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已无钱玄同（杜课78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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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已无钱玄同

他自称为“疑古玄同”。

他是著名语文改革活动家、文字音韵学家。

他也是中国“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倡导者之一。

他还是著名“导弹之父”钱三强的父亲。

他，就是钱玄同。今天是他逝世80周年纪念日。

作为文字音韵学家，钱玄同是国语运动的倡导者和力行者。

为更好地普及推广认字，他精心设计、誊写了用注音字母和罗马字母注音的《千字文》小册子，用于推广国语注音字母。《古韵二十八部音读之假定》是他的音韵学著作之一。

钱玄同出自章太炎门下，与乃师的恃才傲物、目无余子一样，钱玄同思想激进、言辞偏激。为表示对封建遗老的憎恶，钱玄同曾愤言：“人到40岁就该死，不死也该枪毙。”

平日里，他也不是处处偏激，什么都看不惯，而是平正通达，和气近人，时常喜欢和熟人开玩笑，游戏笔墨。周作人评价其“谨严峻烈，平易诙谐，都集在一起，疑古还只是一端”。

我曾说，杰出人物往往能将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融为一体，这是因为他们早已超越了既有的类群。钱玄同的气质，大略如此，也确证于此。

新文化运动中，钱玄同主张废汉文，几乎遭到了全国人的唾骂。

他提出用“国语”作文，文章加西化标点符号，用阿拉伯数字书写数目，采用公元纪年，书写方式改左行直下为右行横迤等，都是中国文化重大改革的首倡。

此时，他是以一己之力，为时代的进步承受重压，如同一个铁石心肠的文化战士。

为了维护新道德的纯洁性，他虽然也同第一代新文化人一起倡导自由恋爱，却不从自己开始，以表明倡导新道德绝不是为自己图谋。

他与夫人徐氏是在旧礼教下成婚的，但二人敬爱有加。徐夫人大病，屡有危急，钱玄同与长子亲自照料，尽力医药，几十余年如一日。

此时，他为家人披肝沥胆，只是一个难舍亲情的普通人。

在“五四”文学革命的前驱者中，钱玄同可说是一员骁将，一位急先锋。他不仅是本人建立了筚路蓝缕之功，且对于同行者给予了最大的支持。

如果钱玄同没有找周树人约稿，中国近现代文学史上也许不会出现鲁迅这个名字。

钱玄同任《新青年》编辑时，常找周树人约稿。而周树人却婉拒钱的约稿：“这中国好比一间铁屋子，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里面的人们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临死的悲哀。而如果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反倒使他们感到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

钱玄同立刻辩驳道：“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绝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这段对话，被周树人如实记录在他的小说集《呐喊》的序言中。

从这时起，周树人动笔写了抨击吃人礼教的《狂人日记》，发表在《新青年》1918年4月号上，署名鲁迅，并一发不可收，成为新文化运动的主将。

摩顶放踵，急公好义，以国为家。在钱玄同的身上，体现着传统士大夫的典型美德。

钱玄同在北京大学、北京师大做教授时，课讲得特别好。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深入浅出，条理清晰。

钱玄同上课从来不带书本，只需一支粉笔，讲每一个字的起源，从甲骨、钟鼎、大小篆、隶，源源本本，手写口述，旁征博引，把流变的历史讲得清清楚楚。

钱玄同上课如此认真，但对点名、考试之事却很不在意。在北大任教时，钱玄同上课从不看一眼究竟有无学生缺席，便用笔在点名簿上一竖到底，算是全到。

他也从不设置考试，每学期末批定成绩时，便按点名册的先后，起评60分，61分……如若选课的学生共40人，最后一人就得100分；若是40人以上，便重新从60分开始。

随后，他在燕京大学任教，亦不改考卷，直接交与学校。学校退回，他仍是不看，也退回。于是，校方依照制度，称如不判卷，将扣发薪金，钱玄同回复，并附上钞票一包，“薪金全数奉还，判卷恕不能从命。”

钱对教学尽心尽力，为培养英才付出甚多，他的不判考卷，自不是寻常的怠慢教职。那么，他对考分如此态度，是要表达什么理念，颇值得我们认真体味。

钱玄同是猛士，却又是一个病夫。如果细细清理钱玄同的日记，可以整理出一本厚厚的病史资料。

从早年留日时期的失眠、多汗、发寒热，到晚年严重的心血管疾病、神经衰弱、视网膜炎，他常要忍受各种病痛的骚扰与折磨。这对他易烦躁、易激动、情绪化的的性格形成影响重大。

然而，钱玄同却从不避讳“死”字，甚至还“死”过三次。

由于其“人到40岁就该死，不死也该枪毙”的偏激发言，于是在他快满40岁时，朋友们纷纷写出讣闻、挽联、挽诗，说他已届枪毙的年龄，准备在《语丝》上发刊一期《钱玄同先生成仁专号》。

遗憾当时正值张作霖进北京自称大元帅，白色恐怖笼罩，为避免引起麻烦，这个专刊并没有刊行。但在与南方交换广告时，这个专刊的要目在南方某刊物上登了出来。不明内情的人一见目录，信以为真，并互相转告。一时间钱玄同的朋友、学生纷纷致信函悼唁，在北京演出了一场悼念活人的闹剧。

到了1938年夏，北平汉奸文人、伪古物陈列所所长钱桐病故。汉口《楚报》误将钱桐当做钱玄同发了消息，钱玄同又被“死”了一次。

1939年1月，为解决李大钊子女生活困窘问题，并为他们筹措赴延安的路费，钱玄同拖着病体四处联系变卖大钊的藏书。17日傍晚，他刚从外面回来即感身体疲惫、头痛，立刻送往医院后被确诊为突发脑溢血，抢救无效不幸去世，享年仅52岁。

《语丝》时代的舆论界将“思想界权威”的桂冠给了钱玄同，而不是胡适或周氏兄弟，可见其在新文化阵营中的地位之尊。

钱玄同逝世后，当时的进步刊物《文献》发表署名乐颜的《悼钱玄同先生》一文，评价钱玄同“在中国学术思想史上是现代转变期的代表人物”，其“斗争精神的表现几在任何一位同时代的斗士之上”。

这就是属于五四时代的钱玄同，那个狂飙突进的觉醒时代，如今已不可复见了，而像他那样白衣飘飘的文化勇士，也已不可复得。

落月摇情满江树，世间已无钱玄同。

参考资料：

[1] 钱玄同.百度百科.[EB/OL].

[2] 民国人物志 | 死了三次的钱玄同. 光说频道.[EB/OL].

[3] 钱玄同先生的“名”与“实”. 中国大学教育.[EB/OL].

[4] 钱玄同：“惊醒熟睡的人们”. 学术汇. [EB/OL].

[5] “汉字叛徒”钱玄同：打通后壁说话，竖起脊梁做人. 季羡林国学讲堂. [EB/O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