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仑:他的墓志铭是“阿拉善SEE”的创始人
晓光是一个永远要燃烧的人,和那些在大时代背景下成长起来的杰出人物一样,他总会把自己的生命投射到外部世界,投射到他人身上,投射到企业身上,投射到自己关心的社会事务里,投射到时代的潮流里,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展现出生命的光辉。
然而,他们却忽略了微小的自己,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家人,其实他们也需要被投射、被关怀。遗憾的是,在当今这个年代,像晓光这样在所谓大时代下成长起来的一大批人,都忽略了这一点。
晓光当过兵,当兵的时候就是个好战士,这个战士一边奔跑,一边歌唱,沿途所到的每一个地方,所遇到的每一个人,所拥有的每一次感动,都成为了他的诗篇。他的战士情怀和他的诗篇一直充满着、影响着他的内心,使他在后来的日子里,无论是为官、经商,还是为社会做公益,都延续和践行着自己最初的激情和诗意。
晓光从商时,他又把自己所有的热情和精力都投射到了国企的改制和发展中。对于首创,晓光投射的精力和智慧、还有对自己身体的消耗都太多了,然而除了财务报表的数字外,并没有得到企业本身所给予的祝福和温暖,但他仍然义无反顾,尽心尽力。所以,企业仍是他最值得骄傲的一个事业,首创也仍然是他生命中最让他激动的一个战场。
同时,晓光不计个人得失,践行新的理念,接受新的挑战,服从规则的安排,十分高兴地把自己关在了制度的笼子里。我有时候会跟他打趣,说晓光这辈子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阿拉善 SEE,其他的事情可能过后就被人淡忘了,但“阿拉善SEE”会和“刘晓光”这个名字永远连在一起,他的墓志铭会是:刘晓光——阿拉善 SEE 的创始人。
今天当我们告别晓光时,特别是在看他投射到社会上的光辉时,我们想到的是他未尽的事业,这份事业就是我们要继续用企业家精神去守护碧水蓝天。
唯有将阿拉善的环保事业坚持下去,推广开来,越做越好,越做越大,才能够让晓光的光辉成为我们企业家的光辉,成为我们这一代人的光辉。也只有这样,才足以告慰晓光。(节选自冯仑2017-01-17文《晓光的光》)
▌潘石屹:这只大鸟终于突破了笼子
那年大概是1992年,我们来到北京开发第一个房地产项目。刘晓光当时是专管批文的官员。好像是中央又有什么政策,要压缩投资。我们项目批文一直在等待中,我十分着急。半夜一点多钟,我还在北京市计委的门口等着。刘晓光加完班出来看到我,说大冬天的别冻着了,明天下午你来我办公室吧。结果,第二天我就取到了批文。这是我第一次认识刘晓光,跟他打交道。
又过了许多年,晓光担任首创集团董事长。我们都成了开发商,但交往并不多。
到了2006年,北京市全市上下都在备战2008年奥运会。北京市回收了大鸟巢边上一块土地。这个项目叫摩根中心,现在叫盘古大观。北京市土地储备中心要公开“招拍挂”,我们与首创公司都参加了,参加的还有华远公司。首创出价17亿元,我们出价15亿元,华远出价13亿元。我们与首创都是一次性付款,华远的13亿元是分期付款。现场唱完标后,我们就认输了!
过了几个月,刘晓光突然又被抓起来。社会上纷纷传言,我和任志强也被抓起来了,传的有鼻子有眼。三个竞争对手,本来同行是冤家,莫名其妙被视为一伙的了。我忙让任总出面辟谣。任志强让我出面,去博客上写文章辟谣。他的理由是我的粉丝比他的粉丝多。于是,我就写文章辟谣了。
那一段时间,我每天都在提心吊胆。一天,一位领导说,让我配合中纪委调查,把当时招标前后的情况做笔录。我说,刘晓光被抓起来的理由就是“配合调查”。他说,你担心的话,就来我办公室做笔录吧,实事求是的把过程说一遍,你就回去了。于是,我做了中纪委唯一一次笔录,证明我们几家的行为都是合法的。
三个月后,刘晓光被放回家了,但那位副市长再也没有出来。晓光出来后,任志强说,今天晓光出来了,我们一起吃顿饭,给他压压惊。饭桌上,我问晓光在里面多长时间。晓光在桌子下面伸出三个指头。我说,是三个月吗?晓光点点头。我发现他气色很不好,手抖的厉害。
从此,晓光就病了。病的一天比一天重。这是不是在里面落下的病根儿,我不知道。平时不吃药时,晓光的手、脚和头都有些失控的抖动。他就用了一些日本的新药来治病。按规定,这些药费不能报销。晓光又没有钱,我们几个朋友每人出了同样的钱,为晓光凑足了药费。我们公司一位同事说,当了这么多年房地产商,自己竟然连药费都没有?我说:“是真的,他工作的房地产公司是国营全资的,晓光一直清白、廉洁。否则,抓起来了好几次,早就出不来了。”
