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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不死?——米拉莱斯的生前身后事

全球知识雷锋  · 公众号  ·  · 2018-05-10 22:05

正文


“我坚信,我们绝不能把建筑当作一种通过材料和建造技术打造的建成品,而是应当把它看作一种想象的载体。”

“对我而言,建造是一种重拾回忆的方式。”

—— 恩里克·米拉莱斯

“你带领着我们畅游在这些卓越的旅程中,在你回归之前,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你会带回哪些新的规则与倡议。”

—— 阿尔伯特·比亚普兰纳

(宋玮博士推荐的弗拉明戈吉他曲,整首吉他曲由三个完全不同节奏的乐章拼贴而成,如同Enric Miralles拼贴的手法)


本文为全球知识雷锋第 59 篇文章,

由加泰罗尼亚理工大学建筑系许正宇根据EMBT前中国区负责人宋玮提供的西班牙语资料及Enric Miralles妻子Benedetta Tagliabue 2013年3月13日在伯克利大学讲座,整理讲述了西班牙建筑大师Enric Miralles(1955-2000)的传奇一生和作品思想。特别感谢代尔夫特陈睿昕在行文上的建议。

注:Enric Miralles于1993年与第二任妻子Benedetta Tagliabue以两人名字首字母命名,成立EMBT事务所。




作者:许正宇

加泰罗尼亚理工大学建筑学本科在读,目前于RMIT交换,曾在巴塞罗那De Sola - Gori事务所实习一年,研究兴趣为混合性住宅和城市设计。











推荐人:宋玮

加泰罗尼亚理工大学博士,上海灰空间事务所合伙人,EMBT前中国区负责人。



主题:

Enric Miralles(恩里克·米拉莱斯)

Enric Miralles(1955.2.12-2000.7.3)西班牙建筑师,活跃在20世纪末建筑舞台最富创造力的建筑大师之一。1955年生于巴塞罗那,1978年毕业于Barcelona ETSAB。 1983年与Carme Pinós结婚,合作代表作有 伊瓜拉达墓园、巴塞罗那射箭馆 ,两人于1991年离婚。个人时期代表作有 韦斯卡体育馆 。1993年与第二任妻子Benedetta Tagliabue成立EMBT事务所,此时期代表作有 乌德列支市政厅改造项目、圣卡特琳娜市场改造项目、苏格兰议会大楼、巴塞罗那天然气公司大楼 。2000年Enric因患脑瘤英年早逝。


(部分参考的讲座)主讲人:

Benedetta Tagliabue

贝纳德塔·塔格丽雅布维

1963年出生于意大利,毕业于威尼斯建筑学院。1994年和丈夫Enric Miralles共同创立了EMBT建筑事务所,将事务所作品推向世界舞台。Miralles逝世后,Tagliabue尽心完成其遗作苏格兰议会厅。

讲座视频链接:https://vimeopro.com/user29727690/architecture/video/171954229


文章全长9548字,阅读完需要15分钟



推荐语

本篇讲座由EMBT前中国区负责人 宋玮 推荐


思考是自由的,对于任何一个大脑健全的人来说,在同一时间构建双线,甚至多线故事并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但读书和写作却因为文字编辑前后所限,同时去阅读两本书,甚至说两行字都是极其吃力的。而图像自由度大概算得上居中,虽然不会出现脑洞大开类似的说法,但是多元、多系统融合的手法却并不少见。


西班牙文化就一直是有着多元拼贴图像传统的,毕加索等艺术家均在此领域颇有建树,而米拉莱斯亦延续了这一传统。他对建筑复杂程度的把控能力从独立从业伊始就体现在其混乱且特殊的图纸上:平面、立面、剖面、思维路径等等诸多信息均被融合在一个二维平面上。然而这些蕴藏着多维度信息的图层却又并非单纯的正向叠加,平行或刻意制造出来的读图障碍,米拉莱斯在试图通过一些复杂的方式来阻止图像,以期达到重现建筑师在思考项目时大脑双线甚至多线的运动过程。我们甚至可以认为米拉莱斯是通过对二维图像的再加工而呈现一种超二维状态,其最终令他的作品呈现出少见的多层可读性,或是空间轴上的延伸,亦或是时间轴上的延续。


