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漫：一个专业造美的人眼里的美

最近一直对一个话题感兴趣，在专业生产美的那一类人眼里，“美人”应该是什么样子？

陈丹青有一次描写一个旅途中偶遇的美人，说她的正面“形太准了，眉眼鼻梁，笔笔中锋，像王羲之的字。王羲之的字，极姿媚的"。后来他才得知那个让他惊为天人的美女，叫范冰冰。

我对这个比喻印象极深，因为精准，漂亮，而且的确应该出自一双画家的眼睛。

画家说一个人人美，很爱说“形准”。这个形准，放到范冰冰身上，倒是不是比例结构线条上的绝对标致—那种标致感，在章子怡的脸上倒是能看到更多一些。而是范冰冰脸上的每一笔—哪怕是过尖的轮廓线，长中庭，驼峰鼻，方额头，都能找到美感。

这种“准确感”，不是普罗大众黄金比例式的准确，而是范冰冰式的独一份儿—这些特征，一旦放到另一张脸上，就没那么兼容了。

比如以整成范冰冰出名的何承熹，她的脸上粗看的确相似七八分，可其实剩下的二三分，决定了她的上限。

（左为何承熹）

比如额头，她模仿了范冰冰的发际线，却忘了加上内收的鬓角，显得额头又短又宽。为了呼应高鼻子，又不得不填充额头，但这种方额头，其实是最不适合填充脂肪的，比圆额头的寿星公感还要怪异些。

鼻子的确是高了，但越高的存在感鼻子，越要顾及灵巧感。下巴为了加长，假体也大了些，轮廓内收的弧度就显得粗糙了。

这也就让她的美，虽然勉强称得上美艳，但是绝不能再上一个台阶，到”笔笔中锋“的程度。这四个字,代表着范冰冰的脸立体出了一种中国式的美，而且这种美，绝非“四面出锋,八方玲珑”的灵巧美，而是充满着克制的力量美。

范冰冰的美，不可复制的也就在这里，虽然性感，但有时候有种近乎非人的奇妙感，又有中国味道在，虽然极魅，但是换个造型就是范爷。

挖掘出范冰冰前一个特质的那个人，叫章元一，发掘出后者的人，角陈漫。

在我看来，一个专业生产美的人，拥有一双观察力极强的眼睛魅力也在于此，有的人画什么写什么做什么拍什么都一个模子，但最好的视觉工作者，一定让那个人成为那个人。

陈漫说自己画画“班里有一群孩子画画的话，有一种孩子画什么人都像他自己；有一种孩子画谁都特别像这个人。我就属于那种画谁都特别像，而且是他想要的那个他内心还未知的那种像。”

不过，我一直相信，一个人最好的审美，应该以某种形式，反射到本人身上，如杜尚所说的”我最好的作品就是我的生活“，所以当我想写"一个生产美的人眼里的美"，我想应该先停一停，从这个人本身写起。

陈漫当然是有才华的，“能吃上一行的饭和能喝上一行的酒”是两个状态的事，后者一部分靠命，要有天赋随行。

但她没有那种有才华的艺术家普遍的傲气，她固然知道什么是好的，也做出来好的东西。

但做过这些之后，你看她讲话，她的作品，还是时时刻刻都有一种“俗”劲儿：“当然要按客户的要求去做，如果客户给我宽松的发挥空间当然好，如果不能，我不会太较真儿。我的目的是为了赚钱。我为什么要赚钱呢，因为我要拿赚的钱供养自己的理想，来“买”自己喜欢的那些事情。”

说句不那么“政治正确”的话，她不仅做的了，而且想得开。我知道大家都愿意给那些真正“伟大”的艺术家更多赞美，但是更多情况下，很多才华横溢的艺术家其实没那么幸运，很早年就被自己的傲气给耗尽了热情，也耗尽了才情，他们创作是燃烧自己式的，把自己当二踢脚给放了式的燃烧，但陈漫不是，所以她可持续。

陈漫工作也挺拼命，看她纪录片，也是典型的工作狂，拍完范冰冰就去医院生孩子了的那种，但是你但你从他说话的语气和节奏里，找得着一股子懒劲儿。“人家说你看着这么累呀，然后我说英文啊，说我的风格就是懒，外国人都觉得挺有意思的，  因为觉得累，应该是那种，就让人觉得，不是那种，你得积极向上啊，然后我说不是，这是北京人的一种风格，就是懒。”

