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文史砍柴
纵横古今,出入文史。十年砍柴,只做原创。
目录
相关文章推荐
粥左罗  ·  俗人一个,李子柒归来 ·  昨天  
粥左罗  ·  俗人一个,李子柒归来 ·  昨天  
中产先生  ·  夜骑开封,太抽象,太傻逼了 ·  3 天前  
51好读  ›  专栏  ›  文史砍柴

祝福陈行甲:真正的理想主义者内心永远光明

文史砍柴  · 公众号  · 自媒体  · 2017-05-07 17:53

正文

▲过江便是下半场


辞职半年多的原湖北省巴东县委书记陈行甲的一篇文章《你好,我的下半场》,又刷屏了。这位曾经引起诸多话题的优秀县委书记用他情深意切的语言讲述他开启人生下半场的心路历程,感动了许多人。


于我而言,这篇文章除了感动,还有一份感同身受的体会和共鸣。犹记得我在2015年4月最后一天,彻底离开体制,写了一篇《不想做停滞生长的中年人》,虽主旨是表达自己开始下半场的豪迈与信心,但心中确实有那么些惶惑与迷茫,不便说出而已。两年过去了,期间经历了许多大事,现在回头一看,不过尔尔。


我和陈行甲是同年同月所生,1971年1月。这一代人是幸运的。在我们开蒙读书时,社会步入正常,我们的没有上一代那样被饥饿折磨过,也没有在最好的年华无书可读。而且,刚刚萌发生气的社会,有着无限的可能性,社会没有板结化,贫寒家庭的子弟靠读书可以改变命运。陈行甲和我都是这样的幸运儿。


这一代人也是很纠结的。我们中间一大批人身上还残留着一点传统士人的痕迹,虽生于陋村,但信心满满,或多或少有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人生梦想。等到时间如流水般从手指间消失,一晃已是半生,人到中年了。多数人不得不适应这个功利的社会,而仍然有不少人保持着不合时宜的狷介和天真。


对陈行甲我一直很关注,因为他我觉得他是我们同龄人的一个标本。如果说,同一年出生的马化腾、丁磊是同龄人另一种成功者的标本——在互联时代引领潮流,创造财富;那么陈行甲这样的州县长官,是我们同龄人中另一种重任的担当者——社会治理。他任巴东县委书记五年内,其言其行获得了网络上的普遍好评,但在当地官场,肯定会受到不少的阻力和压力。我当然希望这样有个性的县委书记更多,而且不但受到民间的夸奖,在官场内更应被肯定。


乍看起来,体制对陈行甲应该是予以充分的肯定的,他获得了“全国优秀县委书记”的称号,受到了党和国家最高领导人的接见。“政治荣誉”不可谓不隆矣。但一种坚硬的政治生态不可能因少数人的努力得到改变,甚至来自最高权力层倡导和奖惩,也往往像拳头打在棉花上,力道逐层消散。正如海瑞只可能是大明朝系而不用的“标杆”那样,官场中真正的理想主义者注定是孤独的。


一县之首,位卑权重而责任大,即便自己清清白白,又有高层赐予的“护身符”,但在一个具体而复杂的地方官场里,许多难受的滋味恐怕难以为外人道。究竟是什么促使陈行甲辞职,他的湖北大学晚辈、《南方周末》记者在公号文中《你们可能都低估了陈行甲》披露的信息,我以为比较接近真相。


这样的县委书记,被利益受损者告状、顶头上司不喜欢是正常的,陈行甲应该也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如果只是要对“全国优秀县委书记”这个荣誉有交待,湖北省委可以随便给他解决一个副厅。对以政绩而博仕途前程的官员来说,是可以接受的,只要级别解决了,山不转水转,将来去更重要的位置上任职并不难。但对一个有抱负的理想主义来说,可能近乎一种侮辱。


一个官员如果拥有权力,不愿或不屑用来发财;而又不能用来做一番事业,实现那点回报百姓的朴素理想,那么,这个官位确实没有什么吸引力了。古往今来,陶渊明、李贽、汤显祖等人辞官,大概都是出于这样一种心态吧。


去年是汤显祖逝世400周年,我应《国家人文历史》之约写了一篇纪念长文《汤显祖:帝国逢衰世,大才写残梦》,其中提到汤显祖的辞官:


万历二十一年(1593),44岁的汤显祖被升任为浙江遂昌县知县。遂昌虽然只是一个人口稀少的山区穷县,但这是汤显祖做官以来第一次成为一个地方的行政长官,他可以放手去治理一个县,以实现平生抱负。