摘自《El Croquis 100+101 Enric Miralles1990-2006》



前言


“恩里克是一个总是通过别人进行思考的人,他从不独行。他总是通过与周围熟悉的人(同事,学生,朋友,建筑师...)交流和分享来获取创作的力量,亦或是通过书本与那些其他时代,其他地方的创新者们进行对话。”


——贝纳德塔·塔格丽雅布维


恩里克·米拉莱斯于1955年出生于巴塞罗那,1972年入读巴塞罗那建筑学院并于1978年毕业,为上世纪末在国际上最负盛名的加泰罗尼亚建筑师,曾被誉为继高迪之后,巴塞罗那诞生的最具天赋的加泰罗尼亚建筑师。可惜命运弄人,45岁的恩里克在千禧年因脑癌去世,葬于其设计的位于巴塞罗那近郊的伊瓜拉达墓园。



恩里克的传奇一生

儿童及少年时期的恩里克


不同于大多数体态消瘦的建筑师,身材高大的恩里克曾是半职业篮球运动员,曾与其球队获得西班牙国家少年组篮球冠军(1),在其15岁的那一年,恩里克在建筑与职业篮球之间做出了一个艰难的,但却改变了他一生的抉择(2)。


大学期间,恩里克在各个科目都获得了及其优异的成绩。而上世纪末的巴塞罗那建筑学院可谓是群星环绕,奥里奥尔·波依加斯(Oriol Bohigas), 拉斐尔·莫内欧(Rafael Moneo), 马努埃尔·德·索纳(Manuel de Solà-Morales)等当时全西班牙最重量级的建筑师均为该校教师,在这样的环境下,学生们与老师的关系为绝对的服从,而恩里克却显示出了其独特的个性,在1978年与该校城市设计部门教授马努埃尔·瑞拔斯(Manuel Ribas)产生了冲突。(3)由于恩里克的作品与前一年的一个学生作业出现了细微的相似性,马努埃尔在并未仔细研究其作品的前提下直接判其不及格,并拒绝做出过多的解释。恩里克向学校申诉,最终,在作品复查的会议上,马努埃尔·德·索纳与拉斐尔·莫内欧两位教授在马努埃尔·瑞拔斯的反对下,对恩里克的作品做出了高分通过的评估。慧眼识珠的莫内欧一眼便看出了这位身材高大的学生是一个可塑之才,他回忆道,“恩里克是一位及其杰出的学生,我当时就迫不及待得想要看到他在未来将会如何发光发热。”


阿尔伯特·比亚普拉娜和埃里欧·皮诺


而在此之前,另外两位教授早已同时看中了恩里克的才能,并向其发出了实习邀请,他们便是埃里欧·皮诺(Helio Piñón)和阿尔伯特·比亚普拉娜(Albert Viaplana)。恩里克在大学二年级进入皮诺与比亚普拉纳事务所后,在第三年为这个七年未获得任何一个实际项目的事务所带来了第一个实际性项目。1978年夏天,恩里克以优异成绩毕业,并以重要成员的身份加入皮诺与比亚普拉纳事务所。事务所的项目也从这个时候开始多了起来,不断有新的项目中标,也正是那个时候,上世纪八十年代,巴塞罗那的建筑师们在世界上开始显露头角,巴塞罗那学派为代表的加泰罗尼亚建筑被认为是后现代建筑泛滥问题的一个新的解决方案。(4)


与此同时,恩里克在教学方面也有一定的建树。毕业的第一年便以设计科助教的身份在母校开始授课,并于第二年以访问学者的身份前往哥伦比亚大学进修,随后多次代表学校参与欧美各地的学术论坛,成为欧洲和美洲多所大学的客座讲师,并在执教第七年升为正式教师,更是在1996年以41岁的年龄成为巴塞罗那建筑学院最年轻的正教授。


