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到了半夜，小贺出来上厕所，经过小钱床的时候，借着手机电筒的余光，发现床上好像人不见了，一摸被子，果然没人，这大半夜的人跑去了哪里。
文/解人颐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三百六十行，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特长，只要用心做，终有一天会有所成就，在快节奏的城市里，什么都被简化，而物欲的不断膨胀，激起了许多一夜暴富的幻梦。但天道忌巧，有的时候脚踏实地比专走捷径更快到达目的地。
建筑行业一般都以鲁班为祖师爷（图源：解人颐）
建筑行业一般都以鲁班为祖师爷，以前但凡进行大的建筑工程都会在动土之前先行祭祀土地龙神及祖师爷，希望能够得到庇佑，保佑工程进行的顺顺利利的。现在有些工地还保持着这个仪式，有些则渐渐地把它给淡忘了。小钱和小贺都是同一个村出来，打工找活干的，他们这个村是当地有名的木工村，靠着这门手艺出去搞装潢的挺多。小贺一年多前，进了一个营造公司，专门负责建造一些仿古建筑或寺庙宫观什么的，小钱和他是从小玩大的玩伴，今年刚好学成满师，小贺就把他带出去，经过介绍，也进了自己这个建筑队。同一个村出来的在一起，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今年他们公司承接了南方一个祠堂的大型维修工作，祠堂因为年久失修，需要更换大部分木质构件，小钱和小贺这方面技术不错，于是公司就安排他们一起去进行这项工程。祠堂所在地是一个群山环抱的小村庄，从祠堂里挂着许许多多的匾额来看，这里确实出过不少人才。但是这几十年来因为交通不便，以及耕地等原因，整个村庄经济发展严重滞后，这次要不是因为海外的一些同族后裔看到祠堂已经破败到岌岌可危，大家凑钱来重新翻修的话，这祠堂还不知道何时能够重新翻修呢。经过大半天的山路颠簸，小贺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施工地，小贺因为为人老实，踏实肯干，这次施工以他为队长，一到村庄，小贺发现出来迎接都是一些老人，一打听才知道，这里也和他的家乡一样，年轻人都外出务工了，只留下一些老人在这里看家。
当天晚上吃了一顿简单的接风酒后，村长安排大家住宿。出于工作认真，小贺让村长带着他和小钱一起先去祠堂转转，看看情况，祠堂位于村庄的东南方，从建筑形制上来看确实是一个挺辉煌的建筑，门前空地外，还有一汪半月形的水池，直到现在依旧波光粼粼，不过走进去一看，小贺心中就暗暗叫苦，里面的情况非常不乐观，两廊的屋顶破洞的破洞，塌陷的塌陷，除了中间神龛位置相对保存较好之外，简直可以说是四处穿风，维修起来恐怕不是一件容易事。小贺走了一圈，心中大致有了数，预估一下需要用到的木方和砂石数量，回到宿舍后就和公司取得了联系，报了数目上去，估计明天晚上可以运到，后天就可以开工了。
第二天白天，因为材料还未运到，所以大家暂时休息，本来想约小钱一起去村里转转的，小钱却忙于和几个泥水工一起打扑克，叫了几次都不走，小贺只能自己一个人去走走了，不知不觉中，又来到了祠堂门口。
下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历代祖先的牌位（图源：解人颐）
小贺伸手一推门，门就开了，一阵风迎面吹来。小贺一晃神，好像看见祠堂神龛背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等到走进一看，什么都没发现，神龛里挂着两幅祖宗的画像，以及下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历代祖先的牌位，虽然是大白天，看着那画像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小贺心里也有点发毛。正在这时不知道哪里吹来一阵大风，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屋梁上传来了一阵阵的敲击声，小贺抬头一看，好像就是头顶上这根梁上发出来的，一阵一阵，时急时缓，小贺越想越觉得不对，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计，快步走到门口，打开大门，离开了祠堂。
