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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丽娜 | 莆田往事

摸摸艺术书  · 公众号  · 摄影  · 2017-07-10 09:57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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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9年的冬天,我的奶奶死了。

她的最后一口气是在老家集体房的“公厅”里咽下的。

公厅,是逢年过节祭祀的地方,那里安放着整个村落的祖先。我们向它许愿,保佑平安。快要过世的老人,如果能在公厅死去,就意味着他在“底下”的生活能够好命一些。

“公厅”由一块墙隔开,从前后面存放着老人们的棺材板,等着去世的时候使用,自从国家要求火葬开始,后面改造成了村里的娱乐室,过年的时候,外面是神灵端坐,里面是此起彼伏的麻将声。




1958年自然灾害,山上的房子一个个倒下来,那些无家可归的人,被政府安置到集体房里。后来,每家每户有兄弟要结婚了,就连着集体房一间间盖起来,如今已经有十间。

现在,集体房已经没有多少户人家住在里面了,只剩下经济条件最差的两户。


阿强和我堂哥是同一辈的,不同的是,他念到初中就肄业了,到处打工,做生意。没有文化,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值得遗憾的事情。





阿生的年纪比我爸小几岁,大概八年前,老婆被传销骗走,他一个人在外打工,家里有两个老人和一个儿子,小儿子被老婆带走,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八年间,我在村里见过他老婆两次,无一例外,回来了又走了,村里流言说,她在外面也有一个男人了,可能孩子都有了。




阿强到了结婚的年纪了,还是没有钱盖新楼房,生了孩子,一男一女,还是和父母、弟弟挤在破旧的木头房子里。




弟弟就等着找个好人家入赘出去的,这样家里的空间才有了余地。父亲得了严重的胃病,前几年就彻底歇了,躺在二楼的房间里,足不出户,偶尔能见到他,也是一脸的苍白加上几声无力的咳嗽。

他们的生命里,最重要的只有两个字:挣钱。

只有钱,才能拯救他们的贫与病。


2


我的老家,在莆田常太镇早田尾,这个村落,只有十几户。2000年开始,陆续的,村里的人都走了出去,农田开始荒废,后来也被政府征收,变成一块农业实验基地。




走出去的人告诉留守农田的人,外面打工更容易挣钱,年轻的劳力们,扔下了家伙,就带着妻儿走了。

我爸告诉我,那时候,一个人只有一分地,一家十口只有一亩地,根本没有钱。87年改革开放,常太特产方糕,学了这个手艺后,就跑到浙江上海一带,把糕点卖给外地人。95年之后,村里人一个带着一个跑到外地去,做着面包糕点、食堂、鸡公煲的生意。

湖南、湖北、上海、江西、江苏……..

全国各地,都有这些人流窜的足迹。

他们从前是农民,没有什么文化,做点吃食,起早贪黑,能赚到比农活更多的钱,这简直太好不过了。





和各地的农村没有什么区别,一年里,这里只有春节才有人气,平日里只剩下四个老人,和几个孩子。

离开集体房后,他们把一年到头挣到的钱投入到新房里。几乎每户都盖起了新房,这些新房,不管是外表还是内在,都几乎雷同。看起来很新,屋内却摆放着祖祖辈辈留下来的老家具。




当整个村子都看起来“富丽堂皇“的时候,只有一栋毛坯房看起来特别扎眼。这个房子离我家不过几十米,是从小到大的邻居。盖房子这件事,在他们的生活里好像已经占据了全部。每年回去,我见着邻居奶奶的时候,她总会说:“要不到我家里坐坐?哎呀,你看,这房子还没装修,破破烂烂的真是难看,你别介意啊!”




在经济消费还算发达的杭州,他们的鸡公煲生意惨淡,甚至很不幸运的赶上了禽流感后,一家人更是愁云惨淡,婆婆天天唠叨,老公窝囊。

钱,就像一块石头压在他们的心上。




房子陆陆续续盖了6年,这六年间,邻居的媳妇,为了这个房子,精神失常,被关进精神病院强制治疗了两次。

再次见到她的时候,是今年春节,她家的房子也几乎装修好了。她的脸上看不到沮丧,好像新的生活的要来了。




3


莆田新度镇厝柄村,沿街的石雕佛像,是这个镇的命脉。十九岁就出来当学徒的师傅,告诉我,自己对这门手艺已经没有什么新鲜感。他们手里的半成品佛像看起来太过粗糙,如果没有刻好,这些次品,就会被抛弃在空地,直到被风雨击倒。




满街的佛像看起来有点壮观,观音、妈祖、如来佛,各种神仙都聚集在一起。他们被卖到全国各地,送到信奉的人手上。




在这里 长辈们也总将现实归诸于一些神秘的解释 无论是升学、求职、婚姻还是生死 就像我妈坚持了三年去湄洲岛祭拜妈祖,就为了保佑我哥能够平平安安顺利娶媳妇。

是菩萨在保佑 ”, 任何现实生活的轨迹都跟它息息相关。


这些对神仙的迷迷糊糊的敬畏,不自觉的为佛像披上了一层袈裟。就像从小到大经历的元宵,只有家里的男丁们才有权利驮起神仙的轿子,白日焰火,唢呐锣鼓震天。而你不会去思考自己身为一个女性,为什么不能赤身接近这些神灵。

那是一个谁也不能回答的问题。




昨天,我爷爷跟我说,老家一个老头死掉了,亲戚问老头的儿子女儿,老头的照片谁要?老大推脱说,家里正在装修还没乔迁,不要了,老二直接露出惊恐的表情说不要。最后老头的照片就跟着他穿过的没穿过的衣物,盖过的被子,一同烧成灰烬。




葬礼伴随着白日里的焰火结束,每个人的神情复杂,有哭的、有笑的,你无法用一场鞭炮来证明这是否是一场喜丧。

脑子里浮现儿时的玩伴都长大成人,他们扛着村里供奉的神灵,绕过雾气朦胧的山,每个人的命运好像都注定了。




作者:徐丽娜

编辑:柴晋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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