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故事 | 时光的车站

我和N君已经有两年没见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初入大学那年的寒假。不得不说的是N君是我初中时代唯一的朋友。

2016年平安夜，看完书回到出租房的时候收到了他发来的消息，我很惊喜。

窗外的街道被铺上了一层细细的白雪，凭借混浊的路灯灯光，能看到微雪飘摇在空气中的模样，街道上年轻的男男女女很多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我每天经过街道，披星戴月的途中都在想一些人或一些事。很幸运在北方零下十几度还下着雪的寒冷夜晚，我收到了许久没联系的朋友的祝福，连日来的孤独和学业上的压力顷刻间随着室外的雪花浸入这深邃的夜晚。我和他约好这次寒假回故乡一定要见上一面。

三年前高考结束后我因为不太理想的分数不得不远离故乡去北方的一所二流师范大学读书，而N君则留在省内读了一所省会城市的民办本科大学。他平素里话不多，但是做事情很认真而且踏实，比起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年轻人来说他是再好不过的朋友人选。

我和他初中时代在一所农村中学读书，那几年农村中学的学生读起书来很刻苦，大多数像我们这些出生在经济不发达地区的农村孩子都把通过升学来改变自己命运轨迹作为当时坚贞的信仰。

初一的时候N君是尖子生，而我则是成绩不上不下的那种学生，因此接触不多。从初二开始我也步入了班级尖子生的行列，那时我才和他有了交集。

有一次他催促我向他背诵政治课本的内容，同为学习小组长的我似乎受到了轻视，略微不满地拒绝了他的要求，他以为我生气了就立刻用缓和地语气讨好我，我对他的印象开始发生了逆转，没过多久他不再是我一开始认为的只会读死书又不屑和成绩差的同学说话的那种学生，他待人真诚，来自乡村传统家庭的那种坚毅的品质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又因为同是课代表的原因我们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这份友谊一直延续到现在。

幸运的是我和他在中考的时候都考上了邻镇的重点高中，这所高中坐落于大山的深处，在小镇读书的三年时光像是山涧的流水一般匆忙，封闭式管理的校园生活让我渐渐忘记时间的流逝，直到高考结束前夕那个炎热的午后，我约了N君一起吃饭，相互鼓励了一番，不料成绩出来后我们都考砸了。

不过我们依然为告别了艰苦枯燥的中学时代而庆幸，我还记得在六月的梅雨季节快要结束时，我和N君去学校拿报考指南的情形，雨水似乎从未如此温柔，寂静的校园里氤氲着朦胧的雾气，复读生在我们身边走过，我们庆幸自己没有作出像他们一样的抉择。

两年过去了，我和N君在市长途汽车站的入站口又相见了，说实话乍一看他变得更有活力了，可随后又觉得他没有一点儿变化，没有因为他的经历而变得圆滑世故，也没有因为见过世面而开始洋腔洋调，他依旧那样朴实无华。我们在去县城的汽车上他把一只耳机塞到我的耳中，说想分享一下他平日里喜欢听的音乐。

当着面他也和我诉说了这两年来他的生活经历，N君每到周末的时候会坐上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去商场里做兼职，像电影院检票员，餐厅服务生之类的活儿，民办本科的学费十分高昂，这对于家庭本来就不太宽裕的N君家里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他说在寒暑假长假的时候会留在省会的一些工厂里做流水线的活儿，他告诉我去年冬天，他在厂里做着手工活，透过窗户他看到了外面下着寂静的雪花，不知不觉他就陷入了自我的沉醉之中感觉自己好幸福，我想这和我在北方下着雪的平安夜夜晚收到他的消息时的感觉应该是如出一辙的。

到了县城后我们在街道边的大排档里吃饭，就像三年前在小镇的街道排挡吃饭一样，我们点了两个菜，我说在北方吃饭米饭是要单点算钱的，现在咱们可以使劲吃米饭不用担心了，他笑了笑继续和我聊天。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我很自然地关心起他的感情经历，他告诉我去年他经一个女同学的介绍认识了在邻市读书的一个女生，N君若有所思地说着，他努力对那个女生好，讨她的欢心，在相处一个月后他们确立了恋爱关系，可就在不到一个星期后那个女生提出了分手，我可怜的朋友乘几个小时的车跑到她那里去挽回，本以为挽回会有结果，可在N君返程的途中那个女生还是说了分手，原因是一句让我苦笑不得的话：“你不懂什么是爱”。

傍晚时分我和N君回到市区，打算在市里过上一夜，第二天各自回家。不知为何在还不到10点左右，市街道的马路上只有寥寥无几的行人行走，天空中没有星星没有月光，我们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街道上，周围异常安静，我们也不会因为突然沉默而尴尬，此时没有雨水，没有雪花，温润如玉的夜晚却罕见行人。我回忆刚才汽车在省道上行驶时透过车窗望去，市区的灯火像星星一样闪烁，N君告诉我在他去邻市找他追求的姑娘的时候就喜欢站在大桥上望向远处夜色下的城市，他说W市的夜晚真的很美。听到这里我开始为我这位曾来往于省会与W市，夜晚独自一个人站在江水流淌的桥面上眺望远方的朋友感到心酸。

那晚回来后我受了风寒，在车站送别N君后我得了一场重感冒。离别的车站总是那样遥远，一方开向东西，一方去往南北，而时光的车站似乎更是遥不可及，一面开向未来，一面驶向过往。想想我和N君的大学生活经历，我的脑海里突然跳出来很多与我们有相似经历的同学的模样，至于我自己，也曾经在校西门的面馆里洗过盘子刷过碗，在图书馆的阅览室里来回搬书整理书架，离国庆节放假的前一周有很多学生请假，我同学院的朋友在放假一周前也请假了，不过他是回黄土高原上帮父母收玉米而不是像大多数学生那样提前请假去长途旅行。

朝气蓬勃的大学生活里，有些人选择沉浸在一场又一场浪漫的爱情故事中，有些人在图书馆度过安静的四年，像我们这一类人连生活费都要自己努力挣取，在临毕业前还要为自己未知的前途担忧，我时常在累了的时候安慰自己：如果一切顺利，我希望能在24岁的时候当上律师，N君也能在30岁之前成为一名工程师。

可在这之前，有太多的曲折，太多的未知情节，我们还得一边做着几分兼职，一边经营学业，可谁又能保证我们所憧憬的未来不会像那一场场无疾而终的情感一样消失在夜幕笼罩下的涛涛江水之中，亦或是遁入冬夜里突然而至的冰冷的雨夜微光里呢？不过话说回来了，不经历那些无法预料的情节，我下次再和N君相见时又该谈些什么好呢？

编辑：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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