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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贝尔·冈斯的《拿破仑》(1927)是一部不可忽视的鸿篇巨制。据说这部宏伟的史诗默片在最初的剪辑版本中长达九个小时,若按原先的设想,这只是六部传记电影中的第一部,这样想来这部电影就更让人叹为观止了。
《拿破仑》不仅规模宏大,也雄心勃勃:冈斯挑战着传记片的极限,电影技术创新在影片中随处可见。他在《拿破仑》中使用的许多手法再无现于世,还有一些——如开创性的宽荧幕和手持摄影技术——也比他们那个时代早了几十年。
《拿破仑》(1927)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电影史学家凯文·布朗洛(Kevin Brownlow)也开始了一段史诗般的事业,他着手将电影碎片还原为一部完整的电影。现在他已重组了一部惊艳的长达五个半小时的版本,并加上了卡尔·戴维斯(Carl Davis)的交响配乐。
新的数码修复版的《拿破仑》将在皇家节日音乐厅上映,由戴维斯指挥,爱乐乐团演奏配乐。电影也会在全英国的电影院上映,这意味着现在更多人有机会去领略《拿破仑》的风采。以下是你在观看这部巨制时应加以留意的地方。
影片一开始是拿破仑在指挥他的「军队」进行一场战斗。但这其实是学生时代的拿破仑,武器也只是雪球。从他那冰雪筑成的战壕里,拿破仑看到对方人数远远超过自己,但他急中生智,最终带领自己的「军队」取得了胜利。
冈斯与拿破仑一样足智多谋,凭借其在技术上的创意,以炫技式的手法拍摄了这预言性的一幕。《铁路的白蔷薇》(1923)中极具震撼力的快速剪辑再次出现,整个片段由许多不同方位的摄影机拍摄而成——一台绑在雪橇上的摄影机,一台旋转的摄影机,还有一台如断头台般垂直坠下的摄影机。
《铁路的白蔷薇》(1923)
取景器上的瞄准镜(fusil viseur)可以让摄影师通过在镜头前斜置一面镜子来捕捉快速运动,而不需要改变摄影机的位置。正如冈斯所说:「镜头成了一个雪球……它在堡垒里然后回击。」但是,冈斯否认了一些谣言,那些谣言说有些镜头是把摄影机固定在一个足球上拍到的。
又是一场学生间的混战,不过这次是在宿舍里。其中一个年轻的群众演员回忆时,称那场经历为「炫丽的混战(splendid brawl)」。冈斯用一组惊艳的多角度镜头捕捉了这场打闹的狂欢(让·维果在其1933年的经典影片《操行零分》里曾向此幕致敬),当枕头爆裂时,画面也碎裂开来。
《操行零分》(1933)
这场打闹的画面是分裂的,一块荧幕上有四或九格同时出现。这一效果在「摄影机内部」才能做出来,用几个小遮光器遮住画面的不同部分,然后再把胶卷倒回去进行另一次曝光。棋盘画面之后是令人眼花缭乱的画面叠加,荧幕上同时能出现多达16个不同的画面。
在《拿破仑》里,冈斯希望把观众从一个简单的旁观者变为故事的参与者。不过手持摄影机还要过几年才能成为现实,另一种笨办法就是把沉重的机动摄影机绑在摄影师胸前,通过一根电缆与卡车上的可移动发电机相连。
在科西嘉的场景中,拿破仑(成年拿破仑由Albert Dieudonné饰演)骑着马被人追赶,装有广角镜头的摄影机必须比人工手持的移动速度更快。这一幕是从《一个国家的诞生》(1915)里一组3K党骑马的镜头中获得的灵感,但冈斯自然是想超越D.W.格里菲斯。
《一个国家的诞生》(1915)
为了跟上追逐中的马,三台摄影机固定在一辆车上,还有一台固定在一匹马上。主摄影师和载着摄影机的马齐头并进,操纵一台空气压缩机来驱动摄影设备。