她朋友说她”外表懒散的女人，内心专注的男人“，要我说呢，其实这些天看过她很多的资料，现在能在她经历过那么多争议和光荣的之后，三十来岁的她的脸上，看到她形容王菲的一句话 ”觉得所谓的本事，只是鬼斧神工而已，就是我有过技巧，我很有技巧，然后我贪过技巧，但是在真实面前，种种都了了。”

是的，她讲话，和微博，时常出现这种很大的词儿，比如鲁豫问她取得成绩的原因，她说“慈悲为怀,智慧随行,愿力所致,才华随行。”微博也是如此，很多宗教上的术语，但她是其实又是个很入世的人。

这种“了了”，不是遁入空门的那种，而是你在她身上，能看到自洽和平衡，种种矛盾的归一。

从一个人的外表其实不仅能推测出经济能力和身份，也很容易从颜色，款式，配饰的选择上推测出一个人的性格，反之也可以从性格倒推出外表的某些特质。而陈漫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她的人生质地跟外表的质地，都是一个料子上的东西。

她的脸上没有那种典型的艺术气质，例如你在她脸上看不到特别戏剧化的成分，也没有浪漫主义的色彩，是一种很淡的野性美。

她是微凹面型，其实很多人问我凹面型怎么办，凹面型因为延伸的下庭，自然会有一种侵略感，这种侵略感，如果跟恰当的脸型和气质搭配，就能是美的，例如陈漫，巩俐这种大女人式的性感。

但是放到大s这种圆脸和温婉气质上，就不搭边儿了。

而且凹面型如果下巴长了，也是败笔。

陈漫总是打扮很简单，头发经常就是睡不醒的大偏分，

这种没有明显头路的发型，最大的要诀就是蓬松感，你看晚晚的头发塌下来，也就失去了这类发型的精髓。

但长发丝毫不影响她的帅气感—帅气不一定要是短发的，你看刘雯也是非得长发，类似的窄长脸，短发会逊色许多。

妆容也是最简单的，虽然是黑肤色，深唇色，但是提亮肤色的元气色甚至都没试图尝试过，最爱近乎咖啡色的裸色，偶尔大红色，紫色—可以说完美的避开了”直男色“。

穿衣服也简单，几乎所有的衣服都是黑色。偶尔有几件蓝色，白色，灰色。

她对黑色的偏好，让我想到了山本耀司，黑色作为一种隐藏色，是最适合观察者角色的颜色。

而黑色也更像是一种回归。是那种五色炫目后的回归，很多姑娘想让我写的ninili，也是常年黑色，极喜欢穿山本耀司，也多少带了些这样的美感，适合大美女的颜色。

但是黑白也好和打扮上的简单也好，并不一定是”性冷淡“，事实上，极简跟性感一点儿矛盾度没有。陈漫的简单，有的她的曲线，有她性感，她有她身体里的生命力。

是的，我没想用她下图为男人装的封面说明这点，那些照片远远没有上面这张照片有说服力。

那种生命力使得她性感，也让她结婚，生子，赚钱，成为世俗上特别融洽的一个人，这也是我反复强调的她这个人奇妙的地方。

她的有趣还在于，她没硬凹出来的“时尚感”，她的作品跟她的人都自成一体，都很难看到巴黎，纽约，如果说真的有什么地域感，她身上能看到中国，能看到北京。

李冰冰说“她刚生完第一个宝宝，她说可能觉得自己气血不好，然后我觉得她挺有意思的，一边给我拍照，一边脑袋上扎了根针呢，扎了很久，把我吓一跳，我就说，我说你不怕别人碰到你吗，万一那根针扎下去怎么办，她特别不担心，她说一会儿我就去拔针了，然后扎着针就来干活。”她说她如果不拍片儿了就去当中医，就是这么个人。

忘记谁跟我说的了，“你得小心不那么像妓女的妓女，不那么像官员的官员，不那么像老板的老板—他们总是更容易成为大角色一些”。

你看陈漫的作品，会发现她的作品更像是一个集合体而不是单纯的照片儿，她因此成功，也因此受到质疑。

而你看她的人，也会发现好像哪哪都沾点儿，但没那么多刻板印象的记号—我认为所有刻板印象，例如艺术气质就应该是某种样子，不管本身这个印象看上去多么有“逼格”，都是大俗。

她爱在照片儿后面放一句话，“法无定法”，你看她的样子，那种扑面而来的信息量，一半中庸，一半锋芒，她自己也是这句话。

作者系网易新闻·网易号“各有态度”签约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