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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或家属起诉医院和医生，通常是由于医疗事故，或是医院出现疏忽而未能挽救病人的生命。但最近，美国的一些家庭，开始就相反的情况提起诉讼——医疗工作者没有听从患者的临终指示，延续了患者的生命。这些案件，被美国媒体称为“错误生命”案件。
最新的案例，是纽约州的退休牙医格林伯格夫妇。
吉拉德·格林伯格和埃莱娜·格林伯格（Gerald and Elaine Greenberg）夫妇于1976年结婚。他们都是牙科医生，在纽约州执业，有两个儿子。2010年，埃莱娜注意到，吉拉德在餐馆计算小费时不再那么敏锐。随后，吉拉德被诊断为早发性阿尔茨海默症。
“我们知道他的未来可能是什么，”埃莱娜说。“他不想躺在那里用管子和尿布。这不是他想结束生命的方式。”
于是，2011年，他们一起打电话给律师，起草了临终关怀时的预先指示。他们的指令非常具体：如果吉拉德病入膏肓，失去意识，或者发生严重且不可逆的脑损伤，他只想要安慰性措施，而不是心脏复苏、机械呼吸或者插管治疗，也不需要使用抗生素。
杰拉德最终于2016年去世。最近，埃莱娜提起了一项诉讼，指控杰拉德临终时所住医院的医生没有遵循他的预先指示。
埃莱娜说，这家医院无视了纽约州“维持生命治疗的医嘱”（MOLST）表格，以及埃莱娜对一名医生的明确指示，让杰拉德接受了“抗生素和其他不必要的治疗和检查”。在杰拉德因并发症濒临死亡时，主治医生最终让他在“无反应状态”下又存活了大约一个月。
“他们让他的生命结束得可怕、痛苦和屈辱，”埃莱娜说。“如果不遵守生前遗嘱，有什么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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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人们会说，我们是让你活着，怎么会伤害你？”关注生命末期法律案件的明尼苏达州米切尔·哈姆林法学院教授塔德迪斯·波普（Thaddeus Pope）说。“现在，法院说这是一种伤害，可以得到赔偿。”
在美国，推广临终医疗指示的运动可以追溯到几十年前，但至今还未得到社会普遍的理解。2017年的一项研究，分析了涉及近80万美国人的统计数据，发现在65岁以上的人中，只有45.6%的人设立了临终医疗指示。住在养老院的老人中，只有不到一半设立了临终医疗指示。
随着美国新冠肺炎疫情的愈发严重，美国老人设立临终医疗指示的概率有所上升。这让履行临终指示的需求变得更加迫切。
纽约州的MOLST或POLST（便携式生命维持治疗指令），通过提供患者意愿的详细记录，在努力使临终指示具体化。俄勒冈州和西弗吉尼亚州的研究证明了这种表格的有效性，但这并不普遍。波普说，在一些情况下，病人本身的指示可能并不精确，也可能会误导医务工作者。
有些时候，医疗机构可能还会忽略患者病历中的临终指示文件，或者忽视了和指定监护人的沟通。有时，医生会在临床实践中，怀疑患者是否真的可以接受死亡，因此推翻指示。
在2017年的一次采访中，波普曾说，法院已经接受“不希望延续的生命对患者也是一种伤害”。但当时还没有人从“错误的生命”诉讼中获得赔偿。而在那之后的四年里，开始几位原告收到了巨额赔偿。
在佐治亚州，杰奎琳·阿利西娅（Jacqueline Alicea）从奥古斯塔医生医院（Doctors Hospital of Augusta）那里获得了100万美元的赔偿金。该医院将她91岁的祖母安置在呼吸机上，无视了祖母的预先指示，以及阿利西娅作为祖母的指定医疗监护人的意见。最终，阿利西娅不得不做出了一个痛苦的决定，要求医生移除生命支持系统。
被起诉之后，奥古斯塔医生医院发布了一份声明，表达了对病人家属的同情，但坚持“我们所提供的治疗是适当的，也符合病人的最大利益。”
目前，阿利西娅案已经在其他诉讼被法官引用，可能会继续产生影响。这一案件最初也曾引发争议，被告医院多次提出动议要求驳回诉讼，在遭到初审法院拒绝之后，佐治亚州的上诉法院和最高法院也都裁定该诉讼可以继续进行。最终，双方在2017年达成庭前和解。
在蒙大拿州，陪审团做出了该州第一例“错误生命”案件的判决。罗德尼·诺普乐（Rodney Knoepfle）的遗孀获得了20.9万美元的医疗费用赔偿和20万美元的精神损失费。
诺普乐很早就设立了在临终时放弃抢救的指示，并且持有POLST表格。但当时，蒙大拿州一家医院的医生，两次抢救了他。诺普乐生命的最后两年，要依靠供氧度过。诺普乐家的律师说，最后几个月里，他“几乎痛得语无伦次，要靠吗啡维持”。
在埃莱娜的诉讼中，目前医院方面已经提出动议，要求法院驳回埃莱娜的诉讼。这意味着，即使法院允许诉讼继续进行，解决也可能需要数年时间。但上述案子，给了埃莱娜和她的律师乐观的理由。
埃莱娜回忆说，在她丈夫存活的最后一个月里，他无意识地“躺在尿布上，被束缚着，痛苦地呻吟。埃莱娜的代表律师说：“他们（医护人员）的态度是，‘没有人受到伤害’。但其实有身体上的伤害、情感上的伤害，和很多其他方面的伤害。”
“他试图做出选择，但他的选择没有得到尊重，”埃莱娜说。“我不希望其他人经历我们所经历的事情。”
报道原文：
https://www.nytimes.com/2021/01/22/health/elderly-dnr-death-lawsuit.html
https://www.nytimes.com/2017/04/10/health/wrongful-life-lawsuit-dnr.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