冈斯的许多群众演员都是附近雷诺工厂的罢工工人,拍摄之前,冈斯煽动起他们的热情,他认为群众演员需要在一种近乎催眠的状态下才能进入角色。
拍摄《马赛曲》第一次在大厅里被唱响的那幕戏时,冈斯让群众演员把那首革命赞歌一连唱了12遍,并要求他们绝对不可以直接向上看,因为摄影机就在他们头顶上沿着木轨移动,以捕捉他们热情洋溢的面孔。
布朗洛比任何人都更熟知这部电影,但他说,每次看这组镜头都始终让他感到震撼。在第一幕结尾处,拿破仑在波涛汹涌的海上逃离科西嘉岛,而在千里之外的巴黎,政治动荡摇撼着国民公会。
「我决定让摄影机像波浪般移动。」冈斯说道。他用两个地点间的交叉剪辑使两个事件产生联系,但最能表现这种联系,并最能让观众切身体会到这种恐惧的,莫过于那个像钟摆般升至公会内1200名群演的上空然后俯冲而下的镜头。
在第二幕开头,革命宣传者让·保尔·马拉(由前卫派作家安托南·阿尔托带来令人难忘的表演)被刺杀:在浴缸中被夏洛蒂·科黛刺死。
冈斯在给马拉被杀后的场景打光时效仿了雅克·路易·大卫的名画《马拉之死》,凸显出阿尔托两颊的凹陷。冈斯为拍摄电影做了大量调查,电影的其它构图与雨果的小说《九三年》中的版画遥相呼应,而这部小说本身也极大地影响了剧本。
《马拉之死》
惨烈的土伦战役占据了第二幕的绝大部分。正如在雪球大战中,拿破仑此次也是看似毫无胜算。他冒雨夜袭的计划一开始没有取得成效,但最终还是成功把英军击退了。这个场面也几乎不可能拍摄成功,因为默片时代的胶片在弱光下拍摄效果并不好,拍摄雨景(大颗的盐粒用来充当冰雹)的效果也不太行。
《拿破仑》(1927)
尤其令人揪心的几幕包括一个士兵溺死在泥沼里,以及一辆推车滚过,碾碎了一个人的脚踝。拍摄人员也有负伤,一场意外爆炸使9人烧伤并暂时失明,其中包括冈斯,但他却镇定自若。「电影是伟大的、神秘的、崇高的,」冈斯说,「为了电影,一个人应竭尽全力,若有必要,冒着生命危险也不能退缩。」
当胜利的巴黎人在恐怖统治罹难者的墓地上起舞时,近景镜头随人群摇晃倾斜,柔焦镜头下的众宾客光彩照人。
但这幕戏却让人感觉有些诡异,以前宣读死囚名单的人现在正报着菜单上的美味佳肴,穿着怪诞服装的人戳破气球做的脑袋来揶揄断头台的暴力。而当时的希腊式披身舞裙正符合1920年代的时尚潮流,也不过是一个美丽的巧合罢了。
这部电影绝不是一部爱情片,但拿破仑与约瑟芬的关系是故事的重要部分。在第三幕中,两人迅速进入婚姻关系。
对约瑟芬(Gina Manès的表演独具魅力)来说,这基本上是为了利益的结合,但注意冈斯是如何在视觉上表现拿破仑对约瑟芬日益狂热的迷恋,并总是将之与拿破仑的军事战略和建立帝国的雄心结合在一起。拿破仑亲吻映着约瑟芬脸庞的地球仪,在他勾勒其征服意大利计划的办公室里也处处有约瑟芬的痕迹。
「在拍有些场景时我感觉空间不足,因为画面对我来说太小了,」冈斯说道,「就算是大画面也还是不够。」「多画面」应运而生。
在影片结尾处,当拿破仑疲惫不堪的军队准备出征时,画面扩展为原来的三倍宽,整个营地尽收眼底,接着是万花筒般的图像闪现,拿破仑、约瑟芬、他的帝国、他的鹰和他的军队,画面红白蓝三色鲜明。这是一个雄伟诗意的结局。
全景由三台摞起来的摄影机拍摄而成,一台朝向左边,一台朝向右边,一台面对正中。要放映这场三联幕终曲需要一块巨大的荧幕、三台投影机、完美无误的计时、以及一位极具魄力的放映师。当然,还需要一间足够宽广的剧院,以容纳冈斯拿破仑般的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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