的产权设计，是非常重要的，它是有很大的促进作用的，也有很大的规范作用。
这个权力构建或者是设计是非常复杂的，因为考虑到多种价值，我们今天的互联网经济能有这么发达，跟它的自由的环境，特别是跟深圳这种地方的创新政策环境是有关的，我们建构这个财产权，恰恰是要更好地支持这种环境，并不是去限制这个经营。但这个财产权设计不好，必然有限制的作用，所以设计的过程中要考虑很多价值的冲突问题和数据公平的问题，我们现在讲到算法，很多时候算法的歧视很厉害。还有数据的安全，这个价值也要加进去。这种数据财产权本身来说又能够更好地把这些价值融合到里面，这种财产权我把它定性为保护型财产权，它有点像我们民法上的监护权，它本身含有义务，是一种义务权，有了好处的同时，通过一大套的义务配置起来，所以它会在权利中有很多行为规范，所以这个设计上比较复杂一些。当然，我今天这个报告只是一种设想，实际上在互联网领域非常复杂，特别是工业数据、商业数据，这些都不一样，在这些领域还有很大得分类的问题，特别是在今天数据公开，包括公共数据这些方面都有一些问题，由于时间关系，我就讲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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