一个月前,我去医院看望他。看到晓光后,我心里一震。一个好人,一个善良的人,怎么都这样了呢?身上全是管子,他吃力地喘着粗气,在挣扎着。我问医生,他现在似乎醒了。医生却告诉我,没有。
从医院出来,晓光挣扎着喘气的样子,一直在我脑子里转悠。他如同一困兽,也如同卡在小笼子中的大鸟。刚刚知道了他走了的消息,我觉得晓光这只大鸟终于冲破了小笼子,他飞走了,让我们为他送行,让他飞的更高更远。善良、高贵的灵魂一定会飞的更高更远。(节选自潘石屹2017年1月16日文《纪念刘晓光》)
▌毛大庆:消失在阳光里的天梯
12月初的一天上午, 晓光(虽是后辈,我们之间一直直呼其名,他一直叫我小毛)感到发冷发烧,径自让司机带他去朝阳医院看急诊, 之后因为高烧和病毒感染,医院直接在在急诊留院住院,之后很快昏迷进入ICU………在和病毒及综合衰竭抗击一个半月后,安静地离开了。在感到不适前的两三天里,他在密集地开会,最长的一次连续开了十几个小时…….劳累、带状疱疹、病毒和先前的帕金森等疾病综合作用,终于击垮了他。
过去的几年里,虽然退休了的他,仍然活跃在沙漠和环境治理、企业家论坛、公益活动的各个场合。晓光是个闲不住的人。
前两年在上海的一个活动,他上台后,因为身体不支而精神萎靡,事后有人造谣说他醉酒上台。在之后的时间里,他凡参加活动,都特别注意,而为此,还吃了很多药,很多人不知道,他经常超量服药,为了能够有良好的面貌继续支持社会事业、支持朋友、支持伙伴。晓光是一个非常注重公众形象和极其自重自爱和自尊的人。
感觉发冷,自己一个人随便去个医院、挂号看病,事后好多人问我为什么没有去大医院、没有请名医?从一个“发烧”就此和我们作别,是不是太“草率”了?其实,这就是本色刘晓光。晓光是个活得特别简单、特别单纯,从来没觉得自己是名人、是领导。晓光是个从来不给别人添麻烦的人。
在房地产圈我是晚辈,也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和几乎所有中国房地产黄金时代的“开山者”们都有着密切的联系,得到他们近距离的关心、支持和鼓励。这一批人,用勤奋和智慧托起了一个庞大的行业;更是用思想和情怀,从改革开放的创业时代一路走来,塑造起一代中国企业家治国齐家平天下的坚实群像。
晓光可以说是我在30岁到47岁的17年里,接触最多、交流最细腻的一位前辈,太多的对话、太多的场景、太多的感慨。
1999年,我刚从新加坡被派驻北京,成立凯德置地在中国的“控股公司”。3个月后,晓光把我请到位于北京国际会展中心西侧的首创的总部,和首创20余位高管交流分享,事后,他把我叫到办公室,详细介绍首创的产业结构以及他的构想。
那时,两个感受深深留在我脑海里:
1、管理着这么一大摊子的大领导,如此谦和地和一个后生交流;
2、他是一个非常注重产品的人。从那天后,我和首创有着非常不一样的感情,也就有了一路走来,唐军、胡为民等众多首创领军者和我十几年深厚的友谊。在万科期间,好多次在项目上相遇,大家从来都是合作、协同、共赢! 晓光是个从来不端着的人。
晓光“出来后”,我见到他一直不愿意问及这件事,怕触及不愉快的记忆。过了一年的一天下午,很轻松的环境下,我问他怎么看这个事儿,他说:大庆,人很多时候需要担当不同的角色、承担不同的责任,位置越高,越有难以推卸的责任。你可以说这是身不由己,也可以看成你这个个体的社会属性。该担的就得你担,问心无愧就好。但那之后,我确实看到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心里一直特别替他心疼。我相信,一个特别好强的“体制内”的刘晓光,默默承受了我们难以知道的巨大压力。晓光是个干净的人。
最让我感动的,当然是在我创业后不到半年,他率一众阿拉善的企业家来到阳光100优客工场搞活动,和我交流。那是个两天的研讨会,我因为出差,只能赶上最后半天。晓光本来中午就应该离开,而且需要休息一会儿,但为了等我、听完我交流、合完影,一直拖到下午才离开。晓光是个对哥们儿侠肝义胆的人。
晓光住院昏迷后,我去医院看他,为了怕带病菌进入病房,思考再三,没有进去。想着过不了几天他就可以出院了。我和刘丹及大嫂聊了许久,从她们的坚强和乐观,再次映射出晓光的魅力。我们都说,这么好的一个人,这么多磨难都走过来了,还有这么多朋友为他祈祷加持,他一定没有问题的…………..
