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保障前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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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要务——马克•米莱（Mark Milley）上将访谈录

保障前沿 · 公众号 · · 2019-12-31 07:00

正文

译普赛斯信息技术咨询有限公司

信息来源：译普赛斯技术咨询团队编译

作者：阿皮亚 · 戴南尼亚（Arpi Dilanian），马修 · 霍华德（Matthew Howard）

【赛斯导读】

第

3 9任陆军参谋长马克·米莱上将负责领导以构建战备状态为目的的陆军转型。1980年，马克·米莱从普林斯顿大学入伍，在其39年的职业生涯中，一直以服务士兵和经受战斗考验而闻名。其任职履历包括：步兵和特种作战部队军官，陆军游骑兵军官，以及部队司令部、第3军和第10山地师的主官。我们和他坐下来一起讨论陆军全面战备以及保障对任务成功的重要性。

战备是你提出的首要任务。在你担任陆军参谋长的整个任期内，陆军在建立战备方面取得了哪些进展？

如果回到2015年，相对于与能力相近对手对抗所需的战备水平而言，我认为我们的战备工作存在很多不足，并且还在进一步下滑。对反叛乱和反恐而言，我们战备工作还过得去，但是对于更高级的战争形式而言，还远远不够。当时，我们仅有2或3个旅能够保持最高战备等级，但是现在这一数字已经超过20了。

2018年6月29日，科威特Arifjan营地，在向装甲旅战斗队大规模发放装备期间，在陆军第5预置库存仓库中停放的车辆等待开往前方集结地，以备运输。（供图：贾斯汀·格拉夫）

我们取得长足进步的原因有很多。其中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领导人的参与和专注。虽然从技术上讲上述原因并不属于战备状态的评估标准，但是战斗力生成的最重要因素就是领导。我们的领导人经过了一些非常艰苦的训练，得到了诸多反馈，并且收获颇丰。在国家训练中心，我们增加了部队驻地训练和轮训的频率。现在，美军对手的作战环境已经集中并重新聚焦在更高端的战争形式上，而我们也已经对电子战和网络战试验场的集成情况进行了改进。我们每年对装甲、火炮和机械化部队的射击训练也有了显著提高。

我认为我们现在的装备（这是一项后勤任务）可以说是过去三年中进步最快的，这主要归功于陆军装备司令部的古斯塔夫•佩纳上将、陆军参谋部的安德烈•佩奇中将以及整个陆军后勤团队。我们可以看一看作战的战备完好率和装备的战备完好率、现有装备率、多余装备的再分配和剥离、维修零件的交付，以及部队内部的授权库存清单等情况。在过去三年里，所有上述数字都呈指数级增长，这主要是由于各级后勤组织所倾注的心血以及全力以赴的工作。

最后一部分内容是人员，即战备的人员编制职能。三年前，我们一直在努力弥补作战部队的许多不足。部队只需要具备65%到70%编制员额就可以进入战斗训练中心进行轮训。因此，我们适度地提高了陆军的满编标准，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适当降低了不可部署人员的比例（在几年前，这一比例曾高达17%）。以百万编制员额计，17%就意味着存在很多不可部署人员；现在，我们已经将这个比例降到了6%左右。通过上述两项工作（增加编制员额，降低不可部署人员比例），我们已经大幅度增加了可用作战人员的数量并弥补了相关不足。

因此，战备工作肯定是有所改善的。但我要说的是，我们仍旧没有完成全部任务。我们的最终目标是，66％的陆军正规军和33％的国民警卫队和预备役部队具备保持最高战备等级的能力。现在，我们已经达成了40%的目标。我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我们必须继续努力保持进步。如果我们能够继续以当前进度保持前进，我估计我们将在2022年到2023年的某个时候达到目标水平。我们做得很好，但我们还有更多的工作要做。

2016年12月18日，阿拉斯加埃尔森空军基地，一架来自第25战斗航空旅第1攻击侦察营的AH-64“阿帕奇”直升机正在被装载到一架来自夏威夷珍珠港联合基地的C-17“全球霸主III”飞机上。（供图：罗伯特·希克斯上士）

保障战备对陆军整体作战能力和赢得下一场战争的能力有多重要？

非常重要，这是陆军的基础性工作。如果仅仅是进行短期突袭和作战行动，你可以在不考虑后勤和保障，但是以这样的方式，你不能打赢一场战争。对于陆军而言，我们依法承担的基本任务是进行地面作战，以及在与敌人的地面作战中实现对陆军的保障。如果没有非常严格的后勤规划和执行，你就无法做到这一点。这是常识，只是不会发生。