到了傍晚时分，木头和相关的建材都运到了，小贺一一清点完毕，就开始分配明天的进程。明天首先是拆旧，将一些破败不能用的构件全都拆除下来，然后对可继续保留的框架等进行具体勘查，小贺联想到今天在祠堂里的怪事，心里有些奇怪，问村长是否有香烛黄纸，他要准备一下，明天动工之前，先要祭祀一番。这种开工祭土的方法，还是小贺的爷爷教他的，在外面做了好几场工程，这还是第一次使用，现在城市里很多地方都不信这一套，小贺他们也不勉强，但是这次小贺确实觉得有些古怪，所以决定还是要做一做。
一夜无话，隔天天一亮，小贺就带着全体施工队七八个人，以及村里的老人们，一起来到祠堂中央。按照规矩摆上香烛供品，众人依次上香之后，小贺将公鸡拿在手中，口中念念有词，含水对鸡一喷，就用手对着鸡头这么一转，身首就分离了，接着将鸡血滴入一个碗内。小贺拿着鸡血在东南西北四个角烧化黄纸，撒下鸡血，然后吩咐放鞭炮，一阵霹雳啪啦过后，正式开工。
假装来车木料（图源：解人颐）
拆旧工作进行得顺利，大半天时间就完成了，小贺带着小钱两个人依次检查每根大梁的情况，这是一项细致的活，小贺在下面指挥，小钱则顺着脚手架小心翼翼地爬上正梁指挥，正梁关系重大，需要一点点的检查，如果有空洞或者白蚁蛀坏，则要看情况将之修补或更换，小钱慢慢敲着梁木，听音辨质，这是他们老一辈传下来的绝活，一点一点的敲。突然小钱在梁木的中间，停顿了一下，小贺在下面看小钱停下来了就问是什么事，小钱连连说没事，没事，手划了一下，没问题，一直敲到最后，主梁质量依旧非常好，无需更换。一切都处理完毕，小贺和小钱也就出了祠堂，回去休息了。
因为劳累了一天，晚上大家也都挺早睡觉。大约到了半夜，小贺出来上厕所，经过小钱床的时候，借着手机电筒的余光，发现床上好像人不见了，一摸被子，果然没人，这大半夜的人跑去了哪里。小贺悄悄地出门四处看一看，都没看到小钱。过了没多久，小钱一个人晃悠晃悠地回来了，看到小贺在门口，小钱一愣，小贺开口就问他去哪里了，小钱只说是这里信号不好，在和女朋友打电话。小贺低头看看手机，确实信号只有一格，因为是同一个村的，也就不疑有他，招呼小钱快去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干活呢。
接下来的几天，按照原定计划，按部就班地在做。大家也都挺认真，只有小钱好像状况多多，这不今天一大早就说肚子疼，不知道吃什么东西吃坏了肚子，村里没有什么诊所和医院，要看病还得出去，看小钱那难受的样子，自己又走不开，小贺就叫了一辆面包车，让他自己出去到县城去看医生。当天晚上，小钱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不但病好了，手里的手机都换了一个新的，小贺问他不是看病去了吗？怎么手机都换了，小钱连连称赞那个医生医术高明，一粒药肚子就不痛了，接着逛逛街就买了个手机。小钱才出来工作没多久，小贺叫他要省着点花，过年好给家里带点钱回去，小钱敷衍两声，就摆弄自己的手机去了。小贺看着也不好多说什么，正好老板电话来，就出去接电话了。
老板打电话来是要小贺回去一趟，原来另一个工地上有一个木工难题，大家解决不了，这个工艺小贺去年做过一次，只有他能做，所以老板临时叫小贺去一趟，来回也就那么四五天的时间。虽然这里工程还没结束，但是老板发话，不能不去，小贺当天晚上把接下来的工作交代好，让大家安心工作，他四五天后就回来。
还恶狠狠的要小钱拿命来（图源：解人颐）
天一亮，小贺就坐车出去，直到四五天后，小贺一回村里，立即去看祠堂进度怎么样，大家做得都挺认真，不过小贺一看到正梁，顿时呆了一呆，原先的正梁竟然被换了一根，小贺马上意识到不对，按照小贺的经验，正梁应该是乌木的，价值很高，现在换了一根香樟木的，一定有人狸猫换太子把正梁给换了。队伍里面懂木作的只有小贺和小钱，小贺并没有声张，而是晚上吃过晚饭偷偷地把小钱叫来询问。小钱刚开始只说在修缮过程中发现大梁损坏严重，有白蚁蛀，所以才换的，小贺说“当初我和你一起检查的时候，这么大的问题，你没发现？那换下来的梁木呢？”，小钱又说昨天正好有车进来，他把一些还能用的旧木头车出去了，小贺当即打电话询问运输司机，昨天并没有来过村子。眼看自己无法再圆这个谎话，小钱只得承认自己发现这根大梁是乌木的，所以联系了古董商，假装来车木料，把乌木卖了，换了新的大梁，还说反正村民不懂，放着也是浪费。
听到小钱这么说，小贺真是恨不得一个巴掌打过去，但是一想到是自己同村的，临行前小钱的母亲千恩万谢，感谢小贺带她儿子出去赚钱，又实在没法打下去，也不能和老板说，这件事和老板说了，小钱铁定卷铺盖滚蛋。最后只得问小钱卖了多少钱，小钱说一根大梁一共四万块钱，说着拿出钱就要塞给小贺。