巴塞罗那建筑学院


卡门和恩里克


恩里克与其第一位妻子卡门·皮诺斯(Carme Pinós)的结识源于阿尔伯特,当时,项目众多的皮诺与普拉纳事务所缺乏人手,阿尔伯特便向好友的事务所“借”来了卡门帮忙完成一些紧急的项目。或是源于两人的刻苦工作,阿尔伯特 对两位年轻人照顾有加,时常在下班后邀请两人共进晚餐。


卡门曾在一次访谈节目中提到,“从某种意义上讲,我和恩里克的关系是皮诺与普拉纳事务造就的。当时我在纳达尔(Lluís Nadal)事务所工作,在完成自己事务所的工作以后,我便前往皮诺与普拉纳事务帮他们完成他们的工作。阿尔伯特总是在工作之余与我们交谈,我们不仅仅是谈论建筑,他会给我们讲解很多建筑以外的美好的事物,或许他希望与我们分享自己的生活。”(7)


在以访问学者的身份旅居纽约的那一年,恩里克与同样是访问学者的好友卡门结为夫妻,并在第二年,两人一同游历了北美东海岸,参观了路易·康,密斯·凡·德罗,沙里宁等诸多建筑师的作品。也正是在这段时间,通过参观罗伯特·史密斯(Robert Smith)和詹姆斯·隆(James Long)等人的大地艺术展,恩里克确定了自己以表现当地地貌文化为特征的建筑的方向。(5)


回到巴塞罗那后,恩里克在1983年离开了皮诺与普拉纳事务所,并在卡门家中创办了属于自己的第一个事务所。


卡门回忆到,“由于一开始我们还各自就职于不同的事务所,所以,我们只是在夜间和周末一起参加竞赛。恩里克是一个永远不会疲惫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能像他那样不知疲倦的工作,仿佛随时全身都充满了能量。除此之外,他的博学,激情与创造力也总是让人着迷。我们能够互相理解,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说的,从来不会担心失败与犯错,那种相互的信任也许是让我们最后走到一起最重要的因素吧。事务所一开始是创办在我家里的,就在一间小小的书房,那时我们工作的时候,我的家人便生活在书房之外。我们人手非常得少,也许是那个房间根本塞不下别的人了,也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们完成了相当重要的一个项目,伊瓜拉达墓园。”(7&10)


贝雅提斯(Beatriz Colomina)曾明确表明,卡门绝对是恩里克职业生涯中成长的基石。(6) 我们可以这么认为,卡门和恩里克造就了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加泰罗尼亚最杰出的建筑作品。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由于伊瓜拉达城区的人口增长和城市发展,老墓园基本处于在饱和状态,因此该市政府于1983年对新墓园的建设提出招标。最终,年轻的米拉列斯与皮诺斯事务所在众多事务所中脱颖而出,夺得头筹,由此便有了如今的伊瓜拉达新墓园。


伊瓜拉达墓园场地平面


伊瓜拉达墓园入口斜坡


伊瓜拉达新墓园位于伊瓜拉达市郊的一处山谷斜坡上。不同于传统墓园走廊两侧均为灵柩的传统模式,为了适应当地的山地地形,恩里克与皮诺斯使用了一种巅峰式的全新设计,沿着山谷缓坡而下的走廊将访客引入山谷深处,在走廊沿山一侧,一座座灵柩镶嵌式的陈列于土地中,而另一侧从山坡向山谷外侧村落的景观将一览无遗地直接呈现给到访的客人。


恩里克的墓园手绘


恩里克曾经说过,“一座墓园不仅仅是一座坟场,有生之年我们总是在静止不动的景观上移动,在生命结束之际,当我们走向一座墓园的时候,它便使我们也成为这个静止的景观的一部分。”正是因为恩里克有着这样的理念,他将这个墓园的设计作为了一次大地与建筑之间的一场对话,建筑与大地之间该以一种怎样的关系存在呢? 也许是深受游历北美东海岸时参观的大地艺术展览的影响,恩里克给出了这样的答案,建筑与大地不应该像现代建筑那样以一种对立的方式存在,而是应该以一种与大地共存的方式融入其中。景观,建筑与大地之间不应该存在着一个明显的边界,建筑既是景观,又是大地。