在作战过程中的任何环节中，如果没有很好的后勤规划，部队都是不能够离开驻地的。我们是一支庞大的陆军。我们有很多装备和人员，涉及到警戒、部队在驻地进行的集结和编组、装备发放，以及整队出发等诸多环节。包括后勤的各个方面，例如人员装备如何有序地运输到港口，如何进行登船或登机，以及随后的越洋战略运输，这是一项由美国运输司令部牵头的、海军和空军提供协助的庞大后勤任务。在抵达目的地港口之后，你必须下飞机或下船，然后又是一个完整的部队接收的集结过程，这也是一项庞杂的后勤活动。

从此开始，在完成前送和集成之后，部队就必须能够进入任何冲突地点了。其中包括车队护航和部队输送、燃料和行军等所有的后勤事项。然后，部队才能最终投入战斗，这就意味着部队必须在战斗中进行自主保障了。这就是第三类物资[石油、机油和润滑剂]、第五类物资[弹药]、医疗物资和维修物资[修理零件]，也就是部队所需的主要补给物资。

美国海军陆战队前司令罗伯特·巴罗（Robert H. Barrow）上将曾言：“业余人士谈论战术，专业人士研究后勤。”如果到了战争的更高层面，我们必须能够同时考虑和完成上述两项目标。到了战场上，我有1000%的信心，我们的排长、中士和连长都知道如何进行射击、机动和通信，我们的作战部队知道如何战斗。在我看来，更大的问题是在美国的战略层面上，即如何将作战部队送到战场上，并在整个战斗中为其提供保障，这都属于后勤工作。

我认为，保障工作是美国军队打赢地面战争的根本。

2018年11月6日，北卡罗来纳州布拉格堡，一名82空降师的医务人员在参加野战医疗专家认证，在进入最后的评估通道前正在整理装备。（供图：达斯汀·比文中士）

我们应如何对相互竞争的需求进行平衡，以确保部队能够保持战备？

这完全取决于优先级。在集团军一级，必须确定优先事项并对其进行跟进，以确保获得资源。我们已经将战备作为第一要务，其次是现代化和改革，照顾好我们的士兵及其家人是每一项任务的核心。

因此，首先要把战备工作提高到适当的高度，确保我们所有的领导人都能够充分了解陆军的工作：为作战指挥官提供训练有素的、战备良好的人员和装备，以供其战斗中充分运用。在这种战备理念中，你必须对陆军的不同组成部分加以考虑：正规军、国民警卫队和预备役部队。上述建制内还都有不同的部队、师和旅，因此你必须再次确定优先事项。

不是任何一个部门的每个人在任何时候都能得到同等的资源；美国陆军的规模是有限的，你不能同时完成所有任务。对于装备升级而言，也需要按照一支部队接另一支部队的方式来进行。一支部队可能满编，一支部队的满编率为95%，而另一支却可能只有90%。

在具体的职能领域，情况也是如此；我认为，射击、机动、通信、部队防护和保障是必须予以优先考虑的关键职能。必须要确保你的主要系统处于可接受的战备状态，装备已经送到部队手中并且部队可以操作，并且只有这样才能够认为部队具备了执行任务所需的全部能力。同时，还需要对维修零部件等物资进行优先排序。所以，这是一个组织内部的优先级体系。你必须先确定事情的轻重缓急，然后将资源投入到关键之处。

如果我们展望未来，陆军是否正处于其作战方式的转折点？

我认为，我们正处于战争特点的根本变化之中。战争的本质是永远不会发生改变的。战争是人类组织的、涉及情感、恐惧、摩擦和机会的行为。战争是使用暴力把自己的政治意愿强加给你的对手。

但战争的特点是如何作战——如何、何时、何地、使用什么武器作战，主要涉及到作战理论、部队编制和武器装备。战争的特点确实发生改变了，而且会经常发生改变。每一次新技术的引进，战争的特点都在改变。但是，我们在战争的特点上只经历过一次根本性的转变，这种情况并不经常发生。

当人类学会驾驭马匹的力量之后，战争的特点就从根本上发生改变了。在马镫和马具等控马技术出现之前，战争和暴力的表现形式是使用长矛和石头，并且是徒步完成的。但在马匹出现之后，地面机动性就具有了更高的速度和更大的距离。这是一个根本性的改变。你可以说，汽车的产生又是一个根本性的改变。

最近的一个例子是美国革命战争和拿破仑进行的一系列战争，战斗人员使用了滑膛枪。这对战术意味着什么？通常情况下，滑膛枪的有效射程为50到75码，在天气良好的情况下可能达到100码。发射速度为一分钟三发子弹，所以在两次装弹之间的时间为20秒。从战术上讲，这意味着你有效投送火力的最佳方式就是使用大量的滑膛枪，其最终的战术形式就是士兵肩并肩地排成一列。15或20名士兵进行齐射，其中4至5支滑膛枪的火力能够击中敌人。

