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帝国会消亡,新帝国正在孕育”
作者:玛格丽特·麦克米伦
“小学教育最重要的目标之一是要向儿童指出他们所享有的种种福祉,这些福祉离不开国家的统一、独立和文化,而这些正是靠着光荣的霍亨索伦家族历代统治者的艰苦斗争和自我牺牲才得以复兴的。
”
1890年3月,德皇批评俾斯麦没有及时如实上报包括外交和国内事务在内的各项信息,并且明确表示他才是德国的最终权威。俾斯麦辞职,离开柏林,回到他的乡村庄园,过着满腹怨恨的退休生活。
至此,威廉成为他自己和德国的主人。正如人们所预料的那样,他对于德国君主的定义非常浮夸。正如他即位之后不久在柯尼希斯山的一次演讲中所说:“我们霍亨索伦家族受命于天,而对于我们所承担的重任,我们只向上天负责。”正如他与俾斯麦的争执所显示的那样,他不打算把他的职责委托给他的首相或内阁。事实上,威廉增加了直接向皇帝本人报告的官员人数,还创设了直接掌控军事的皇家司令部。然而,问题是,他想要权力、荣耀和掌声,却不想要辛苦工作。就像《柳林风声》中,蛤蟆的朋友鼹鼠说的:“他坚持自己驾驶,但他又不称职得无可救药。如果他能雇用一个正派、稳健、训练有素的动物,给他开出高额工资,并且将一切事务都托付给他的话,那么就会一切顺利。但他偏不这样做;他坚信自己是个天选的驾驶员,没有人可以教他做任何事;其他人只能逢迎上意。”
1890年,普鲁士教育部颁布法令,要求学校教授的历史必须展示普鲁士及其君主的伟大:“小学教育最重要的目标之一是要向儿童指出他们所享有的种种福祉,这些福祉离不开国家的统一、独立和文化,而这些正是靠着光荣的霍亨索伦家族历代统治者的艰苦斗争和自我牺牲才得以复兴的。”威廉完全同意。他在一次校长大会上表示:“我们必须培养民族主义的年轻德国人,而不是年轻的希腊人或罗马人。”
不过玩cosplay是可以的
1890年到1897年的那几年里,德国的政策在英国与德国之间摇摆不定,而且德国领导人也因逢迎谄媚或言辞威胁而反复打转,这一切都对德国不利。此外,在某些特定问题上,德国的政策往往也不连贯。1894年,卡普里维向德国驻伦敦大使讲述了所罗门群岛对德国的至关重要性;可两个月后,柏林又对此失去了兴趣。在欧洲,并非只有英国发现德国的政策是个谜。同样不利的是,自诩为外交大师的德皇越来越爱插手外交事务,而这往往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1897年,德国的内政外交出现了决定性的转折,进一步推动德国走上了与英国对抗的道路。在奥伊伦堡和其他保守派头面人物的支持下,威廉二世认为是时候将自己的人弄到德国政府的关键位置上了。除此之外,他还让被派往中国的海军上将阿尔弗雷德·冯·蒂尔皮茨回来担任他的海军大臣,而我们将看到,这开启了英德之间的海军军备竞赛。德皇还提拔德国驻意大利大使伯恩哈德·冯·比洛做了外交大臣。
威廉和他的卧龙凤雏在一起
多年来,比洛在同僚中获得了狡诈、不可信和油滑如鳝鱼的名声。荷尔斯泰因在日记中写道:“伯恩哈德·冯·比洛,他的脸刮得干干净净,脸色苍白,表情狡黠,几乎永远带着微笑。说话似是而非,而非深刻犀利。他没有任何可以应付突发事件的想法,只是盗用他人的想法,巧妙地转述,却不承认出处。”比洛既善于让人们觉得自己说了些聪明的话,又善于给人一种他正在与他们分享重要信息的印象。他的岳母说:“伯恩哈德把一切都弄得神秘兮兮的。”“他会拉着你的胳膊,带你到窗户边上然后说:‘别出声,那里有只小狗正在撒尿。’”一位熟悉他的女性说,他就像一只猫,抓老鼠时会把它们最喜欢吃的奶酪放在外面。
1897年夏天,德皇是快乐的。他写信给奥伊伦堡说:“一想到要和一位对自己全情投入的人打交道,而且这个人还能理解你,也想要理解你,这是多么令人愉悦的事啊!”让德皇抱以如此热情的人就是比洛。威廉希望,比洛会是他的俾斯麦,推动自己和国家进入他们本就该在的世界事务的中心(或许还要解决德国混乱的内政问题)。
1897年之后,比洛的注意力全部转到了如何俘获他的新主人上。他一直给威廉戴高帽,说他“睿智”“杰出”“百分百正确”,而且说的话总是正确的。1900年,比洛告诉德皇,要想搞定英国人相当困难,需要无与伦比的技巧:“但就像霍亨索伦雄鹰将奥地利双头雄鹰扫出战场,并剪除了高卢雄鸡的羽翼一样,在上帝的帮助下,借助陛下的力量和智慧,这只雄鹰也能对付英国豹。”为了强化这些信息,比洛反复在奥伊伦堡面前对德国进行过分的赞扬,毫无疑问,他非常清楚这些话会被转述到威廉那里。“历数史上的伟大君王,”比洛上任之后不久写道,“威廉是迄今为止最为杰出的霍亨索伦。”比洛还在德皇面前拍胸脯说,他会成为威廉的“工具”,帮助德皇建立对德国的个人统治。
1897年12月,在帝国议会第一次发表演说时,比洛阐述了他对德国外交政策的设想,他的演讲旨在吸引德国的广泛舆论。“我们必须要求,德国传教士、德国企业家、德国商品、德国国旗和德国船只在中国受到与其他大国一样的尊重。”德国愿意尊重其他大国在亚洲的利益,只要自己的利益也得到尊重。“总而言之:我们不想让任何人处于阴影之下,但是我们同样要求取得阳光下的地盘。”比洛接着说,世界必须认识到旧有的秩序已经变了:“德国人把土地留给邻国,把海洋留给邻国,把纯粹教义统治的天堂留给自己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比洛的演说获得了良好反响;用符腾堡驻柏林代表的话说,演说里那些措辞“几乎已经家喻户晓,所有人嘴边都挂着那些话”。)两年之后,同样在帝国议会发表的演说里,比洛第一次使用了“世界政策”(Weltpolitik)这个概念。说来奇怪,尽管这个词语在今天往往被译为“周边政策”,但在当时指的是全球政策或世界政策。此外,德国以外的许多人都带着深深的怀疑看待这个说法。与之有关的是“世界强国”这一概念,同样含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