墓园走廊处的采光点


当你走入这座墓园,你会发现这里犹如一座安静的自然城市,周围的一切都是如此恰到好处的陈列在你眼前,你会发现你走入了大地,或是对于死者的尊重,亦或是对于大地的尊重,你会静下心来,放慢脚步,仿佛所有的一切尽在不言之中。格奥尔格(Georg Christoph Lichtenberg)曾说过,“世界上有两种延长生命的方式。第一种是延长生命的起点与终点之间的距离,很多医学专家都在这种方式上进行深入的研究。另一种方式似乎更加容易实现,那便是放慢我们前进的脚步,让上帝来决定我们的起点和终点的位置。”也许恩里克是在以这样一种建筑的方式来呈现出这样的生活哲学。


墓园墙体通过使用蛇笼等材质使建筑融入场地


由于感情上的隔阂,恩里克与卡门在1990年离婚,同时结束了这对夫妻档的建筑合作。在其后的一段时间内,恩里克度过了自己最艰难的时光。尽管手中任然握着数个项目需要推进,但是与卡门的分道扬镳导致恩里克失去了进行基本工作的办公室。恩里克只好求助于自己同是建筑师的好友罗伯特(Robert Brufau),希望能够借由好友事务所的一个小房间作为临时的办公场所。尽管当时罗伯特的事务所并没有任何可用的空余空间,看到自己好友的处境,他也不好拒绝恩里克的请求。他将恩里克带到了自己的事务所,给他找到了唯一的一处空余的可用空间——厨房。(巴塞罗那埃桑普克区的老式公寓多是以一条十多米的走廊横穿街道面与内侧庭院面的外立面,这样的格局造就了公寓有着面积十分大的开间,因此当时大多建筑师便租用市区这样的公寓作为事务所来办公。)恩里克对罗伯特道谢之后没有多说什么,买来了桌椅,在这个十来平米的空间内打造了自己的临时事务所,招来了几个助手,便立刻投入了手头上的工作。

巴塞罗那埃桑普克区的老式长条形公寓


在自己一个人发展的这段时间,恩里克也在教学领域开始获得更大的进展。时常以客座讲师的身份前往纽约众多大学任教,在一次受邀参加库伯联盟建筑学院的学术研讨会的时候,认识了自己的第二任妻子,意大利建筑师贝纳德塔·塔格丽雅布维(Benedetta Tagliabue)。


恩里克和贝纳德塔


此时的贝内德塔正在准备自己的论文,由于论文的议题正是自己感兴趣的上世纪三十年代的纽约建筑,恩里克便协助了贝内德塔来完成论文。(8)也正是这次接触,让双方都被彼此的魅力所吸引,两人在离开纽约以后任然保持着紧密的联系。贝内德塔在威尼斯建筑学院获得建筑师执照以后便搬来了巴塞罗那与恩里克共事,最终在1995年,两人成立了大名鼎鼎的EMBT建筑师事务所。


韦斯卡体育馆(奥运会),1988-1992


伊卡里亚大道凉棚(奥运会),1990-1992


在一篇专题文章中,贝内德塔写道,“在我们设计的韦斯卡射箭运动馆项目完工之前,我们便察觉到了当时西班牙建筑界到达了一个瓶颈时期。由于巴塞罗那奥运会的成功举办,大部分城市可建项目均已完工,建筑师们获得新项目变得越发困难。而恩里克还是一个很年轻的建筑师,他应该在更多的项目上发光发热。既然西班牙不再存在这样的机会,我们便开始参与欧洲甚至是欧洲以外的其他国家的项目。”(11)这样正确的决定让EMBT开始在西班牙以外的市场大放异彩,通过韦斯卡体育馆摘得1996年威尼斯建筑双年展金狮将后,EMBT事务所在世界上的名声越来响亮,来自日本,德国,荷兰,意大利和苏格兰等地的项目接踵而至。


阿姆斯特丹的六栋住宅设计,1996-2000


乌德列支市政厅改造项目  1997-2000


在生命中的最后几年,恩里克仍然保持着他一直以来的超负荷工作状态,可能是由于过度透支,恩里克在正值巅峰之时身患疾病,并悲剧性地于2000年因脑瘤发作突然离开了人世,一代巨星由此陨落。