在开火之后，部队随即进行冲锋，一名18岁到19岁的年轻士兵带着恐惧，以比对手更快的速度冲刺50到100码，然后使用刺刀与敌人肉搏。军士长站在战列线后面，他们拿着一把很大的长矛；如果你落在战列线之后，他们就会捅死你。因此，如果你落后，你被自己人杀死的概率比你冲向敌人但被敌人杀死的概率要高得多。此时，你的选择是向前，而不是向后。

几年之后，有人发现可以在滑膛枪的枪管中加入膛线，这样子弹就能旋转起来，这就是来复枪。所以现在士兵们仍然肩并肩，他们也会发起冲锋，但不同问题在于现代步枪的有效射程能够达到300码——也许400码——这取决于士兵手中步枪的类型。好吧，你不能在不到20秒的时间里跑300或400码，尤其是在需要穿越战场上崎岖地形和丛林的条件下更是如此。

在美国内战的头几年所进行的战争是一场大规模屠杀，其原因是南北双方仍在使用革命战争和拿破仑战争时期的战术。如果你仍旧采用并肩作战的方式，你就会像皮克特（Pickett）在葛底斯堡战役（Battle of Gettysburg）中那样被屠杀。所以到了美国内战的中期阶段，你会发现小规模战术的发展，南北双方的部队开始采用小组规模的编组方式，并采用俯身接敌的方式。

同样的，你还会发现防守的变化。所有这些事情的发生都源于一个单一的技术变革：来复枪。在美国内战结束之后，在布尔战争和日俄战争时期，近炸引信开始在大规模的工业基地中流行起来。我不知道当时的人们是否充分认识或理解了战争特点在多大程度上发生了变化。在进入19世纪末和本世纪初之后，大量技术被引入战争。铁路出现了，电报能够提高部队的指挥和控制。电报进一步演变成电话，其软质电线可以在战场上实现串接，最终演变成为了无线通信的摩尔斯电码。

但是同样的，当时的人们并没有完全理解其中的全部含义。当进入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各国依然使用的是19世纪的战术，但是手中的武器却是非常现代化和毁灭性的武器，如机关枪。当时发生了什么？在每四名欧洲年轻人中，就有一名在四年内阵亡——1800万到2000万人丧生。在这场战争中，古老的帝国分裂垮台。战争的特点再次发生了变化，当时的将军们并没有完全意识到这一点。

最大的变化发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之间，此时出现了机械化的履带和轮式车辆，飞机的全速生产，以及电台之间无线通信的改进。这从根本上改变了战役和战术层面——甚至是战略层面上的——作战理论。部分国家的军队——特别是德国国防军，很快就发现了上述特点，但对许多国家而言，尚需要一段时间。

最近的一个例子就是，在越南战争即将结束时，我们开始使用精确弹药。虽然我们曾经在这一领域占据领先地位多年，但是现在，此类技术已经扩散到中国、俄罗斯和大多数工业发达国家。看看我们的周边，从电视到健身追踪器和智能手机等所有个人设备，每一个电子设备都可能是一个监听设备。此类设备发出的信号可以识别我们的位置。然后，敌方就能够使用精确弹药对我们进行打击。巡航导弹具备在千里之外发起精确打击的能力。就像从滑膛枪到来复枪一样，这提高了武器的射程和精度。

所以战争的特点在不断发生变化，这不是我们以前从未见过的。现在，我们正在经历战争特点的根本性变化。

创新和技术，是如何影响我们在未来战争中保障的？

在将人工智能、机器人技术和3D打印技术引入作战领域时，应对在适应多域战过程中对陆军后勤体系的影响加以考虑。对于一支机械化的现代陆军而言，实现自主保障的意义重大。

孙子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想想我们的信息管理能力和自我认知能力。如果车辆上有能够传输燃油数据的传感器，这会是一种什么情况？这些数据可以集中到从排到旅等各级司令部，以便及时为加油提供后勤保障。水或弹药也可以采样同样的做法。

当今，商业界已经做了很多这方面的工作。特斯拉的车辆配备了各种传感器，用于精确监控，并可将数据回传到中央控制站。去任何一家大型石油公司，他们都知道到底自己正在生产多少燃料或天然气，在何处生产，以及如何进行运输。

想想这种信息技术对指挥官意味着什么。他们可以知道车辆是否发生故障，以及故障发生的原因。他们可以知道一个士兵是否受伤，人员所在的确切位置，以及相关的生命体征。这些因素都会对后勤产生巨大影响。