昨天晚上7点多,他走了。拒绝了我们一大堆人的挽留。
刷爆了朋友圈的怀念,我想已经说明了所有。我想他是幸福的,我非常认同潘总所说,这只大鸟终于可以按照自己希望的方式向更高更远的地方飞去了。
我特意选了一张直通阳光的天梯的图片来表达我昨晚的思绪。我看到晓光已经在梯子的尽端渐渐消失在明晃晃的阳光里,他在召唤我们跟随他攀登,去追随那些善良、高贵的灵魂。(毛大庆2017年1月17日文《消失在阳光里的天梯》)
▌杨元庆:对于中国企业家群体,他的离去是一种痛失
一个多月前,根据亚布力论坛不成文的约定,我作为刚刚卸任的轮值主席,邀请理事们小聚,特别欣喜晓光兄也来赴约。这两年他的身体一直不好,但仍坚持参加论坛的活动,他曾经当过兵,从过政,也曾把企业带上相当大的规模,又富有情怀,发起了阿拉善公益组织,他的丰富经历和诗人情怀赢得了企业家们的爱戴与敬重。
当日小聚时,大家都为他看起来不错的精神而欢喜。谁曾想那日一别,竟是永诀。对于长期忍受病痛折磨的晓光兄来说,今天或许是某种解脱,而对于中国企业家群体来说,他的离去则是一种痛失。难过,惟愿晓光兄一路走好!(联想杨元庆2017年1月16日微博发文回忆刘晓光)
▌成从武:他对朋友满腔热忱,有求必应,有情有义
首创创始人原董事长刘晓光是我的师兄,走得这么早人们都着实为他惋惜,熟悉了解他的人们和他的朋友都深感悲痛并深表哀悼!
晓光师兄也一直是我的榜样和楷模,年轻时就是胸怀理想和抱负的人,工作后很早见到他时他就给我讲他一生要做十件大事,那是首创创立后不几年的事,那时候他就经常生病,身体状况就不太好,都因身体状况我到医院和他在亚运村慧忠北里的家探视过他,最后一次见过他好象是去年北京市的两会时间在亚运村五洲皇冠大酒店,见他时人已不成样子,他还和我亲亲热热的聊到在投资新能源汽车、机器人、人工智能方面的见解,这些都仿佛就在昨天,听闻此噩耗不敢接受。
早年他也应算是北京市的一颗政治新星,命运捉弄,后弃政从商创立首创集团成为了商界大佬,为理想抱负玩命工作,后半程的人生今天首创的发展辉煌就是他真实写照;他对朋友满腔热忱,有求必应,有情有义,他的形象口碑在江湖商界各类圈子都广为认可并成为佳传。(高德地图创始人成从武2017年1月17日微博发文回忆刘晓光)
▌张醒生:愿你在天堂里没有沙尘暴只有诗
2004春天,在一个依然黄沙漫天的下午,我突然接到刘晓光的电话,他在电话里上来就讲:“醒生,看到窗外的沙尘暴了吗?再不采取行动,北京就没法呆了!奥运会也恐怕无法办了,咱们不能这样看着不行动吧?!…”
我问他如何采取行动,他说他希望发动一批企业家联合起来,配合政府,动员全社会开始向“沙尘暴”挑战,并问我愿意参加否?我不假思索地表态愿意跟带头大哥一起干!
于是,几天后,同样在一个沙尘暴的黄沙漫天的下午,在北京翠宫饭店里,由晓光召集的四十多个企业家聚会,开始谋划在内蒙古阿拉善成立一个治理沙漠的环境保护组织。100个企业家每人出资100万,晓光从意大利政府申请配套1000万欧元,用这些钱开始治理阿拉善地区沙漠化问题。
2004年初秋,成立大会召开,6、70位企业家发起成立了“阿拉善生态保护协会”。刘晓光不负众望当选首届会长,王石,冯伦,还有我和其他几位企业家当选为第一届执行理事会成员。自此,阿拉善生态协会(SEE)蓬勃发展、十几年过去了,SEE也已经成为中国民间最大的企业家群体环保组织。
自从得知晓光病重住院后,一直为他祈福,希望他可以和我们一起再到沙漠去打滚,去读诗、去看沙漠落日余晖……。
晓光人虽然走了,但晓光在世界上留下了一个永恒的SEE环保组织机构,他2004年的激情已经变成阿拉善和北京的永恒,愿你在天堂里没有沙尘暴只有诗!(节选自大自然保护协会TNC北亚区总干事长张醒生,2017年1月17日《无沙尘暴的天空有你-悼念晓光》)
后记:人生苦旅踱步,终似一缕春风
他从来不用激进的言辞,却总能用开放的思维给人以启发。正如毛大庆所言,“他从不端着、从不装逼、平和谦祥。那种对世事的释然、对后生的提携及尊重、对善良的坚持,都是我们做人的一面镜子”。
2003年10月,刘晓光决心为阿拉善沙漠治沙做一些实事。“任志强你得来”,“王石你得来”,“不来以后别的事情免谈”,如此种种“威逼利诱”下,任志强、王石等一众企业家被他召集加入到了这个事业中。
或许,这就最终奠定了刘晓光如今的“江湖”地位——位地产领头大哥。
相对于大家心目中的带头大哥形象,刘晓光觉得,自己更像《射雕英雄传》的洪七公和郭靖,既侠义心肠又朴实忠厚、阳刚正大。
“《天龙八部》的萧峰我肯定做不到,那是高大豪气。”
回顾自己的人生,刘晓光称:“我从一个官员到了一个企业家,再到了一个公益的创始者,这可能就是我的‘江湖’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