恩里克的葬礼在同一年的7月4号举办于自己设计的伊瓜拉达墓园,该墓园如恩里克所愿那样,成为了一个安静平和的地方。葬礼上,莫内欧,马努埃尔·德·索纳等曾经的老师兼好友都参加了他的葬礼。那一天莫内欧来得比其他人都晚,在恩里克的朋友,亲人及家人离开以后他才到场。他陪伴着贝内德塔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出口,在离开前停顿许久后,他对贝内德塔语重心长地说道,“贝内德塔,现在轮到你来撑起这一切了,你一定要完成恩里克留下的那些作品。现在你还不必去思考在这之后你该做什么。我们的职业是一个成长非常缓慢的职业,你将会需要四到五年的时间去完成你和恩里克设计的这些建筑,慢慢地,你会发现你想要做什么,在这个过程中,你会毫不费力的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建筑道路。”(10)


回到巴塞罗那的第二天,贝内德塔向所有人宣布,EMBT事务所将继续运行。她说道,“我明白我该做的就是像往常一样坚持下去,不去过多地思考恩里克的离去。虽然这样很难,但我应该将这个阴影抹去,像我们一直以来做得那样,将新的建成品与场地之间的边界变得模糊,像我们从内部去寻找建筑与场地的联系 那样,我会把恩里克留给我的这些理念坚持下去,他充满连接性的艺术手法会与时间永存的。”(10)


贝纳德塔·塔格丽雅布维


此后的几年间,贝内德塔带领EMBT完成了众多高质量的建筑作品。2012年6月,在贝内德塔多年的筹办下,恩里克·米拉列斯基金会成立,该基金会的主旨为维护和管理恩里克为世人留下的文化遗产。贝内德塔出任基金会主席,莫内欧,波依加斯和矶崎新等著名建筑师均为该基金会荣誉会员。



后现代主义之光 ——不规则结构与建筑形态


“我坚信,我们绝不能把建筑当作一种通过材料和建造技术打造的建成品,而是应当把它看作一种想象的载体。”

——恩里克·米拉莱斯


“你带领着我们畅游在这些卓越的旅程中,在你回归之前,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你会带回哪些新的规则与倡议。”

——阿尔伯特·比亚普兰纳

如何测量一个可颂面包


20世纪末,现代主义建筑出现了危机。由于能源危机的爆发,人们开始对建筑的能耗与可持续性进行了更深入的思考,越来越多的人发现现代主义建筑并不比传统的古典建筑更环保。与此同时,由于技术与产业的革新,建筑的建造周期逐渐缩短,使大量同质化的现代主义建筑在各个城市拔地而起,原本各有特色的城市天际线被相似的水泥森林取代。人们开始对现代主义权威提出挑战,各种新颖的建筑模式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于世界各地,如开创参数化设计流派的扎哈· 哈迪德(Zaha Hadid),解构主义大师法兰克·盖里(Frank Gehry)等备受争议的人物均为后现代建筑这个议题提出了自己的答案。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恩里克也向我们展示了他自己对于后现代建筑的理解。


1991年的一天,一次机缘巧合的机会,恩里克与曾经的同学伊娃(Eva Prats)对如何测量一个复杂形态的物体进行了一次理念性研究 - 如何测绘一个可颂面包(9)。通过这个研究,我们可以看出恩里克对几何与形态有着自己的一套独特的理解,即任何形态复杂的物体都可以通过简单稳定的几何图形简化后进行测绘。在本案例中,恩里克用三个三角形(稳定的几何体)从平面上将可颂面包分成了三个部分,再通过三角形三边上的垂线向外延伸,将面包的平面轮廓精准的通过理性测量描绘了出来。与此同时,连接重要节点处测量线两头的端点得到一些代表性的切面,通过这些具有代表性的切面作为轮廓,便可以将可颂面包的形态在纵向上具象化的描绘出来。也许从今天的眼光来看,这并不算是什么新奇的事情,但在那个信息技术还未波及建筑业,建筑师们都是通过作图工具徒手制图的年代,这可是颠覆性的技法。虽然在实用主义的建筑师眼里这也许只是一次茶余饭后的游戏,但恩里克从中看到了实现自己建筑理念的可能性。


