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颉刚书信集》卷二收录了一封顾先生于1929年12月26日写给学生何定生的一封长信,读来颇为感人。
当时顾颉刚因赏识何定生的才华,费尽力气为他争取了一笔奖学金。何定生知道老师的一片苦心,也信誓旦旦表示要在学术上做出一番成绩。
但不久何在杭州邂逅了一位漂亮的女子,陷入感情漩涡而不能自拔,结果感情受挫,心灰意冷,不仅荒废了学业,还萌生出自杀的念头。顾颉刚先生惜才,希望学生能够走出失恋的阴霾,将精力放在学业上,所以就写了这样一封信。
在这封信中,顾先生对爱徒提出了七点要求,都很实在。
一、此后不许说“死”,也不许想。
二、厉行运动,注意起居,把身体弄好。
三、对人不可哭丧着脸,起人厌恶或怀疑。
四、一天的生活要有轨道,一年的生活要有预算,一生的事业要有目的,不可说“只知今日,不知明天”。
五、用钱须登帐,最好每月有预算决算。
六、不可感情用事,高兴时拼命的干,不高兴时什么都不干。
七、如有恋爱,应谋结婚,不可说“我不希望有结果,我是没办法的。”
对于恋爱者而言,由于将恋爱对象当成全部生命的意义,所以一旦失恋,往往呼天抢地,寻死觅活的。何定生当时是一个极富感情的年轻人,感情受挫,大受打击,所以常将“死”字挂在嘴边。
其实,对于失恋者而言,需知除了恋爱对象之外,自己还有许多值得珍惜、值得努力的事物。个人生命的意义,不应系于一人。在顾先生看来,何定生有做学术的天赋,所以不希望自己的学生为情所困,动辄就把“死”字挂在嘴边。
俗话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无论做学术还是做其他的事情,都需要一个好的身体。因此,顾先生谆谆告诫何定生,务必注意饮食起居,多加锻炼,强健体魄。
失恋的人往往意志消沉,丧失对生活的热情,或借酒浇愁,或生活邋遢。一方面损害了自己的健康,另一方面又常常传递出消极的情绪。前者害己,后者惹人厌。
所以,顾先生告诉何定生,不要天天哭丧着脸,要不然很容易讨人厌。人本是社会性的动物,你把消极情绪传染给了别人,自然会影响彼此之间的关系。
失恋本就让人失去了爱情,再一味的消极下去,连友情都会失去。若是跟同事或领导闹僵,更可能连工作饭碗都得丢掉。这样下去,整个人就完蛋了。
顾先生说的第四、五条,概括起来,其实就是希望学生做事能够有计划。生活要有轨道和预算,事业要有目的和理想。失恋的人,意志消沉,往往得过且过,甚至破罐子破摔。
顾先生担心何定生如此,所以小到日常生活的开销,大到人生事业的安排,都一一写明,叮嘱何定生要有规划。有了规划,就要坚持按照既定的计划来做事,而不是看心情。
所以,第六条中,顾先生说千万不能感情用事,高兴时拼命的干,不高兴时什么都不干。做任何事情,既不能一口吃成大胖子,也不能两天打渔三天晒网,所以不能看心情做事。每天进步一点,持之以恒,日积月累,才能打稳基础,干成事业。
顾先生应该是很反对学生靠激情做事的,学术上如此,恋爱上也是如此。所以他对何定生的第七点要求,就是恋爱当以结婚为目的。
现在很多年轻人谈恋爱,常喜欢说“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而何定生则把“我不希望有结果,我是没办法的”这样的话挂在嘴边,二者颇有些相似。
顾先生希望爱徒能够沉潜下来,踏踏实实谈恋爱,安安静静做学问,所以才有这一番教诲的话。
所谓醍醐灌顶,大概说的就是顾先生这样的良言吧。我想,无论失恋与否,听了顾先生的一番话,都应有所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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