这钱小贺当然不能收，但是这事情出也出了，也不能曝光，只得对小钱说，我看这个村子也挺困难，我们走的时候，把这个钱给村长，就说是公司的扶贫款，让他给村子里的老人们好好买点日用品和粮油，也算是我们赎了这个罪了。小钱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是也不好意思反驳。
接下来大家还是照常做工，不过小贺有了这次事件之后，对小钱再也不放心了，天天把他带在身边，寸步不离。小钱似乎也乖了许多，甚至感觉他整个人性格都变了，原先小钱很爱玩，尤其喜欢在工程队里打扑克赌钱，但是最近小钱每次做完工离开祠堂，整个人都无精打采，回到宿舍就睡觉，人也变得憔悴了许多。一天晚上，小贺在睡梦之中，朦朦胧胧听到屋子里有人在讲话，起身一听，声音是从小钱那边发出来的，悄悄的走到床前，看到小钱一个人躺在床上，两只手向上伸，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一样，嘴巴里还不停的说着：“不是我拿的，不是我拿的”，小贺一看情况不对，他们这种祖传的木匠，多多少少都学过一些驱邪避煞的法术，这个情形明显是撞邪了，小贺也来不及多想，右手剑指，在左手中画一个讳字，对准小钱额头就是一掌，顿时小钱双手一下子放了下来，小贺拍打拍打，小钱才醒了过来。原来刚才小钱做了一个噩梦，梦里一个老妇人拿个绳圈紧紧的套住他的脖子，还恶狠狠的要小钱拿命来。小贺一看小钱的脖子，果然有一圈像被绳子勒过的痕迹。看来真的是遇上了些什么。小贺让小钱交代，除了梁木，还有拿什么吗？小钱一个劲的摇头，说自己再没拿什么了。小贺心里也想不到这破祠堂还有什么东西好拿。于是先让小钱睡下，明天找只鸡来替小钱去煞封身。
第二天小贺自己掏钱，问村里的老人家想买一只公鸡，可是村里公鸡并不多，卖母鸡的倒不少，公鸡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问了半天有人拿了一只病怏怏的公鸡出来问小贺要不要买，有总好过没有，小贺买下后，取出鸡血，在黄表纸上画上两道符，一道让小钱烧了喝下去，一道随身带着。之后噩梦是不做了，可是总是睡得不踏实，小钱说梦话的情况也越来越严重，有时候甚至吵得其他人都睡不着。大家找小贺来反映，这说梦话谁也管不了啊，没办法只能先送小钱出村回公司吧，反正这边的活也快完了。正好明天有车要来送建材，就让小钱跟着车一起出去。
是一罐的金豆子（图源：解人颐）
一大早车就来了，大家都忙着卸货，等到货都卸完了，才发现小钱不见了。宿舍也没有，工地上也没有，整个村里找了一遍也没找到小钱，这下小贺急了，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不见了呢？不会跑到后山上去了吧，后山是一座坟山，但是现在全都找过了，只能去搜后山了。小贺带着大家敲锣打鼓的到后山去找，折腾了半天也都没找到。刚下山，大家准备到祠堂里去商量商量该怎么办，一踏进祠堂，就看到小钱竟然吊在了正梁之上。大家连忙把人救下来，早就没了气息，根据尸体的情况来看，正是大家去后山找的时候，上吊了。谁都不知道小钱为什么想不开，可是出了人命，工程只得暂停了。小贺先去收拾小钱的遗物，然后跟着车子一起运出村去，大家打工的也没什么东西，就是几件衣物而已，可是小贺在小钱的床下，摸到了一个包袱。
打开包袱一看，里面是一个小的陶罐，看起来其貌不扬，可是里面的东西却一粒粒闪闪发光，是一罐子的金豆子。小钱床下怎么会有这个东西？村长带着几个人进来看到这个罐子和里面的金豆子，问及来历，他们也说不清，只说是听以前的老辈讲，祠堂里面当初建造的时候为了镇宅，埋了金银铜铁锡五种宝贝在五个位置。后来翻修整地的时候，银的，铜的，铁的，锡的都挖出来了，就是不知道这个金的在那里，找不到大家也都没办法，看来这金的，是被小钱找到了。小贺想到那根乌木大梁，莫不是这罐子藏在了大梁里，这个时候村长又接着说了下去，小钱吊死的那根梁，在几十年前也曾经吊死过一个老妇人，据说也是因为钱不见了还是什么首饰丢了想不开寻的短见，没想到几十年后又有人是为财而亡啊。
小贺听了这话，才明白小钱那个梦的意思。不过事到如今，再说什么也是白搭。金豆子和那四万块钱一并还给村里，自己带着小钱坐车出村去了，之后这个工程小贺也没有回来做，公司另外派了其他人来收尾。至于那根乌木到底卖到哪，谁都不知道。（编辑：若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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