想想机器人技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我们让“红球快递”车队从诺曼底海滩出发，一路穿越法国，再开到德国，从而为巴顿的坦克提供燃料。想想我们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所有人员伤亡情况，其中很多伤亡都是发生在从A点到B点的后勤车队中。如果你有机器人，你就可以把你的燃料、弹药或食物装在一辆车上，对地图进行编程，然后使用卫星引导的方式将无人车从A点行驶到B点。车辆可能会发生爆炸，你可能会失去燃料或食物，但不会造成人员伤亡。现在，运输货物的机器人卡车已经到处行驶在加州的高速公路和小道上。

想一想3D打印和维修人员自主生产备件的能力。如果连和营的指挥官可以直接在战场上打印所需的零件，那么就可以不提出零件补给申请。

以上场景尚未在陆军中实现，但一切皆有可能。以上技术都将对战争的特点产生影响，如果需要与技术保持同步，我们的后勤部队结构、条令和程序将必须加以修改和调整。

你如何预见陆军未来司令部（Army Futures Command，AFC）对未来战备状态的影响方式？

你可以想一想现有系统的当前战备状态，以及陆军部队司令部在维护和使用20或30年前现代化项目中的系统。现代化实际上只是未来战备的另一种表述方式而已。我们今天的现代化工作就是为部队今后的战备工作创造条件。我们必须思考10年甚至20年之后的道路，打下基础并设定大致方向，即使实际上其中许多事情都无法实现，我们也需要坚定自己的方向。谁先发制人，谁就能在战斗中取得决定性的优势。

我们正在为人工智能和机器人技术开辟道路，但人工智能距离军事实用还有好几年的时间。到我们装备大型机器人部队的时候，我可能还活着。我们知道中国和俄罗斯在这条路上走得很快。所以我们不能对未来短视，今天的短视在未来可能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大约三年前，已故参议员约翰·麦凯恩（John McCain）非常明确地指出，陆军的现代化和采办工作已经偏离了正确的轨道。我们将很多陆军人员召集在一起讨论这一问题，我们认为他的意见是正确的；我们的程序很慢，而且非常官僚化，很多项目的成本都很高。这不是因为我们其中有坏人，而是因为我们无法及时满足一线作战部队的需要。所以在很多方面，陆军未来司令部都是由麦凯恩参议员构思的——不是在细节上——而是在推动陆军未来司令部发展的方面，他是陆军未来司令部创立的推动人之一。

在陆军未来司令部成立之前，现代化和采办项目遍布全军，但是又没有一名高级军官来负责。我们有一个能够着眼于当前部队战备状态的司令部：陆军部队司令部。我们有了一个专注于后勤战备的司令部：陆军装备司令部。我们有一个专注于训练、教育和入伍的司令部：训练与条令司令部。但说到现代化工作，部分属于训练与条令司令部，部分属于陆军装备司令部，还有部分属于陆军参谋部，在这种情况下，工作是无法体现出连贯性的。因此，陆军未来司令部的设计目的，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将司令部的统一性纳入到整个现代化工作的构想中。陆军未来司令部直接对陆军部长负责，我希望该司令部能够成为陆军未来的探路者。

我们知道，陆军未来司令部需要配置一名四星上将，我们很幸运地任命迈克·默里（Mike Murray）上将为该司令部的司令。詹姆斯·理查森（James Richardson）中将和埃里克·韦斯利（Eric Wesley）中将都是迈克·默里上将很好的下属，在国防部内也有很多支持他的人，其中包括负责采办、后勤与技术的陆军助理部长的布鲁斯·杰特（Bruce Jette）博士，以及他的军事副官保罗·奥斯特洛夫斯基（Paul Ostrowski）中将。

我们将陆军未来司令部的总部设置在德克萨斯州奥斯汀，这是该司令部的中心节点，大约有500人。但陆军未来司令部的规模比这大得多，触角遍布全国。陆军未来司令部共有2万到2.5万人，我们从陆军装备司令部、陆军参谋部和整个陆军体系的其他组织中抽调了很多人员。

虽然该司令部去刚成立不久，但是已经充满了真正的活力。这是40多年来陆军进行的最大的体制和编制改革，我认为这将产生持久的影响。在接下来的12到24个月里，我们将可以陆续看到这项工作的成果，但这只是个开始而已。再过几年，我们可能看不到陆军未来司令部的爆发式增长，但是该司令部的影响将持续存在。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很高兴能够看到他们的成果。

第一要务——马克•米莱（Mark Milley）上将访谈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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