在建筑师心中,绘画是第一层级的建造,如果一个设计可以被建筑图纸表现出来,它就有了被实现的可能性。因此,如果一个复杂的不规则物体可以通过拆解成多个更简单的规则几何体,并将他们以某种精确的方式联系起来的方式表现出来,那么通过叠加元素设计出这些简单几何体与它们之间的联系,同样也就可以建造出不规则形态的建筑。这就好比说可颂面包的那些测量切面为该不规则形态的结构,在找到这些结构面之间的联系之后,我们便可以以一种理性的方式精确地重建这个形态。(与三维建模软件犀牛中的loft命令有异曲同工之处)


射箭场内部透光的预制水泥墙


射箭场结构平面


从1991年建成的巴塞罗那奥运射箭场我们便可以看出,恩里克早早地将这样的理念运用到了实践中。由于接到该项目时所剩建造时间已经不多,恩里克创新性地使用了预制水泥墙来缩短施工时间。这个一半作为训练场地,一半作为比赛场地的临时建筑在本世纪初由于地铁的修建被拆除,但她的图纸却在建筑界广泛流传开了,以至于使其成为了少数图纸比实物更出名的项目。从平面图上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出恩里克将他的造型理念运用到了其中,在A,B,C,D,E五处节点性位置安置基础结构部件以构造其不规则造型。

射箭场结构切面


在纵向上,恩里克则是通过对不同材质在不同高度上进行对接以形成一个稳定的结构。多条圆形钢柱以稳定的三角形结构对上部的水泥板进行支撑,为缓解钢柱过度受力,在两个不同水泥板之间通过钢结构将其拉紧以稳定整体结构。通过这样一种手法,轻型结构将重型顶棚支撑,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仿佛整个建筑漂浮在场地之上。


射箭场照片


在一次访谈中,恩里克曾提及过关于他对自己造型理念的解读,“我设计不同层面的平面图,平面最终自动构建起剖面。三维形式只出现在整个进程的结尾,而不是产生在这些平面之前。这一系列连贯的处理最终赋予建筑以意义。”(13)


随后的几年里,恩里克在韦斯卡体育馆等多个项目中都对他的不规则造型理论进行了演练,而在圣卡特琳娜市场改造项目中,恩里克在融入城市纹理和文化的同时,进一步深化了他的造型理念。


圣卡特琳娜市场位于巴塞罗那哥特区中心,是一座建于十九世纪的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市场,由于年久失修,其环境与质量逐年恶化。同时,由于哥特区街道拥挤而狭窄,市场的老式布局导致其缺少开放的公共空间职能,巴塞罗那市政府在1997年对其设立了改造项目竞赛。经过激烈的角逐,最终,恩里克领携的EMBT事务所赢得了头奖,一举拿下了这个重要的项目。


圣卡特琳娜市场


建筑顶棚细节


该项目中恩里克对于建筑最重要的思考在于建造与毁灭之间的关系和拆除与修缮之间的关系,其最大的特点在于恩里克在保留建筑的新古典主义外立面的同时,为她添加了一个全新的立面—色彩缤纷的顶棚,在当年,这是巴塞罗那最早的有顶市场,整个顶棚通过木质结构与金属结构交融的方式来支撑。这个由多个大小不同的拱形对接而成的不规则顶棚上每平方米作为一个色块单独存在,每个色块由36个相同颜色的六边形瓷砖组成,整个顶棚使用了325000块瓷砖铺制而成。顶棚色彩的设计是与西班牙著名陶艺大师安东尼·古媒雅(Antoni Cumella)共同完成,寓意在于以一种马赛克的艺术形式来直接表达出建筑的内容物—菜市场,同时给周围区域一个暖色调,既与周围建筑的色彩形成呼应(色块的取色源于周围建筑的外立面),又与周围缺乏活力的街区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与此同时,市场尾部建筑原有外立面与顶棚的衔接处,恩里克使用了木质窗框加以填充已防止金属结构与木质顶棚形成过于鲜明的对比,其设计细节把握得可谓是相当到位。


