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叶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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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个小时的飞行,从最匮乏到最丰盛

叶酱  · 豆瓣  ·  · 2018-10-31 0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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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5月从印度回国途中,去阿联酋中转了3天,没有看帆船酒店、没有享受任何纸醉金迷,甚至连大清真寺都阴差阳错没进去。

所以,到底去阿联酋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可能初衷是想去迪拜Mall里喝一杯久违的%Arabica,可能是太迫切重返都市生活了。

就跟身边很多朋友一样,我对“土豪”一词的启蒙,来自于各种中东贵公子、极尽奢靡的七星酒店、人工棕榈岛。不是拜金,纯粹觉得它们身上带有一种魔幻主义色彩。

高楼大厦活生生从沙漠拔地而起,无数个陆家嘴、国贸、曼哈顿、银座、中环的集合,如果说中国的魔幻还带一点戏谑和悲凉的成分在,那么迪拜的魔幻是接近科幻了.

当我钻进金色巨蛋一样的地轻轨站,看着两侧倒退的风景,像是进入了小时候看的关于未来世界的动画片之中。而一个人若是单枪匹马走在大路边,反倒显得滑稽了。

车流、黄沙、金光闪闪的建筑物,人类在自己搭建起来的钢筋水泥盒子里完成生命的所有动作。当然,组成这一切的前提是“金钱”。

好酒店贵到令人发指,也不想一个人去住,于是订了间airbnb。房东来自阿尔及利亚,从事咨询行业,也是满世界飞,便拜托是他的意大利室友Gianlugi接待。

收到我的消息后,身穿灰汗衫和人字拖的Gianlugi跑去地铁站接我。公寓有个很闪亮的名字,叫Marina Diamond。这一片是高级住宅区,离朱美拉棕榈岛很近,从高楼缝隙中能看到一点点。刚进门他就拉着我到阳台上,“你看!”

楼下弧线优美的人工湖里停满了游艇,光租位费就不菲吧。远处一点有个挂满霓虹灯的清真寺,以及面目模糊的高楼大厦们。

房间阳台外

介绍完房子之后,他慎重地叮嘱我,“公寓的门不用锁,一直让它开着就行,实在不放心可以锁住你自己的房门。”

头一次遇到不让我锁门的airbnb房东,“所以迪拜没有小偷么?”

“这里的法律很严格,被抓到的话就会咔嚓……”他做了一个斩断双手的动作。

我有点掩饰不住重回文明社会的喜悦,要知道早上在果阿机场,先连续两次断电,打印登机牌的机器也坏了,折腾半天才check-in。

我这名从印度飞过来的“问题少女”,首先掏出了两个被烧坏的充电头,求助于Gianlugi。

暂居的小家

他身上有一股总害怕客人受委屈的劲儿,在房子里急得团团转,给我找有USB接口的充电板,又怕我被冷气冻着了,担心我想做饭却不会用灶头,忙完一圈才发现我最迫切的问题是,找家超市买吃的。

Gianlugi赶紧把我带到楼下小超市,看我扑向这个不过二十多平米的生鲜超市,自己则坐在外面抽烟。葡萄、蓝莓、树莓、李子、菠萝、酸奶、牛奶,我不停地往框里放,享受着随心所欲消费的感觉。

阿拉伯风情满满的mall

印度的问题是,即使有钱,买不到就是买不到。在印度很难看到即食鲜牛奶,很多时候只能从破破的小店里买一包生牛奶,还得回去煮了才能喝。生鲜超市?偶尔大城市存在一两个,冷柜里的东西看起来也很可疑。

被P先生问起迪拜什么感觉的时候,我的回答简单直接:“好爽啊。”

“但迪拜就是逛各种Mall啊。”

迪拜Mall里的海洋世界

虽然平时对于逛商场毫无兴趣,但抱着猎奇心态,很想见识下所谓世界第一大mall究竟是怎样的。

将近一个月没好好喝过咖啡,赶紧去商场里的%Arabica来一杯热拿铁。我穿着露胳膊露腿的连衣裙,挤在一群背着香奈儿、手提LV大纸袋的黑衣女子中间,丝毫没有在穆斯林国家的违和感。

这可是迪拜哎,哪有什么禁忌,世界被清清楚楚地分割成“本地土豪/外地打工者/外派白领高管”等三种类型,大家在各自的世界里游刃有余。

奢侈品在这里已经化身为一种快消品,跟优衣库之类没有区别,无需珍惜的奢侈品也不再奢侈。这样说也许有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之嫌,金钱到一定程度就是数字了,再有钱也改变不了女人要罩在黑袍下的事实。

就算很多中东女性在家里有一定地位,私底下也不用那么保守,站在我自己的立场,失去平等选择权这种自由不是金钱可以弥补的,绕来绕去,又回到了宗教中“信即存在、信即接受”的终极命题,以及你所处的宗教环境。(我终究只是一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旁观者)

