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北京的冬天还真是冷得让人回味无穷,不过不管多冷车站附近的人依旧摩肩接踵。
就要过年了。
城管又开始了卖力地工作,用自己勤劳的双手收刮着可触碰到的一切违规物品;交警显然更愿意为人民服务,宁可自己在冰天雪地里忍受饥寒交迫,也要罚死在路上不尊重交通规则的返乡之人。
“这附近根本不让停车。”司机左顾右盼,对我几番拷问后终于确定我不是交警,轻叹一口气,讲述了他与交警不曾外泄的感情纠葛,“有一次我就在这车站附近停了车,刚把人送过来,就有一个男人不打招呼坐了上来,我什么都还没做,他就掏出证件说自己是交警,要罚我钱……”
“这真是防不胜防啊……”我对此唏嘘不已,“得罚个五六百吧?”
司机把头转过来看了我一眼:“两千,逮你一次就两千,要不这边都不敢停车呢,这帮交警太黑了,演戏绝对上瘾……”
司机自己点燃了一根烟,想要递给我一根我却推说不会,轻摇车窗后选择点燃了沉默。路面的积雪正在被我的沉默融化,我无权管辖,感叹司机刚刚那番话的曲众和寡。
“到了。”
我用支付宝给司机转了车费,下了车,直奔取票机。
取票机大厅人山人海,甚至地面都躺了几具尸体,医院跟地铁也总看到这种场景,倒也见怪不怪了。
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里挪动,怕踩到人?不——我怕硌脚。
当我再一次想要抬脚的时候却发现裤管被人拽住了,我一回头,墙角的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正对我施展苦练多年的九阴白骨爪,逼我使出大力金刚脚。
“行行好吧,给我点儿钱吧,我都好几天儿没吃饭儿了……”这个看起来三十岁开外的男人一脸冷漠,好像背词儿一样一股脑儿地将看来早就准备好的内容吐了出来。
这样随意加的儿化音京腔实在让我接受无能,况且尽管我认识的大多北京着实不讨喜,但他们有属于他们的尊严:可以驱赶嫌弃外地人,宁死不会看得起外地人,又怎么会管外地人要钱呢?
我甩了甩脚,那个男人似乎粘在了我腿上,我心生一计,掏出手机,假装拨了几个号。
“喂,您好,警察叔叔,我在车站取票被一个……”
我还没说完,脚下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取钱,排队,留意着所有靠近你的人,说不定哪一个就是变戏法的世家,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你身上的财物变到他的身上,这种实力派不去春晚表演个节目实在可惜。
不远处一个拄拐老人正端着一个铁盒子朝这边走来,他走到最前面开始一边颠铁盒子一边开口要钱,仿佛排队的人儿真是他的再生父母一样。
铁盒子里的钱也在愉快地打着节奏,毕竟除夕将至,他们极有可能扩大旅行范围,出市,出省,乃至出国,只要球技略胜国足,便能轻易走出亚洲。冲向世界。
待他走近我才发现除了铁盒子的律动感,他还背了一个破旧的收音机,正播放着自认为悲伤的曲子。
马上就要到我了,实在太紧张了,需不需要潜规则?一次给多少合适?包夜打不打折呢?
“我……”
他正在我前面那里打算开口要钱,我的手机却响了。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突然一切都安静了,四周的人都看向我,那个要钱的大哥更是面目狰狞,我赶紧摁了手机,“不好意思,新年快乐”。
那个男人咳了两声,已经收回去的眼泪再次流了出来。
“过年好,大哥,我想回家,但钱包丢了,你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