定制的顶棚瓦片


工人正在拼贴顶棚瓦片


建筑尾部


平面构图


市场内部


在建筑的内部,恩里克将自己的一个城市规划方案的理念运用在了其中,商铺与各功能块之间形成了一种城市尺度上的空间联系。通过这种方式,仿佛将老城区的不规则街道与建筑布局浓缩到了菜市场内部,由此达成一种与城市纹理内外呼应的关系。同时,在后来施工过程中发现的古城遗址处,用玻璃将古迹包围来达到其即可在内部参观,又可从市场外部进行观赏的特点。


市场尾部的古迹


建筑与城市纹理的呼应(橘黄色为市场,红色为主教堂和海之圣母教堂)


最后在城市的尺度上,恩里克同样进行了深刻的思考。由于市场周围街道过于狭窄,以至于尽管其位置处于老城区的核心区,其可达性与人气都达不到其应该达到的水平,因此恩里克为其量身定做了一套完善方式—除留下一条单行道外,将市场入口正前方宽敞的街道全部改造成人行街道,并将市场的地下停车场入口移动至此街道与拉耶塔纳大道(Via Laietana)的交汇处。这一举动不仅让市场的正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广场,同时打通了一条横向上的走廊,将西侧的巴塞罗那主教堂广场连接在了一起,与此同时,市场南侧哥特区下城区的海之圣母教堂(Basílica de Santa Maria del Mar)通过蒙卡娜街(Carrer de Montcada)形成了一条视觉上的连线。与老城区最重要的两处景点连接以后,这里的人流量发生了质的变化,通过不同人的到访与在这里的交汇,这片区域被彻底激活,从此成为了巴塞罗那另一个重要的城市名片。


建筑顶棚


建筑顶棚结构(图中横向上为主结构,纵向上为附结构)


最后我想提一下这个项目的造型与结构,细心的朋友也许会发现这个建筑顶棚的造型构思已经不能通过之前运用在射箭馆的理论进行理解了。恩里克没有通过在重要节点设计截面的方式来实现这个更为不规则的造型,取而代之的是首先设计出不同截面之间的联系,并以这个联系直接铸造顶棚主结构,再通过细化具象附属支撑结构的方式来完成顶棚的设计(此处与三维建模软件犀牛中的多轨扫掠sweep有异曲同工之处。)


建筑顶棚建造过程(钢制的主结构和木质的附结构)


建筑顶棚建造过程(铺制木板)


顶棚建造过程(铺制瓦片)


顶棚建造过程(完善细节)


位于爱丁堡的苏格兰议会大厦是恩里克最后的杰作,无论是在结构与造型上,还是在与周遭环境的融入上都达到了一个巅峰。其复杂抽象的外形,丰富的标志性意义,细致的工程质量以及其饱受争议都让该建筑成为闻名于世的杰作。和巴黎埃菲尔铁塔,巴塞罗那米拉之家等大多数地标性建筑一样,由于严重超出建设预算和反对设计师不是苏格兰人等民族主义的原因,她的出现一开始是遭到本地市民强烈反对的,但到最后却成为了凝聚苏格兰人民的历史,景观及文化符号。


苏格兰议会大厦


该建筑的设计背景具有浓厚的政治意味,经过几个世纪的努力,苏格兰终于在上世纪末获得了更加广泛的自治权,因此,在1997年,当地政府立项建设新苏格兰议会大厦。当时众多知名建筑师事务所参与了投标,最终苏格兰政府将入围追中角逐的五个作品展示在公众的眼前来征求群众意见。虽然拉斐尔·维尼欧丽(Rafael Viñoly)的设计获得了最多的群众支持,但苏格兰政府却直接采纳了第二名的EMBT的方案。