治遂昌四年,对汤显祖而言,只是短暂的一场梦。对遂昌的政务,他非常尽心尽力。在这个“斗大县”他劝农兴学,惩罚鱼肉乡民的豪强,得罪了巨室。而且明朝的县令位卑任重,上面的婆婆多,动辄得咎,管理的事务繁重,俸禄菲薄,万历皇帝派出太监充当矿监、税监,到处滋扰官民,偏僻的遂昌也不能幸免。像汤显祖这样的清介官员,既不忍盘剥百姓,又不愿意给上司送礼,升迁是非常之难。他的好友、吴县知县、著名的文学家袁宏道曾对他说,“区区县令,朝夕更换,又无一成而不可去之义”,对此他大有同感。


尽管遂昌的百姓感其恩德,对其热情挽留,汤显祖还是决定辞官回到故乡,他在给朋友的一首诗中坦露心曲:


莱芜坐令谁堪语,子建为文亦自伤。

况是折腰过半白,乡心早已到柴桑。


在万历二十五年赴京参加考核时,他向吏部递交了长假单,于次年三月回到故乡临川,开始了长达18年的归隐生涯。


陈行甲辞官时的心态,不知是否和当年汤显祖庶几近之?我不好揣度。今日毕竟不是明代,对读书人来说,路更为宽阔了。从事公益,也是一种社会治理,其造福于百姓之大,恐怕不亚于执掌一县一府。不过在今日中国,做公益同样道阻且长。陈行甲的同乡好友、也在不久前从法院辞职做律师的倾城兄在一篇题为《谁擎高烛照红妆》的文中曰:


时光永世流逝。蛰伏半年之久的行甲兄,终于结束“修整期”成功脱敏,于清晨宣告复出江湖,随即不出所料爆了遍朋友圈。虽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开放归来,坊间已表情各异,过往的纷纷扰扰,也终究深埋于心永潜水底。


这是另外一种时代的隐喻。官场也好,网红也罢,再多的法律民工离职,也无非是章台走马,新桃换了旧符,铁打营盘依旧。大潮倾覆,无关宏旨的柔弱个体,或低眉顺眼亦步亦趋,或各奔前程断臂求生,深井之内,避无可避。


相比较倾城兄近似悲鸣的清醒,我还是喜欢陈行甲文中说表露出昂然向上的情怀:


城市化的历史车轮滚滚向前,在带给我们巨大福利的同时,它卷起的灰尘也遮掩了一些弱势者的身影,它隆隆的声音也覆盖了一些弱势者的叹息。贫富差距拉大是不争的现实,广袤的乡村里,一些老人、妇女和孩子在无奈地承受着贫困、病痛和孤独。可是当信任在追逐财富的大潮中逐渐被稀释,媒体慢慢被更多的八卦新闻占据的时候,我们这些有能力的人往往忘记或因为踌躇而没有伸出援助的手。当我们赞美财富创造者的时候,我们也需要看到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们。需要更多的人站出来编织一面承上启下的社会救助之网,为他们做点事情。


▲昔日明星县委书记南下深圳,穿着牛仔裤去莲花山参观小平塑像


公益这一行也许和官场一样,会受到颇多掣肘。理想和现实总有不短的距离,但世界潮流,浩浩荡荡,如经过巴东大峡谷的长江,虽万山不许一水奔,但最终是挡不住大江东去。真正的理想主义者,什么时候也不会放弃,心中总有阳光。如王阳明所言“纵皆阴影,吾心光明”


最后说点题外话,我对恩施这块土地很是好奇。在出版社工作时我编过一本和建始吴国桢家族有关的书,对建始乃至恩施的人文掌故做过一些涉猎,发现偏处鄂西山区的恩施,是文气蔚然、侠气沛然之地。


孔尚任的《桃花扇》于康熙三十九年(1700)在京城上演后,因有故国之思而犯忌,旋即被禁演,孔尚任也因此罢官去职。康熙四十三年(1703),孔尚任的好友顾彩深入到今天恩施鹤峰县的容美土司辖地,竟然发现《桃花扇》在地处“万山丛中”的“楚地容美”“盛演不衰”。 且“容美土司女优。最工《桃花扇》”,不禁感叹“宁知一曲《桃花扇》,正在桃花洞里逢”。 土司田舜年武能以“百人胜敌万人”,文则“下笔千言不休”。


此地文人多侠气,大概是有渊源的吧。


【作者系“今日头条”签约作者】

  • 点击下面“阅读原文”看陈行甲先生的文章




往期精彩文章


京华烟云 |有幸住近丞相祠

江湖已远 ,「武林高手」路在何方

高唐州知州放出狠话:谁敢阻挡拆迁让他破家灭门

给高官忍辱含垢做姑爷:说说祁同伟和梁中书

读李义山「安定城楼」:人生悲哀莫过于对腐鼠不想争也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