同样是穆斯林国家,土耳其就很世俗,沙特则保守得我一个单身女性想去旅行难上登天。身边有认识的摄影师去沙特拍摄都要伪装成回教徒,人家还是男性噢。

除了%Arabica,阿布扎比的谢赫扎耶德清真寺也是来这边中转的一大理由。

在阿联酋如果没有车要自由行,并非易事。我从家附近的地铁站出发,到巴士总站搭乘E101路,到阿布扎比后再转公交,下车后还在烈日下步行了2公里,才抵达清真寺大门。

作为女性,在阿联酋搭乘公共交通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待遇。

轻轨有女性专用车厢,但仅仅在地上划一条分割线,不像印度那样专门拨出一节。所以就能看到一堵隐形的墙,线这边空荡荡,线那边却挤得满满腾腾,所有男性都小心翼翼地把身体和脚缩在线里面,不敢越雷池一步。

公交车也是同样,前半部分是女性和家庭专有,基本都能坐到位置,后门往后挤满了大汗淋漓的各色男子,每次在阿联酋搭巴士竟有种扬眉吐气的快感。

规矩森严的结果就是,人家连坐轻轨都有头等舱的。

谢赫扎耶德清真寺

可惜误打误撞碰上斋月第一天,直到大门紧闭的谢赫扎耶德清真寺门口,我才迟钝地反应过来,难怪刚才一路上餐厅都关门了。只好重新坐车回去,结束无奈的阿布扎比巴士站一日游。

此时饿得头昏眼花,回住处吃了些水果酸奶补充体力,跟房东抱怨起自己的坏运气来。

Gianlugi告诉我,早上下楼买星巴克,对方千叮万嘱,“只能外带哦,不可以在这里吃。”

“那可以喝一口咖啡么?”

“不行不行,不能在这里或者街上喝,被看到要罚款的!”

关于斋月之可怕,不少朋友都在穆斯林国家经历过,此前七姑娘也是偷偷躲在迪拜某商场的厕所啃面包。因为本地员工都饿着肚子,一个个有气无力上班,当地外企的工作也没法开展。

等到晚上太阳下山,一切又歌舞升平起来,餐厅几乎都是通宵开业,大家不紧不慢地吃个通宵,才能抵御翌日的饥饿啊。

就算信了教,人总是肉身做的,要吃喝维系生命。斋月的本质(外人看来),不过是大家集体把生物钟倒过来,白天睡觉,晚上享乐,打乱一切社会秩序。

我在床上躺尸到7点,眼看天黑透,才有气无力地下楼去觅食,那天唯一的一顿饭。

Gianlugi推荐了附近的黎巴嫩餐厅,这一带住的都是有钱的外国人,餐厅也是走高档路线,然而前台服务生却告诉我,“今天只提供套餐哦,不能自己点菜,100迪拉姆一份。”

好好好,赶紧给我东西吃就行了。

显然食物早已由厨房提前备好了。瞬间,也就一分钟内吧,鹰嘴豆泥、茄子泥、大饼、阔夫塔、烤鸡肉、蔬菜沙拉、孜然汤摆满了一桌。

最后只好把纸巾盒之类的撤掉,才没有把菜摆到隔壁桌子上去。

这居然是一人份!!

这些曾在埃及吃过无数次的东西,却在印度旅行之后变得异常美味。想起严歌苓在《非洲札记》里说,

不是人去追逐食物,而是大批食物围追截堵人,人对食物有了超安全感,食物的滋味也就寡淡了。原来制造美食最好的方法就是匮乏 。”

近几年记忆里最美味的瞬间,都和印度有关。要不然就是在印度突然吃到一顿合口味的饭,要不然就是旅途结束后吃到正常形态的食物。(公平地讲,日本那种好吃是另一个层面上的,类似于品鉴?)

还记得小时候常问爸妈,饿肚子的感觉是怎样的?对一个从未经历过的概念,无法想象出真实感觉。 长大后才慢慢在身心两方面理解了“饥饿”,那是在匮乏中的苦苦煎熬,是无论如何努力也得不到想吃的食物的绝望。

一桌食物我只吃下三分之一,“可以打包吗?”

石榴鹰嘴豆泥

对比印度泰姬酒店死也不让我们打包的侍者,这位小哥则是彬彬有礼地走过来,“当然。”

拿回家一看,事无巨细,连剩下的茄子泥和鹰嘴豆泥都不计成本地放入两个塑料盒子,包括N个阿拉伯大饼,最后打包了整整一纸袋。

第二天到机场,安检区外的星巴克和Costa都围上了围栏,写着“斋月中”的字样。直到进入候机厅,一切才恢复原样。我掏出偷偷揣着怀里的一个苹果,光明正大地啃起来。

机场真是神奇的地方啊,一旦出海关,不仅地缘上属于无国界的真空地带,连宗教束缚都可以活生生从同一片土地上割裂出去。

大多数外来者都是嗅着金钱的气息而来,迪拜像一部提款机,哺育着成千上万留守故国的小孩老人。这里到底不是他们永久的栖息之处。

就像我们终究还是要白天吃饭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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