苏格兰议会大厦鸟瞰图


苏格兰议会大厦远观


苏格兰议会总平面


该方案的成功在于她用一种激进的方式表达出了深厚的苏格兰文化,方案的灵感来源于苏格兰的自然景观和当地的造船文化。建筑的体块被分割成片状花瓣式造型用于致敬苏格兰传奇英雄般的建筑大师查理斯·麦金托什(Charles Rennie Mackintosh)的画作花(Flowers)。(14)同时,恩里克将苏格兰的国旗的十字通过隐喻的手法展现在了如建筑屋顶之类的细节当中。正如他在一次访谈中提到的那样,平面作为信息载体的意义。“平面图的目的是为了给阅读它的人提供建造建筑的必要信息。我总是努力使所有的构件元素包含所有建造的必要信息。对于平面的理解并不在于平面本身,还在与阅读它的人;这些平面图也不止是平面图,而是丰富信息的载体。”(13)


我们可以从总平面中清晰的看出在该方案中,恩里克的造型理念与他的大地艺术理念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结合。在将建筑体块分割以制造复杂外形的同时,恩里克将绿地空间也进行了体块分割使其与建筑产生体量上的联系,丰富的层级联系使得议会大厦仿佛与当地景观有机地连接在了一起。恩里克说道,“苏格兰议会大厦虽然位于爱丁堡,但它却属于整个苏格兰这片土地,而苏格兰这片土地绝非都市的连续,我期待在此自然形态上创造出建筑与土地,土地与市民,市民与建筑之间的一系列同一性形式。”(15) 通过这样的理念,该建筑的成像如同周围的众多山川一样屹立于亚瑟王宝座的基盘之上,再绵延至城市之中。


苏格兰议会总平面


底层连接空间


不同于多数议会类建筑的单一式结构布局,恩里克将办公区,会议区,就餐区等不同功能的风区通过不同体量的建筑模块将其分离,并在底层平面通过一个充分透光的水平空间将这些不同的模块连接在了一起。于此同时,恩里克也给该项目在空间含义上注入了精神与政治层面的思考。“我将土地塑造成适于人们集会的形态。它既不是公园中的一座建筑,也不是一个花园。人们像议员一样在一个相似的位置和场所,或坐下,或休息,或思考。”(15)这样的理念在更深层次的表述便是恩里克希望通过建筑的形式淡化议会建筑作为一个政治功能性建筑的排他性,鼓励人们聚集与参与到其中。(16)


议会大厅桌椅


休息区


办公区


外立面


如果说在外形推敲方面,这个建筑已经做到了足够的深度,那么她的内部细节则可以用极致来形容。没有任何一处的设计是没有进行足够的思考的,我们可以看出在任何一个面上,任何一个拐角,乃至任何一个门窗把手上,建筑师都用足了心。所有的空间都那么合乎人体尺度,所有的桌椅都被注入了充足的文化记忆。


议会大厅


会议室

外立面侧面


外立面一侧


该建筑唯一被人指责的地方在于她在建筑预算上的严重超支,工程开始的时候预计将会耗费1亿英镑,但最终却以超过4亿英镑的造价完工。但这不全是EMBT的失误,事实上,超支的大部分原因是由于苏格兰政府内部的摇摆不定和对施工细节在建造过程中逐年变化的要求。(17)在建筑落成之后,尽管大部分专业评论人都对苏格兰议会大厦惊人的细节给予了极高肯定,但某些媒体为了博人眼球,居然做出了诸如将她评选为全英国最应该被销毁的建筑之一这样荒唐的报道。(18) 一个好的建筑是要经过时间的考验的,最终经过十年的消化,她终于迎来了大众的支持,当然这主要归功于英国皇家建筑师协会对其颁发的斯特林奖。该奖项的评委之一,查理斯·詹克斯(Charles Jencks)曾这样赞扬这个建筑的感性设计,“在建筑地标化的时代,苏格兰议会大厦创造出了一种融入自然与周遭环境的标志化方式,将复杂的建筑语言以简单而感性的方式清晰的表达了出来。作为一个国家首都的纪念性建筑,她以一种有机的方式将苏格兰的自然与文化融合在了一起,同时,这样一座建筑如同自然景观一样融入了苏格兰大地。”(19)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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